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自己人
发布: 2011-1-06 21:34 | 作者: 孙未
而且，不是办一次画展，每周一次，这里。他希望她每周都有新的画作，填补被卖掉的那些，他是这么说的。
“谁会买画？”芮贝卡问。
托尼摸着胡子格格地笑。
“当然是有人出钱的咯！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金主，我们让她出钱办画展也行，撺掇她买画也行，她出手绝对阔气！不过——”他把两只手肘放到茶几上，上身靠近芮贝卡：“我们一致认为，你们两个一见面就会刺刀见红。”
“喔？我认识他吗？”过去前呼后拥、号令四方的时候，她确实得罪过不少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两个……都是那种挺厉害的，女人。”
她叫原野。名字真不错，芮贝卡想。一家贸易公司的女总经理，公司在沈阳。
她已经花了一千五百万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装修得像皇宫，很少来住。据说上影厂的人撺掇她拍电影，花了她一千两百万，压根没公映。她好像不怎么在乎钱，闲着没事，就想做点什么。“就是那种老女人。”托尼从牙缝里嘻嘻地笑。
“嗬。”芮贝卡把手放到脸颊上。
“四十几岁……快五十岁了吧，一个老女人。”托尼用数字区分了一下她和芮贝卡的差距。其实很快也就到了，不是吗？
“我们一致认为，原野挺变态的。她恨女人，尤其恨哪方面比她强的女人。”托尼说，“小虫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对她说，原总啊，您这么成功，这么传奇，这么丰富，您该有一本自传哪！她打算开价五十万替她写自传，她是编剧嘛。原野问她写过点什么，她当然得多为自己说点好话。结果你猜怎么样？原野对她说，你年轻有为，你有才气，了不起！语调不对了，拔高八度，跟吵架似的。”
“可能她只是不喜欢别人自吹自擂。”芮贝卡说。
“小虫能怎么办呢？她又不能把说出来的大话再吃下去。她只能说，我也就是打打字，哪比得上原总您，您这是用人生在创造一部巨著哪！她还提议，要在这个会所专门留出一间房间，把原野从少女时代到今天的照片，统统陈列起来。将来等自传出版了，放进去，就是一个纪念馆。”
“纪念馆？这主意真够肉麻的。”
托尼叹了口气：“她走运了。现在她已经是原野的御用私家写手啦，隔三岔五跟她在一起，听她谈人生，拿着支录音笔，她说什么她录什么。”他一口喝干面前杯子里的水，把空杯子捏得啪啪响，“所以，芮贝卡，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干不成的？小虫是自己人，她就在她身边埋伏着呢！”
“好吧，还真是一个自己人。”芮贝卡笑笑。
“关键就是，我们要让原野高兴，高兴，你明白吗？我们的自己人会在她的身边，天天替我们说话，让她掏钱。”说到这里，托尼停下来，没有抬头，用眼角向四周看了看。
“真讨厌，那个招待也听着呢！”他小声说。
芮贝卡说：“没事的，他看上去是个好人。”
“你看他对我们，爱理不理的，好像多了不起。谁知道他会不会嚼舌头！”托尼偷偷瞪了他一眼。
粉红衬衣似乎觉察到了。他本来伏在吧台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杯什么东西在喝，脸朝向这里。现在他懒洋洋地站起来，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褐色的瓶子，往杯子里倒了些。然后拿着杯子，慢吞吞地上楼去。
从芮贝卡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出现在二楼回廊上，坐了，身子靠向前方，两只手臂在栏杆上荡着，依然面朝这边，俯视。她想，没必要告诉托尼了，人家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然后托尼又开始讲，原野怎么折磨其他女人。
据说，她约了青青去为她设计礼服。一进门，原野就上下打量她，鼻子里吭气说，你真年轻啊！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啊！青青一边量尺寸，一边使劲夸她的皮肤、身材、气质、风韵、内涵。就这么夸了整整一个小时，原野才勉强让她坐下。
后来么，当然青青也走运了。原野雇佣她做了她的私人服装师。很快，原野又投资成立了一家时装公司，当然是青青撺掇的。她聘请青青做了首席服装设计师，月薪两万。
“慢着，”芮贝卡打断了托尼，“你说的那个青青，就是你的前女友吧？”
托尼张着嘴，愣了一下，然后拍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就是她啦，我们刚才说过的，服装师！”他说：“芮贝卡，你看，这次我们一定行的。青青也是自己人，她现在可是原野面前的大红人呢！”
芮贝卡笑着摇了摇头：“是啊，这还真凑巧，你的两任女朋友都认识原野。”
“都是自己人嘛。”托尼抓了抓头发。他的胡子修得很整齐，卷发却乱得可以。
“事实上，”他说，“是青青把原野介绍给小虫，小虫再给我介绍的。小虫和青青是中学同学，好了十几年了，有了发财的机会都不会忘了另一个。”
“嗬。”芮贝卡说，“你跟前女友的闺蜜好上了。”
“这没什么……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啦，现在我不见青青，她们好她们的。”他转着脑袋，在空中闻了闻。“好像有什么香味。”
“凉白开，凉白开，喝得嘴里淡死了！”他站起来，朝吧台那边走去。他在吧台里外找了一遍，闻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他打开冰箱，探头进去，稍顷，提着一个褐色的瓶子回来了。“真受不了这儿，什么都没有！还好，我发现了这个！”托尼抚摸着瓶子嘿嘿笑着。是一瓶黑方威士忌，从冰箱里拿出来，温度刚刚好。
“我也来一点。”她重新拿了两个一次性杯子。
“
你要加水吗？”
“不了，这样挺够味道的。”
“喝一口，预祝我们发大财！”
“干杯。”
芮贝卡举了举杯，抬头向楼上看了一眼。粉红衬衣也对她举了举杯，淡淡一笑。
“你看什么呢？”
“没，一只鸟飞过。”
“芮贝卡，我敢打赌，很多男人肯定跟原野有一腿。你想，她的公司在沈阳，莫名其妙买了上海的别墅，而且是一千五百万的别墅啊！你猜猜售楼员能拿多少提成？嗬！他一定是原野有胃口的那种类型！他恐怕自己都没想到有这么好的运气哪。”
“你还认识那个售楼员？”芮贝卡用一枚指甲把另一枚指甲里的灰尘剔出来，对着阳光，呼地吹走。
“唔，不认识。不过这栋别墅的室内设计师是自己人。”
托尼向芮贝卡举杯致意，很神秘很神秘地笑起来，像在谈一件床弟趣闻：
“这个设计师，你知道他装修一栋别墅，开了多少价吗？一百六十万！简直就是装修一个皇宫的价钱。他是个男人，她会让他白赚这笔钱吗？你猜？
“他装修完那一栋，又建议她再买一栋。一个住，一个做会所。他说他可以设计出世界一流的会所，让法国和意大利的设计师都汗颜的那种。当然，他是想再赚一笔钱，你明白吗？不是一笔，是两笔。除了装修的开价，还有售楼的中介费，这次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