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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者”野夫对话凤凰网《年代访》

发布: 2013-8-02 09:59 | 作者: 野夫



      
      进入出版自由时代中国文学将井喷式暴涨
      
      凤凰网文化:您说当代汉语写作最高成就在民间,可不可以给我们描述一下您所了解的民间写作是什么样的,他们的出路又在哪?
      野夫:如果说的具体一点比如说我们这样来比较,假设说把体制内的作家、官方作家和民间的作家、体制外的作家,当然这里边有一个区别,以立场为判断,官方立场的作家和民间立场的作家,因为有的民间立场的作家他身体是体制内的,但他从事的是民间写作,因此我把他还是放在民间队。
      如果把这两支队伍组成像足球一样有甲方、乙方两支队伍,那么再来一比较,十人中间的官方队派三个选手,民间派三个选手,一比你就看出来民间的诗歌比官方的诗歌高出太远了,散文队官方出三个,官方我们来想一想这个好玩,余秋雨算一个,再选两个,我们民间的出几个比一下,小说比一下,包括文学,纪实文学选三个比一下,就这一比你就知道中国文学的真正的成就在什么地方,就我们把他具体化一看就看出来了,选三个最优秀的官方获得鲁迅文学奖的那官方的吧,区别还是前天那个羊羔体获得鲁迅文学奖的诗人,那我民间派一个李亚伟和他比一下,那能够在一个量级吗!所有的官方都派鲁迅奖和茅盾奖的人出来,民间全部派甚至毫无名气的人出来,一比就知高下,在这方面我可以说我们也是。
      凤凰网文化:那您觉得他们的出路在哪里?就他们这种民间写作好像是一种被忽略的写作,当然这种忽略不一定说是刻意地去打压它,或者刻意地去隐藏它,有可能他们这些写作并不被我们的大众熟知,不被我们的大众所阅读。
      野夫:他们的出路是这样说,文学严格意义上说文学并不给人提供出路,西方的作家都还要靠另外的职业生活,没有国家补贴,尤其在小语种的国家出一本书同样是困难的,像荷兰的作家很难在荷兰本土出一本书,因为他的销售量很有限,他卖他的书挣不了钱,那就不卖他的书。那文学的出路从来都是个人精神上的出路,你有了网络你的写作完全可以发到网上去看,我们不要求文学给人提供具体的出路,因为文学而成名成家,像韩寒似的赚取千万稿费,这是偶然现象,这是从来都应该是一个稀少的。
      全世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文学的畅销书作家,比如说美国的斯蒂芬·金等等这些,美国的多数作家他也不能靠文学给他提供出路,他还是要从事自己的职业,所以说不要为文学,好像要把文学职业化,我是反对这个的,文学是一种生存状态,一个诗人也好,一个诗人他可能是个皮匠,或者说一个泥瓦匠他可能是个诗人,他的整个生存状态就在诗歌精神状态中,他不是说因为他一年出一本诗集,他著作等身,他靠诗歌的稿费买田置地,我不相信。
      凤凰网文化:可能我问的出路没太说明白,可能也不单纯的只是指他们个人的一种生活或者是未来,可能也包括他们的作品如何能够被引起重视?
      野夫:中国的文学在一个,我认为在一旦体制转型之后中国进入一个真正的自由的、民主的时代,中国的文学会井喷式的暴涨,会成为世界文学的一道独特景观,中国的文学是压着,中国太多的高人在民间没路,一方面是因为写作有可能犯法、犯罪,语言获罪,另一方面是觉得我现在写了也出不了也懒得写,我不着急,还有一种是彻底的放弃了写作,现在这个时代老子不跟你玩了。
      但是一旦中国进入真正的自由出版的时代,自由办报的时代,自由办杂志的时代,中国的文学必将绝对是人类文学的一道奇葩。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中国太多可写的东西了,被压了太多年的那种,一个巨大的油田在下面,这个油田一旦喷发的时候绝对是非常壮观的。台湾的文学最好的时代是在它的集权的时代,他们现在不太出作家了,台湾现在有名的作家全是集权时代早已成名的作家,为什么二十多年的民主时代台湾没冒出什么新的作家?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度他其实是没什么格外的好写的东西了,文学与苦难要是搭不上腔,光写了小情小调他实在是对人类文学是没有贡献的,像这几年获诺贝尔讲的全是原来集权国家的作家,他们吐不尽的苦水,有无数稀奇八怪的生活经验,未来中国就是这样的,当可以写的时候,未来中国年轻的你们这些文人,那会有太多可写的东西了,每个人那会儿就是真正自由的尽晒尽秀,表现自己的才华的时候。
      凤凰网文化: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江山不幸诗家幸。
      
      足够好的作家一定有足够好的语言风格
      
      凤凰网文化:还有一个就是您的语言风格也被很多人讨论,我个人感觉是您的文字当中感情很深厚,但是呢表现上又比较节制,题目话题写的比较厚重,但是又让人感觉很容易接受,就是很朴素,我不知道您的语言风格是怎么形成的,是刻意的还是很自然的?
      野夫:我觉得是自然形成的,我年轻的时候语言花哨,29岁的时候,我现在回看29岁写的文章很花哨。我这种文风的形成是我在牢里面,我坐牢的时候开始偷偷地写我的回忆,名字叫《浮生》,飘浮的一生,写了几万字。这个到现在为止没整理,但是我回头看这几万字,现在还在我们一个本子,这个本子叫《劳改罪犯学习记录本》,当时我是老大嘛,犯人开会、政治学习都要我记笔记,我就用这个本子写了我几万字的《浮生》,我们现在回头看我《浮生》形成的文风就是今天我的文风。因为这一个苦难的环境里边,身边睡着的横七竖八的各种形式犯罪,杀人的、放火的、强奸的什么都有,你看着他们,因为我在值班,晚上就可以不睡觉,我利用我的特权在昏暗的灯下,值班可以烤火,在温暖的炉火旁,听着上百个杀人放火的人在那儿打鼾,你回想你的童年,它就自然会归于一种平静。我们的监狱边上还是个清真寺,经常听见清真寺祈祷的歌唱,那种我们不熟悉的宗教的乐音飘过高墙,这是很奇特的经历,很难跟别人说得清楚的体会。你突然在那一刻你就安详了,那种浮躁、愤怒没有了,你也不想越狱,你觉得这就是生活,我不能拒绝,那我就在这儿书写。
      凤凰网文化:您对于现在的语言风格满意吗,还是在探索新的可能性?
      野夫:我认为评价作家的一个坐标系,其中一个坐标系就是他的语言有没有自己的风格。一个好的作家,如果他没有形成自己的语言风格的话,他是不足够好的,凡是足够好的作家一定有一个(风格),你读他的文章,把他的名字蒙掉,你会认得出来这是他,这就是好的作家。那我们举例,沈从文,沈从文的东西一看不署名也能看得出这是沈从文;鲁迅你认得出是鲁迅,当代的王朔你认得出这是王朔,我喜欢这样的作家,当代的还有一个比如说刘亮程,你认得出是刘亮程。我愿意做一个有自己语言风格的作家,那么我现在这种语言风格还不敢说是完全成熟的,是不是完全成熟的,是不是完全定型了,这个有待未来的我的写作来检验,但是眼前至少我对这种文风基本满意,而且还可能希望进一步让它更个性、更圆满一点、更好辨认一点、能够被更多的人所接受一点,这是我未来十年要努力的。
      励志养生类书籍多无用读者要有鉴别能力
      凤凰网文化:听说您在北京跟武汉两个地方都有书房是吗?而且书数量多得都已经不能论本算了,只能估价。
      野夫:在海口,我真正的大书房在海口,算是个人藏书里面,算是很多的人,但是还比不上我有几个朋辈。在中国的文人读书人里面,我有几个朋辈的藏书是惊人的,一个是上海诗人默默远远比我多,一个是成都学者冉云飞,冉云飞那也是藏书极多,也是读书极多的人。
      凤凰网文化:您读书有偏好和忌口吗?
      野夫:我还是有。
      凤凰网文化:比如说呢?
      野夫:我偏好古籍一些,中国古籍一些,偏好经典文学一些。但是忌口没有,我读的范围很广泛,我读的范围广泛到有时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些范围,就是我会去读比如说方术、去读医书、去读药典、去读算命、去读江湖行骗的各种方式,这中国古代都有书,都是秘密传承的。
      凤凰网文化:您以前做过书、卖过书。在中国出版还不是一个特别自由的行业,但是近年来我们看到民营的图书公司开始兴起,您怎么看现在的民营出书的产业,可能他们出书反正也有一些经济上的考虑,也有一些书确实是质量不太好,最近微博上不是也传一个《焚书指南》,养生类的书、励志类的书都可以直接烧掉,我不知道您怎么看民营图书这个状态、现状?
      野夫:我是真正的可以写中国民营书业史的人,吹个牛的话,我熟知中国的民营书业从哪开始、从何时开始、从哪些人开始,一直到走到今天,民营书业经历了一个从非法到合法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正是在我们这一代身上完成的。我进入书香行业,我们都叫不法书商,到逐渐的我们一点点去努力,去争取它的合法化,一点一点出版社主动找我们合作,到现在完全的合法化,出版社兼并图书公司、图书公司参股出版社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了,这都是我们经历过的过程。
      出版的垃圾化现象不仅是民营书业,本质上说是国营书业,民营书业里面反而爆发出了一些出很好的书的一些民营书商,我当年是其中之一,现在的尚红科,这些都是非常好的民营书商,就没出过烂书,出来的每一本书都非常好。但是不排除民营书业还有更多的人是唯利是图的,那就是什么书能蒙到钱,就做什么书,只要是国家法律允许的,当然要诲淫诲盗,纯粹做春宫也会挣钱,国家不允许他也做不出来,但是更多的像励志、养生这些大陆货就是能挣钱、能蒙到人,那谁不愿做呢?反正这些东西他是这样的,他帮不了人,但是他也治不了命,顶多是无用的,你觉得它没什么知识含量。对这样的(书)最重要的是读者自己的,我觉得要提升读者自己的品味。他做出来要到读者都知道这种东西、这种读物没意思的时候,他就不会做了,他是个市场行为,是一个纯粹的可以用经济学来解释的,市场有需求,自然有人要去造假,如果没有这样的消费者,他造的这些水货、次品就没有地方卖了,所以我更主张就是读者要自己具备买书的鉴别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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