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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北京

发布: 2008-12-19 09:45 | 作者: 筱桦



       
       出了话吧门,吕家荣的心情反倒更沉重起来。牛是吹出去了,他能想的出来小刘肯定会添枝加叶把他的事说的全机关都知道。可那又能如何?面子是有了,可里子呢?他不还是吕家荣。眼下要紧的是赶紧找活干。那个剧本以后再没有人跟他联系,野驴也没有动静,好像根本没他这个人似的,吕家荣几次想打他电话,又觉的不好意思。市场经济,人人都在忙人民币,同学关系是不假,可人家帮你找过房子、请过客、联系过剧本,够朋友了,还想怎么着?吕家荣老家有句话,叫“救急不救贫”,要紧要忙时能拉你一把就够朋友了,还能依靠人家一辈子?吕家荣觉得自己也干不上来那没脸没皮的事。
      
       突然,他被手里的晚报吸引住了,职业介绍所。对呀,怎么没想起来呢。虽说现在的职业介绍所骗子多,成功率低的不能再低,可总不能都是骗子吧,说不定他就是那极少的成功者呢?反正自己也没地方去,权当体验生活找素材了。吕家荣下了地铁,东问西找,一直跑到东寺庙。东寺庙热闹,干什么的都有,职业介绍所一家挨着一家,且家家都把营业执照放的巨大镶上玻璃挂在墙上。仿佛这就是你就业成功的保证。吕家荣看了几家还是觉得可信度不高,又找了一个卖小百货、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头儿,先买了他一瓶纯净水,然后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这条街上哪家职介所诚信度高?老头笑容可掬,说年轻人,你问我算是问到家了。咱可是老北京了,问啥不知道?要说人可靠实诚,你从我这往里数,第六家那个叫通源的,老板态度好,收费还便宜。吕家荣谢了,一路上操一口北京普通话的俊男靓女大哥大哥地叫着亲切,吕家荣目不斜视,径直奔向通源。果然老板看上去到也还算憨厚,先倒了一杯水喝着,然后说价钱。吕家荣说是老头介绍过来的,报名费能不可能少点。老板笑容可掬,几乎让人不忍和他砍价。结果当然不行,说这已经是这条街上最便宜的价格了,而且他们店介绍就业的成功率极高,然后说谁谁在什么单位干,现在都成白领了……吕家荣只好赶紧交钱。老板问想找什么工作,然后开始天南地北的推荐,电话也打了几个,吕家荣被他们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介绍的工作却没有一个满意的。大半个小时后,吕家荣手里的水喝完了,那些人也没再给他续水,喷唾沫的频率也少了,态度和没交费钱时简直是天壤之别,一张脸冷得像山顶洞人。又过了半个小时,吕家荣问问还有什么合适的,老板说今天就这些了,要不你明天再来看看?吕家荣说明天来还交钱吗?老板说当然,今天是今天的信息,明天是明天的信息。今天没有适合你的,明天或许有呢?总有一样工作适合你吧?吕家荣心想这词儿怎么这么熟悉?那意思是让他天天到这儿来交一百块钱候着?要是天天有这一百块谁还找什么工作呀?
      
       吕家荣见没什么希望,只好离开通源。不甘心又走进街尾一家叫信诚的职介所。这家店稍小些,位置也不是太好,但是便宜,只收六十块,态度比通源还要好,介绍的工作也比通源靠谱,但也不太如意,最后留下他的电话号码,说一个月内如有合适的工作再给他联系。吕家荣又好奇地问了问通源的情况,信诚的老板说肯定是路口卖烟酒的老头推荐的吧?你上当了,那是爷俩。吕家荣在心里用国骂问候了一下老头他母亲。
      
       进出两个门让吕家荣损失了一百六,吕家荣有点小小的肉疼,但是肉疼也没有办法,钱花都花出去了,又收不回来,吕家荣自己安慰自己说全当丢了,喂狗了。一路晃着又去了天安门广场。广场他来过很多次。上学时来过,当兵时来过,和老婆孩子也来过,但是今年的广场和哪年都不一样。广场收拾一新,鲜花摆出各种各样造型,果然有些“北京欢迎你”的感觉,气氛相当地喜庆热闹。看看周围旅游的人也特别多,大多三五成群扎着堆儿,像他这样形单影孤的还真没几个。有,不过凭吕家荣的经验,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警察。搞不好还是特警!
      
       吕家荣收回目光。不时有人走过来问照像不?快照,10块钱四个景点,立等可取。不算贵,全国通价。吕家荣想想来到北京还没照像,就说照吧。按摄影师指定的位置站好,还没等他挤出灿烂的笑容,摄影已经按下了快门。半小时后,吕家荣看到了印在照片上的自己,再怎么看,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意气风发,阳光强,他蹙着眉头耷拉着嘴角显得有几分苦相。这大概才是真实的自己吧?想了又想,吕家荣还是决定把这几张照片压到箱子底――他怕妻儿担心。
      
       一直在广场上晃悠了半天,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时,吕家荣这才挤上公交车,摇晃了一个小时,回到了栖身的那个院子。
      
       院里依然乱。好在吕家荣已经习惯了。和几个打过照面的邻居点着头,吕家荣径直往里走,没想到房东在过道处叉腰站着,看那样,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而且,而且吕家荣感觉到这不好是冲他来的。
      
       果然,房东见了他脸更黑了,房东说吕先生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把我的房子借给别人了,还搞这种破烂事。这回好了,进去了,少说也得罚五千。现在准备奥运会到处都查的紧,我也得跟着倒霉。见吕家荣一头雾水,房东一一到来。赶巧今天下午搞治安联防,查暂住证,把蚊子给堵屋里了。蚊子倒是有暂住证,可是他和辣妹子正在兴头上,也控制不住自己,两人声音都大了些,老远就能听得到。联防队听着声音不对,踹开门逮个现形,一锅端了进去。房东闻听赶来,挨了一顿训不说,还要跟着罚款,这肚子里窝的火别提多旺。吕家荣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房东说你赶紧收拾收拾给我卷铺盖走人,房租我是不会退给你一分――能够交罚款就不错了。      
      
       吕家荣说话不能这么说。这事先赖不着我,他们干什么事,尤其是这种事,事先肯定不会告诉我。我也就出去那么一会,谁知道他们会干这个?我还嫌龌龊呢!再说这不也是碰巧了嘛,治安联防不来,不是什么事也没有?所以咱们该一起想办法而不是互相指责。连累了你我是过意不去,可房租我交了,不到期你撵我走可是违反合同条款的。我可以告你!
      
       房东没想到吕家荣不怕硬,声调也跟着大起来,说咦这么说你还有理了。得,您也甭给我说这些个,说了也没用。我给先前订合同的人打电话了,他说马上过来,我看他怎么说。吕家荣这才想起来,虽然他是房客,他也把半年的房租给了野驴,可租房合同什么都是野驴替签的。野驴说在外地,他怎么马上过来?莫非他说在外地是故意推托?吕家荣满肚疑惑看看房东,房东梗着脖子不甩他,样子倒不像说假话。
      
       吕家荣挤进屋,屋里一片狼籍,那床乱地根本不能看。顾不上收拾,吕家荣把椅子搬出来,请房东坐下,又递上枝红塔山,亲手点上,房东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下来。房东说吕先生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也不容易。我老婆下岗三年了,我工资又低,就靠这点房租补贴家用呢。按说呢这事也不能怪你,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床睡着的老婆你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别说是朋友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看你这人倒是也斯文,肯定也干不出什么下三滥的事,对你我很放心。不过我总不明白,吕先生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也不见你出门?
      
       吕家荣笑笑,说还是理解万岁吧。这年月谁都想混俩钱,谁都不容易。我嘛,吕家荣一笑,说写点文章混日子。
      
       房东“噢”了一声,意思知道了,但并没因此高看一眼的意思,说原来是个作家。作家好啊,文化高。可我又不明白了,既然你一直在屋闷着不出来,又何必来北京呢?在家写也不耽误啊。
      
       吕家荣一时没搭上话来。这是他的软肋。他不知道别人来北京是怎么混的。如果上班,那何必来北京,县城小是小了点,可派头不小,到哪不是车接车送、好饭好菜伺候着?是寻找升官发财的机会吗?不说希望渺茫,他似乎也没多往这上面想。这也不是他的志向。可是若不如此,像眼前这样做个小剧本承包商,接了活儿回去做完全可以。至少可以在省却房租的同时,享受与儿子嬉闹的天伦之乐。
      
       是啊,他干嘛要来北京呢?想想这些天小说只胡弄了一个,还是个短篇,似乎不再状态;搞剧本呢除那个人情稿后再没有消息,大胡子导演并没有把他看成是天才或者是优秀编剧;饭吃了上顿没下顿,想想自己在家里几乎就没进过厨房,自然厨艺不会怎么样,煮一锅茄子能吃两天,清汤寡水的滋味让人难以下咽……这些还全都是小事,忍忍是完全可以过去的。可傍晚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呢?人家一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自己却是孤单一人?发展个情人吧,太贵,有贼心没贼胆也没贼钱;找小姐吧,自己不管是内心还是身体都有点轻微的洁癖,总觉得太不上档次、太掉价。
      
       自己究竟图的什么?
      
       吕家荣忍了又忍,调动起全身的力量才把即将涌出的眼泪截断。
      
       图什么?自己到底是图些什么呢?吕家荣两眼空空望着脚下,几只蚂蚁围着一点馒头屑来回转着圈子。
      
       这问题无人可以回答。
      
       野驴终于来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仍然不慌不忙,派头足的很。见了吕家荣说怎么搞的你。进去的是谁?吕家荣小声说蚊子。刚找了个女朋友,两人没搂住火。房东的火气早消了,也不提不租房子的事了,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野驴听完说事不大嘛,一会儿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估计不会怎么样。又说这事我来处理,你放心好了。房东说没事最好,我是最怕出事,一出事三千五千摆不平。麻烦。
      
       野驴说那是,谁也不想出事。正好,今晚我也没事,咱们和吕老师找地方坐坐?房东说不了,家里老娘瘫痪在床上好几年,就老婆一人侍候着,我得去替替她。这事既然您能摆平我就不说什么了,我看吕老师也是老实人,房东转过头对吕家荣说,事摆平就没事了,房子你就安心地往下住。然后对野驴说你们两位聊着,我这先走一步。吕家荣赶紧把手里刚拆封的一盒红塔山塞到他手里。房东笑笑,俩拳头一抱,拱了拱手表示谢谢,走了。
      
       野驴说走吧,咱也别在这里耗着了,这也不算什么事,该着蚊子倒霉,让他在里面呆一晚上也好。吕家荣说,蚊子倒没什么,男人嘛。关键不是还有个女朋友,也在里面呢!野驴皱皱眉头说,你说他这干的什么破事!我这人情搭的没道理!吕家荣说你再想想法,都是自己兄弟,这里不就你混得好嘛!野驴说好好好,好个屁!我的脸都快当成屁股使了!吕家荣听出野驴的话带了情绪,觉得大概因为这事野驴又要搭人情,自己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野驴看出来了,自己转了几个圈子,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说家荣你别多心,我不是冲你,我冲我自己!吕家荣不解的看着他。野驴叹了口气,说还是先办蚊子的事吧。
      
       野驴在过道里转了两圈,然后拔了一通电话,态度和刚才完全不同,那叫一个好,那感觉他几乎是低三下四。吕家荣很纳闷,心想这是给谁打电话呀?这么好脾气?后来想明白了,是在求人。求人不得好脾气嘛?听意思像是个女的。吕家荣又觉得野驴也挺不容易。终于,电话完了,野驴长舒了口气,说成了。吕家荣说成了?野驴点点头,今天晚上就能放出来,她答应了。吕家荣问她?她是谁?野驴脱口而出她就是她,问那么多干吗!吕家荣又一次被抢白,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是个滋味。野驴也怔了怔,好半天才说你,你别介意啊,我这两天遇到点事,心情不太好。
      
       吕家荣淡淡地说没事,都是多年的哥们。你没事就好。
      
       野驴想了想说,这样吧,今晚我那也没事,咱找地方喝酒去。就咱俩。
      
       吕家荣说行,去哪都行。是有好长时间没好好聊聊了。
      
       野驴去开车,吕家荣倒吸一口气,乖乖,大奔。吕家荣笑着说,不错呀,都换大奔了。野驴只是牵了牵嘴角并不回答。好车就是好车,野驴轻轻一踩油门,车子悄无声息地跑了起来,吕家荣坐在副驾驶位上,听着发动机轻盈悦耳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座位稍稍往后倾斜,柔软,坐在里面像是被棉花团包裹了起来;车速很快,却非常的平稳,如果这时野驴说放一杯水跑一百里一滴水都不带往外洒的,吕家荣绝对相信。看野驴一只手轻松自如地打着方向盘,那感觉,不是一般的帅。
      
       吕家荣不知怎么郁闷起来。
      
       车开了有十几分钟,十几分钟里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车里的气氛很闷,吕家荣想抓把捏捏能捏出水来。又驶过一个灯光璀璨的十字路口,夜晚的北京像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妇人,满身的珠光宝气,处处透着雍容华贵。吕家荣想老辈人说,人强强不过命,命中有八升,莫去想一斗。北京的富丽繁华,对自己可能就是一眼昙花,只能远远地看着,说得再刻薄一点,能让自己走近看一眼,都是高瞧了。
      
       北京,终不是自己的北京,不是自己的归宿,可以仰慕,但不容亲近。
      
       越想越沮丧。
      
       车子穿过一条地下遂道,左拐,重新驶上一条小路,灯火渐渐黯淡下来,刚才的繁华渐被抛后,野驴一打把,车子拐进一条小巷,滑行了一段,在一座门楼前停下来。
      
       吕家荣下了车仔细打量四周,地方不起眼。看惯了北京的遍地高楼大厦,这个小院子“不起眼”的可以用“寒酸”两字来形容。但是吕家荣知道,北京这地方,水深的很,越是有真龙的地方看上去越是不起眼,用吕家荣家乡的话来说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果然,野驴猜对了他的心思说,家荣,这个地方看不上眼吧?我告诉你,这里任何一桌菜都比市里那些商务会馆什么的大饭店都要贵;想要到这里来坐坐,你得提前半月订桌子。要说菜也没啥,可就是讲究,那掌勺的是从前皇宫御膳厨房的大师傅,听说伺候过皇上,现在全国找不到三五个,国宝大熊猫般稀罕。吕家荣“噢”了一声,说难怪,吃的不是东西是是稀罕。
      
       这是一处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门楼上悬着块牌匾“得月阁”,黑底金字。东西南北各一排房子,房门口左右各挂俩素雅小灯笼,窄窄的门楣上也是一块块牌子,什么“吴月楼”之类的,门口还种着美人蕉――野驴说是美人蕉--阔大的叶子都有半人高。进得院来偏左一棵一抱粗的大树,大约三米高的地方一盏油灯---实际是节能灯---灯光微弱,暗淡地照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天井里再无他物,只是始终飘着说不出的清香,吕家荣下意识地往树前凑了凑,树是芙蓉树,正是开花的季节,粉色的芙蓉花清香扑鼻,地下也落了些粉色毛缨缨花朵。吕家荣估计这棵树往少了说也得有几十年或者上百年的树龄。
      
       这时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迎了出来,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岁,身材窈窕,脸庞姣好,妆容清淡,笑咪咪地说是叶先生。好久没来了。野驴笑笑说是啊,是有段时间了。给老爷子请安了,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小姑娘很会说话,说托您的福,爷爷身体还好。您二位今天到杏园吧。野驴点点头,说辛苦你了。
      
       房间不大,不到十平方米,洁白的墙壁上几幅字画,十分古雅,藤椅藤桌紫砂壶,小姑娘问叶先生,您二位喝什么茶?野驴说还是老规矩吧,菊花茶。小姑娘说好,重新换了一套玻璃茶具,白菊枸杞三粒桂圆,沸水冲开,第一遍倒掉,第二遍再冲开,菊花瓣在水中舒展开来,茶水呈浅黄色。小姑娘微微一笑说一声二位稍等,轻轻地关门出去了。没等叶家荣喝完一杯茶,小姑娘开始上菜,每一道菜都有名字,每一道菜都用精致的小碟装了,数量不多,也就是几筷子的事。吕家荣看着几乎不敢下筷。野驴说干吗,看啊?快吃。吕家荣笑笑说,看着精致不舍得下筷呢!野驴一笑,说那也得下。家荣,这就是北京有钱人的生活,吃的不是东西,是档次、品味。
      
       酒是五粮液,浅浅的郁金香的水晶杯,八钱左右。野驴一饮而尽,再给吕家荣满上,说你来到这么长时间,咱哥俩还真没好好喝酒呢。今天啥也不说啥也不想,只喝酒。吕家荣也说就是,今天咱哥俩就只喝酒,就冲今天这酒这菜,喝死也愿意。
      
       三杯下肚,两人头上都渗出细小的汗珠,吕家荣的脸红了。野驴笑道吕家荣,我瞅你在机关混了这么多年,酒量还是那样,没怎么见长啊?叶家荣说惭愧惭愧,天赋不行, 辜负了党的培养,一直没练出来;不过野驴啊,北京这一趟我算是看出来了,从酒量上就看出来,“野驴”可比“家驴”强多了,强的太多了!
      
       野驴知道他的话里有恭维的意思,笑笑举起手中的杯子,示意他干杯,说别说那,说那就没意思了。家荣,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儿来吗?吕家荣摇摇头。野驴一笑,说,我想让你看一看上等人的生活。这些,只有上等人,才能拥有。野驴用手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说这一桌菜,普通老百姓,北京的,一个月的饭钱。
      
       吕家荣点点头,心里很沉重。北京普通百姓一家三口一个月的饭钱,少说也得二三千,再不济,也得一二千左右。自己一个月能收入多少?去掉人情事故、水电开销,吃饱肚皮可能勉强够了,但像这种生活怕只能在梦里体验。
      
       野驴收住筷子,一杯酒又下了肚,重新倒上说早没这么喝酒了,真痛快呀!吕家荣说别喝这么急,你不是说晚上没事吗?咱哥俩慢慢喝呗。
      
       野驴说,好啊,说说你的感觉。
      
       吕家荣说什么感觉?到北京的?还是在这里的?野驴说当然是在这里的。吕家荣停住了筷子,指着桌子上精致的小瓷碟说,感觉?让我说感觉不好。很不好!感觉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一转眼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自己离北京很远,远的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到达的。这么说吧,这样的生活,我可能穷其一生,也够不到。北京,只能是在梦里,而且高不可攀!北京不是我的北京。
      
       野驴似乎被这几句话触动了心事,只是一个人埋头喝酒吃菜。吕家荣见他情绪不高,想对他说什么,想阻止他这么个吃法喝法,简直是暴殄天物。但是野驴头也不抬,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吕家荣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心说算了吧,也许他来这里就是找醉的,自己能做的不过是见证他喝酒喝醉罢了。
      
       果然,一瓶五粮液下肚,野驴又要了一瓶,第二瓶也快下了一半,野驴趴在了桌子上。吕家荣好歹还撑着劲,说驴,你,没事吧?野驴摇摇头,好半天才说,我心里难受。吕家荣说,驴,有什么你就说,跟哥们说。我是谁?是吕家荣,是家驴啊!有什么事你说,你说,哥哥给你兜着。野驴抬起头,两颗硕大的眼泪挂在眼角上。
      
       野驴说,北京,不是你的,会是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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