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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三題

发布: 2011-4-14 19:47 | 作者: 馬拉



        上了床,王树和妻子亲吻,解开妻子的衣服。突然,妻子说,王树,你把充气娃娃拿进来。王树愣了一下说,要它干吗?妻子撒娇一样说,我要它看看,我和我老公也能做得很好。王树犹豫了一下说,算了吧。妻子坚持说,不,你把它拿过来,我要让那个骚货看着,我老公还是我的。王树弹了一下妻子的鼻子说,你这傻瓜。
       
        充气娃娃就躺在边上。说真的,没人动的时候,它看上去更象一个枕头,而不是一个性工具。王树趴在妻子的身上,想进入妻子的身体。妻子也抱着他,紧紧的。进入的时候,王树遇到了麻烦,妻子下面是干涩的,这让王树的进入显得艰难。妻子似乎感觉到了,她对王树说,没关系的,可以的,王树你进来。整个过程,妻子一直是干涩的,却大声的叫着,王树,你用力,用力,就象你干它一样。王树想停下来,妻子不肯,反而极力地鼓动着王树。王树的下身也是疼的,妻子鼓励着他,不让他放弃。做完,从妻子身上下来,王树看到了血,他身上,还有妻子身上和床单。王树疑惑地看着妻子,妻子大声哭了起来,她的声音是那么大,肆无忌惮,象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妻子把充气娃娃扔到地上,把枕头扔到地上,把床头的书扔到地上,她大声地哭,一边哭一边叫,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操他妈的,这是怎么了?!王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妻子安静下来。
       
        和妻子重新洗了一下澡,王树抱着妻子,妻子在他的怀里“梭梭”发抖,象一只受惊的小野兽。王树抱着妻子,满是心疼的。王树说,疼吧?妻子点了点头。王树说,非常疼?妻子说“恩”。王树说,你真傻。妻子从王树怀里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王树,我是不是病了?王树说,不是,你很好。妻子说,王树,那你还要不要我?王树说,要,当然要。妻子说,我是怎么了?
       
        事情过了没多久。事情总是这样重复。一次,又一次。一晃一年就过去了。王树和妻子之间并没有变得更好一些。他多数时候还是和充气娃娃做爱,偶尔和妻子做,总是弄得鲜血淋漓,象经历了一场战争。终于有一天,妻子对王树说,王树,对不起,我受不了。
       
        他们离婚是妻子提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和妻子又一次的鲜血淋漓的做爱后,王树象疯了一样,狠狠地踩充气娃娃,似乎要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它的身上。然后,令王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他拿了一把剪刀,一刀一刀地剪着充气娃娃的阴道,然后把充气娃娃撕得粉碎。妻子坐在床上哭,大声的哭,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过了一段时间,妻子对王树说,王树我们离婚吧。王树象一头狮子一样低吼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妻子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充气娃娃。王树咬牙切齿地说,它都完了,都没有了。你还跟它计较什么?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妻子望着王树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说,是的,它确实不是一个人,可你让我害怕,你把它剪碎了,你知道你是怎么剪碎的。你让我害怕。王树说,那又怎么了,它不过是个充气娃娃,一个橡胶做的工具而已。妻子看着王树,表情平淡地说,王树,它是一个工具,那我算什么呢?你能对它那样,你就能对我那样。王树说,疯子,你是个疯子,你心理有问题。妻子淡淡地笑了笑说,也许吧,反正我们是要离婚的。
       
        离婚后,王树在商场碰到过妻子一次。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男人高大,看起来很体贴。妻子看起来胖了一些。看到王树后,妻子跟男人低声说了两句,然后朝王树走过来。她微笑着看着王树说,你还好吧?王树说,还好。妻子说,有没有新女朋友?王树摇了摇头。妻子说,别太挑了,女人都一样的。王树没吭声。临走时,妻子突然转过身来说,王树,我已经不吃土豆了,他说喜欢我瘦一些。说完,又补充到,我们也是每天共用一个洗手间,他一点也不介意。
       
        妻子走后,王树的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他象个倔强的孩子一样,任由眼泪放肆的流着,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似乎那样能让他舒服一些。周围的眼光,他一点都没看到,他已经看不见了。
       
       
鹅鹅鹅
       
        库林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云,云的底部是一条平滑的直线,直线的两端慢慢地散淡开去,直线的上方是白的云,下面是蓝的天空,云的上方,又是一条直线。这两条直线,让云看起来像一条白色的带子平铺在天上。库林在马路边上停下车,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马路边上是垂着褐色根须的细叶榕,有深绿色的圆形叶子。他坐在草地上,看着那片带子一样的云。他是在开车的时候看到那片云的,看到那片云之后,他突然想停下来,看那片云怎样散去,或者变形。他点了根烟,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天空很蓝,云很白,似乎没有风。库林抽了三根烟,那片云还是像带子一样平铺在天上。时间已经过了近四十分钟,他决定走了。
       
        回到家,谢蔺已经做好了饭。看到库林,谢蔺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说,今天有事?库林摇了摇头说,也没事,看了一会云。谢蔺愣了一下说,看什么?库林把钥匙扔在茶几上说,看云。谢蔺说,云?库林说,云。谢蔺笑了笑,你还有心情看云,我是连看花的心情都没有了。
       
        吃过饭,库林和谢蔺带库柏、库敏去楼下散步。他们住在七楼,每天带库柏、库敏下去散步对库林来说是个苦差事。一家四口,谢蔺牵着库柏,库林抱着库敏,他们时不时的说说话,不过是些家庭的柴米油盐。结婚十年,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内容越来越多的与生活有关。除开家庭的开销,必要的人情世故,以及两个孩子,他们似乎没什么话想说。谢蔺没上班,有谢蔺在家,家庭的生活细节,库林一般不用操心,他们还谈论生活细节是因为他们不说这个,他们将无话可说,但两口子怎么能不说话呢?散步时,他们碰到了隔壁的邻居,邻居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岁左右,怀里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看不出是男是女。库林打了个招呼,邻居朝库林笑了笑,算是回应。
       
        洗完澡,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库林打开了床头灯,想看会书。谢蔺对着镜子在搓头发,一边搓一边望着库林说,库林,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库林说,什么?谢蔺说,隔壁啊?库林说,隔壁有什么奇怪的?谢蔺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老是一个男的带着小孩,怎么没见孩子他妈呢?谢蔺说完,库林想了想,也是。邻居搬过来有大半个月了,库林只见过男的,却没见过女的。谢蔺坐到床边,对库林说,隔壁那一家子鬼鬼祟祟的,让人心慌得很。库林放下书说,也没什么,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再说了,人家也没招你惹你,别说人家坏话。谢蔺说,我没说坏话,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等谢蔺吹干头发,上了床。库林关了灯,谢蔺的身体靠了过来,库林摸了摸谢蔺的肩膀、腰,拍了拍谢蔺的脸说,睡吧,我困了。谢蔺往库林怀里拱了拱,搂住了库林的腰。
       
        有光从窗帘背后渗过来,像是一滴墨滴进了水里。墨已经化开,库林隐隐可以看到谢蔺身体的轮廓,鼻子和额头,表情是看不清楚了。库林没有睡着,他想了想邻居的样子,眼睛很大,头发似乎是染过的,手臂上文了一条龙,他抱孩子的姿势还很生疏。库林想,要是让他整天抱着个孩子,他情愿死了算了。
       
        早上六点半,库林就起床了。他刷牙、洗脸,吃过早餐,已经七点半了,该上班了。楼道里光线很暗,库林低着头,慢慢往下走。从库林住的房子到单位,如果放在北京、上海,可以说是很近,自己开车,只要二十分钟。但在苑城,可以算得上远,苑城很小,面积只有两千八百平方公里。如果拉成一个正方形,边长不到六十公里。库林住在西区,上班在东区,不塞车,二十分钟就足够了。库林开的是摩托车,一路上要经过一个地下隧道,五个或者六个红绿灯。路边是无一例外的细叶榕。刚来苑城,库林看不出细叶榕的好,他觉得他还是更喜欢北方的梧桐树一些,叶子大,粗粗的枝干让人觉得放心。时间久了,他就知道了细叶榕的好,树长得快,而且叶子浓密,四季常青,树干却不高,即使有台风过来,地上也很少见枯枝败叶。
       
        库林在公安局上班,宣教科。和同事在一起,库林不太喜欢说话。公安局很复杂,哪些话能讲,哪些话不能讲,都有规矩。而且,和同事吃饭,上下级的界限很明显,连怎么敬酒,什么时候敬酒都有讲究。这个库林干不来。他在宣教科,平时又喜欢写点文章,同事都戏称他“文人”。要是在古代,说谁是个文人,大概可以算是一个褒义词,但是现在,尤其是在公安局这样的单位,说你是个文人,潜台词就是说你百无一用。库林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没用,进公安局六年了,一进去是个科员,现在还是个科员。跟他一起进来的同事,有的已经做到正科了。下班回到家,库林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看看电视,带带孩子,他觉得他的一生一眼可望到头。年轻时的梦想和追求,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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