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自己人
发布: 2011-1-06 21:34 | 作者: 孙未
“可是原野说，她为什么需要会所呢？会所用来做什么呢？我猜他们中间出了问题，不知道是男的不愿意了呢，还是女的没兴趣了。但是这个室内设计师想赚这笔钱，你知道吗？于是他对原野说，他可以先装修出一个雏形来，让她大吃一惊。”
托尼喝干了手上的一杯，正要拿起酒瓶，芮贝卡按住了。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这个会所吗？”她问。
“是吧……”托尼左右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
芮贝卡觉得脸颊发烧，她站起来，站在这个房子的客厅中央：“那么现在，我们怎么会呆在这里的？”
托尼站起来，举起两只手：“是这样的，芮贝卡。现在这里不属于谁，顶多也就算个样板房。为什么我们不能来呢？虽然……不是托尼会所。”
他从喉咙里发出干巴巴的笑声，听上去像咳嗽一样。
“好吧，好吧。”芮贝卡重新坐下来。她觉得有点悲伤。
她想，设计师还是没有卖掉会所。可是，为什么托尼会说，在这个会所为她开画展呢？
“我们这也算是在帮他吧。”托尼说。
“帮谁？”
“设计师啊。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这个设计师说的雏形了。他请原野来看。原野说，设计确实非常棒，可是，她还是没法买，老问题，这会所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呢？所以设计师只差解决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找自己人一起上，撺掇原野在这会所里做些什么。事情就妥了。”
托尼坐下来，把手放回茶几上，摸到酒瓶。
“他掏了钱，这里的装修，虽然也是从另一栋别墅赚的。可是他需要再赚两笔钱，你明白吧？两笔眼看就要到手的钱。就像斯诺克，已经到洞边了，就差轻轻一下。”他说，“当然我们不管他卖掉卖不掉，他把肥肉扔出来，每个人都想分一块，咬到哪块都不错。就算撺掇她买点画也不错。”他倒了酒，给芮贝卡也加了。
芮贝卡向后靠了靠，坐直一点。她开始觉得坐在这儿有点别扭：“也就是说，其实我们都是设计师找来的，是吧？”
“准确地说，设计师只介绍了一个人给原野，青青。”托尼用手抹了抹胡子上粘湿的酒，停顿了一会，呼出一口气，“他是青青的男朋友，哼，这个设计师。怎么样，我说设计师是自己人吧？现在，虽然他在原野面前不怎么受宠，不过并不等于他将来不会死心塌地去傍富婆，是吧？”
“托尼？”
“噢，我没事。你看，芮贝卡，原野周围都是我们的自己人，她已经被包围了，哈哈。你还担心什么呢？原野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也都心里有底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帮我们好好谈，我发财就全靠你了！”
芮贝卡抬头看了一眼粉红衬衣。他正在抠栏杆上的一块漆，专心致志的。他刚才好像说过什么，“原总到之前会开的，傍晚”。在她进门的时候。
“托尼！这算怎么回事！”芮贝卡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提高了嗓门说：“你事先怎么不跟我说清楚？我很闲吗？你想怎么调派就怎么调派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回、家、去、了。”
***
芮贝卡坐在沙发里，开始修指甲。
托尼一直在摆弄他的手机。按键，放在耳边听，皱起眉头，再按，再听，骂骂咧咧。
“她一定还在睡觉，她起床没个准，天黑都可能，平时。”托尼对芮贝卡说，“可是她今天一定会来的，这是她约的。”
“噢。”
“你再加一点？”
“我平时不喝酒。”
“好吧，那我自己来了。”托尼说，“小虫一定会来陪我们谈的，有她在，我们准能成功！”
芮贝卡端详着右手的指甲：“托尼，你也知道，我有丈夫，有儿子，还有我自己的一大堆事情。你下午把我叫出来，打算一直让我在这儿等到晚上。”
“芮贝卡——美女画家芮贝卡——我们两个关系不一样嘛，是吧？”托尼朝芮贝卡身边挪了挪，“今天晚上说好谈画展、谈卖画，要是你走了，原野怎么还会掏钱出来呢？”
“我知道，她是你们的圣诞老人嘛。”芮贝卡想，以前自己没准也被别人当成坐着驯鹿雪橇的人，盼着她来装满他们的袜子。
现在她举着一只空袜子。
“你说，要是原野能爱上我该多好？”托尼咬着杯子的边缘，喝一口，叼一会。
“就是你说的变态老女人？”芮贝卡把指甲挫换到右手。
“她好像对男人挺饥渴的。小虫说，只要有男人在场，原野说话的声调会尖细一点，表情也会不大一样。尤其是胸脯，她会时不时吸一口气，刻意把两肘往里夹，再对男人不经意地弯下腰去，露出乳沟。”托尼学了一个夹胸的姿势。
芮贝卡觉得，好歹，她也应该跟着笑一笑。
“小虫告诉我，有好几次，原野的办公室来了男的。任何男的，客户也好，求她办事的也好。她都会抽空去洗手间一下，出来的时候，原来胸口的扣子是解开两颗的，现在一定解开到了第三颗。还有，青青给她订做的礼服，听说也都是低胸的，开到这里，哇！”托尼比了个位置，笑得顺手就捂住了肚子。
芮贝卡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襟，又触电般抬起来。她忽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她本来就知道是假的，现在假得更难堪了。
“我得再喝一点。大美女芮贝卡——你也再加一点吧？”
“好，加满吧。”
“你觉得原野会不会看中我？我有没有这个魅力？”托尼压低了声调，唱歌一样。一边捋起袖子，比划着手臂上的肌肉。
芮贝卡突然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啊？”托尼的眼神飘忽，像一只飞虫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我的沃尔沃。”她指着玻璃幕墙外的越野车，“车窗上的反光晃得我难受。”
“来吧，跟我换个位置就好了。”托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很高兴为美女效劳噢——”两个人像跳舞一样交换位置，在玻璃地面上，脚步笨拙。
他们刚刚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开进花园，绕着水泥路转了一圈，停在房子门口。车门很响地关上，一个细手细腿的女人飞快地跑进来，脚步像阵雨。
她在空气中使劲闻了两下，对着托尼眯缝起眼睛：“这么大的酒味，你发疯啊？”细手腕从茶几上拈起酒瓶。“嗬，不坏嘛，我也来一杯！”
“你喝什么？一喝就醉，丢人。”托尼在空气中做了个打耳光的手势，左右两下。
“高兴嘛，图个高兴！你看全部的人都喝着呢。”她把自己重重扔进沙发，紧挨托尼，坐得托尼“哎哟”了一声。托尼给她倒上酒。她端着塑料杯，靠在沙发里四处打量，看看左面、右面、外面，看看天上。
她对着二楼的粉红衬衫挥手。“嘿哟——喝多一点啊！”她手挥得挺夸张。
粉红衬衫点点头，喝了一大口，算是回礼。他坐得离栏杆远了一点，两脚搁在栏杆上，用眼角看着楼下。杯子放在一侧的地上，伸手就能拿到。太阳晒在他张开的四肢上，看上去很惬意。
“下来一起喝吧，来吧，来吧。”她还在挥手，兴致勃勃。
“她每次看见帅哥就这样！”托尼按住她的手，一只手伸到她的后颈，捏她的脖子。她拧住托尼的手，一把扔开，用膝盖踢他：“滚，滚！你手心都是汗，快把你的猪手拿开！离我远一点！”
“虫子！”托尼对芮贝卡补充了一句，算是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