第九章
先生！我现在过着简单的生活没有想象力的生活，不再流浪，又有了一个新主人，我和它的关系倒还不错。只是与它的儿子和小保姆之间，难免不有些磨擦。不过，我从不与它们争执，或者吵闹。我学会了忍耐，但愿我能坚持下去。它们叫我老五和阿黄。名字真是俗不可耐，但我能够接受，我学会了适应这个家庭，而不是它们在适应我。我心里很清楚，必须向自己妥协，否则一点好处没有。但我也没有尝到任何乐趣。我现在需要的是平静。平静的生活。但是，当我看到窗外的那帮孩子走向大街的时候，我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它们刺激了我。唉，先生，你瞧那个小胖子，上次就是它带头伤害了我，下手多重，落下了后遗症。不过，我不怪它们，我已经原谅了它们，一帮孩子，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我不和它们一般见识。希望它们不要再跟我过不去，或许我们还会成为朋友。这倒是我现在的真实想法。不知道它们愿不愿意？那帮孩子，真是可爱极了！先生，你瞧瞧，它们的神情多么天真，有趣，难道你不觉得？
为什么我的注意力总是离不开这帮孩子？……是的，有时候我也纳闷，甚至为自己感到悲哀，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先生，请你不要感到奇怪，你们人类不也非常喜欢孩子吗？为什么狗就不能呢？……不过，倘若你还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我倒要找找原因假如我说的这些称上原因的话……但我不要你理解，先生，你听听就行了……我想，不管事情如何变化，你肯定有自己的看法……请你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你就把它放在自己的心里吧……这样，也许会更好……先生，我说的是心里话，还有一个原因更怕麻烦了你……你只需做一个听众轻松的听众，就行了。
刚到主人家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适应呢……我已经习惯了无人照顾的生活……开始的几天，我强迫自己，一定要听话，不要任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要三思而行……主人也是一个好人，看得出来，有一些别扭的地方，它迁就着我……尽力适应我……我倒感到不好意思……慢慢地，我身上的野性渐渐地退去了……那种东西，只要你避开它，它就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会纠缠你……我又成了一条非常温驯的狗……我和这个家庭的关系非常和谐……它们一家对我很好……尤其是它的儿子，小家伙整天把我放在嘴上，把玩具全搬出来，和我一起玩……我们非常开心。嘿，我又过起了自在的生活……并且给这个家庭带来无穷的乐趣。我也搞不清楚，它们为什么那样喜欢我？……在我审视自己与它们的关系时，多少感到有点儿荒诞……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对狗充满兴趣？
如果没有我的邻居楼上的狗她的脚步声……主人也许不会把我阉掉……我现在一点欲望没有，再也没有性幻想……我不恨我的主人，甚至还要感谢它，正是由于它采取的行动，使我变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清心寡欲这种日子，难道不正是我一直梦想着的吗？相反的是，我倒感到歉意深深的歉意……我对不起主人，已经不止一次地在暗中向它低下头颅，跪在地板上……向它致歉……真的对不起……还有它的儿子，我愿意接受它的无情的虐待，哪怕它来殴打，咒骂我，随便怎么处置都行，我愿意接受惩罚……我内疚不已……可惜它并不记恨于我，反而更加细心地呵护我……它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不安……唉，为什么会迷上我的邻居那条我倒现在都没有见过面的母狗呀？……要是我对她没有兴趣，或者我能控制自己的兴趣……主人根本就不会把我阉掉，它哪里会想到呢？我这样做，分明是提醒了它。
那时我已经在主人家呆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下午，我突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就在楼上，我嗅到了她的气息，根本不用判断……而且，我能感到，她也知晓了楼下的我……我听见了她的急促的脚步声，好像立即要赶到我的面前……她的出现，把我隐蔽的欲望又重新调了出来，我想和她做爱……感觉是那么强烈，什么办法也阻挠不了……没坚持几天……我终于爆发了……那天碰巧只有主人的儿子在家，其它人不知去了哪里……给了我机会……我疯狂地大叫，在地板上打滚，动作夸张得要命……我听见一阵阵陌生的怪叫，不是我一个，而是我和她，两条狗，两条迫切要把自己的肉体献给对方的狗，发出的一种连它们自己都有点心怵的声音……很多器皿砸在了地上，楼上楼下，都有破碎的声音……在那种感觉里，我突然找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全然忘记了主人的儿子……可怜的小家伙，它吓得半死，一个人龟缩在床下瑟瑟发抖，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这是我事后发觉的……如果不是主人回来及时，没准能把它吓死……可怜的小家伙，让我至今仍然内疚不已……唉，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惊吓它呀！
主人阉割了我。它是对的，再明智不过了。我可不想再为它们添上意外的麻烦，千万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否则我无法心安。虽然经受了剧烈的疼痛，但我好歹挺了下来。现在想想，也许不值得一提，根本算不上什么痛苦。而且主人给我的调理，可下了一番功夫，我倒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好好享受了一番。阉掉以后，我的身体明显壮了起来，精神也格外地好。你要是见过我落魄时的身体，肯定会吓一大跳。哎，非常奇怪，阉掉以后，我的邻居，楼上的狗，她再也引不起我的任何兴趣……越想越感到可笑，短暂的时日里，为什么一条狗对另一条狗的态度，突然有了一个巨大的转变？……我有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就是从前的那条狗，一点也不像……楼上的狗仍然还在……我还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只是不再激动，甚至流露出厌烦的情绪……的确，有时候她太放肆了，你搞不清楚她哪来的那么多时间，走来走去，来来去去，好像永远没有停息的时候……也许她在挑逗我，我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急……急得只好走来走去……我对她毫无兴趣，甚至由衷地感到厌恶……强烈地厌恶……她总在破坏我的休息时间，这个狗娘养的，真是烦透了。
我不明白，先生，她就不能找点其它事情干干？瞧我，非常乐意现在这样的生活经常躺在窗子的附近，看阳光从我的身上移动……或者索性闭上眼睛，一个好觉，真是惬意极了，我相信没有谁还比我睡得那样实在……或者，先生，我就朝窗外投去一瞥看外面的风景，看那些蜂拥的车流和人群，我懒得动，就躺在那儿看着，非常安详……虽然对她再也没有兴趣，可是楼下马路上的那帮孩子，我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先生，你瞧，那帮可爱的孩子，它们又在那里活动了。它们的神情多么天真，有趣，难道你不觉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