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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怒(節選)

发布: 2012-9-20 18:54 | 作者: 宋逖



        1904年,在印度大吉嶺地區,發現了這部在西藏歷史上不重要的二流詩人阿迦薩波的故事手稿殘本。據考證,這部以第一人稱“我”而寫成的幻想主義小說大約成書在五世達賴喇嘛時代。次年,在錫金的印經院書庫裏,研究寧瑪巴教派的學者們也發現了這部傳記體小說的另外一個版本。
        另據考證,原本由上下二函的阿迦薩波道歌集,藏文版本,共395頁,現已佚散。另據傳說,此道歌集作爲孤本,還秘密收藏在錫金的寺院博物館裏,不爲人知-----
        
        《獅子明月》
        
        德格,我們的教法在白琉璃的傳承中。花鬟的舊雪被爲我傳聖綠度母秘密灌頂的上師所抛擲。在金剛界大威德的教法講授中,我知道我的傳承來自甯瑪巴和格魯巴,更來自你獅子般明月大海的大印經院。在德格和錫金的霧雨交加的林王金剛母所依處,在我第一次和再一次念誦綠度母秘密咒語的殊勝緣起之地,在我金頂之上再次顯現的甘露和花園圖案,我知道了,我們秘密的姐妹手中淡紅色的線是綠色的,是爲我傳法時的綠松石。
        你的眼光抖動了一下,你再次接到了我的信,你再次頭痛欲裂;我說,你再次羞澀地跟著我念誦這究竟是顯密一切諸密意的根本心咒時,那綠度母佛像上白色和黃色的哈達抖動了一下,你知道了我的傳承來自如獅子明月般的格魯巴,來自甘丹寺和紮什倫布寺,來自另一位金剛上師手中的鈴鼓和經書的舊雪;讓她們飛吧因爲只是你來晚了,你手中的藏銀就是綠松石,它就是花鬟,它就是未褪色的紅色和淡褐色的鹽,是青稞在我的手上變成酒的甘露。
        你來晚了趕不上我的早餐,像個老實巴交的髒孩子、灰姑娘,但你還能趕上我的午餐,小心而羞澀地坐在我對面。我又一次變成了你,我們長長的辮子和眼光中秘密的花鬟的雪意,我們是我們姐妹手中互相的紅線,在獅子明月的金頂上,綠度母佛像上的白哈達抖動了一下,在我們自己的寺院裏。
        這並不是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寺院的好時日,我的前世在錫金寺時尚未接受《時輪根本續》的教法灌頂傳承,非常清淨殊勝法,從初解脫我走過覺囊派在後藏的寺院明燈,我的上師們在定中問我是否趕在喜馬拉雅山雪線變藍之時回到綠度母秘密佑護的另一座時輪經院,殊勝的佛部密意如右旋海螺般隨轉季節暫時合移。
        當雪線變藍之時,有更多的虛空將我抛擲成空行們手中的一隻紅花。我說,雪線變藍了,我的前世在拉薩修行時俯身觀看星空時,他的無數甯瑪派師傅祝禱過的雪線比星空的藍更真切。
        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把鼗鼓和虛空交給了遲於我而出現的甯瑪派喇嘛,他的藏地口音我聽不懂,當耳鳴聲代替虛空爲我描述另一座金頂寺院的虛幻輪廓,我才是遲到者,我念誦咒語使白琉璃的花鬟更高地落下。
        雪線變藍了,但只在我爲你念經祝禱的金剛結上,從初解脫具緣的覺囊派僧人,尚未得到他在這一世應得該到的教法傳承。我,已經念誦完最簡單的扳依詞,有50萬遍,但我的前世並未讀這部覺囊派教法史,發無上菩提心的具法緣者,和一場來自錫金的大雪交換那雪線上面變藍的虛空般的甘露,那是我們的第四導師說法之地,我是那具法緣的修持綠度母法和馬頭明王法的轉世者,我和來自整個國家的一場舊雪交換金頂寺院上面一顆綠松石的燕子。
        我的孩子們說,雪線變藍了,伏藏的花鬟正被抛擲向虛空。幾千名喇嘛在雪地的上空高聲念誦咒語持明,你並沒有遠離我的寺院而去,在這一次,你又選對了這顆綠松石上面模糊的燕子圖案。
        在錫金,我曾爲你贖取被一顆綠松石所耽誤的修法時間,在寧瑪派寺院裏我也曾和你的師尊們一起修持,在藏曆正月我曾去另一個地方作酬補儀軌,在如獅子明月一般的密傳教法史明燈中,我繼續你的另外50萬遍咒語的不間歇持誦,當你回過頭來時,我知道我的法力並未丟失,而雪線變藍了。
        雪線變藍了,但你的前世並不一定是一名覺囊派僧人。根據預示紅花伏藏的空行們的祈請,我的父母將這顆綠松石的身、語、意的諸密意全部都給了你。在大海般不可預示的獅龍宮殿裏,在十一面觀音的極秘密壇城上,這是桑結白瑪的教言——我的第一位師尊的名字出現了,偉大的甯瑪巴派喇嘛,仍舊在他的說法之地修行。他的金剛手迹自然呈現在這顆預示紅花伏藏的綠松石上,星空下面的無數藏民們跟著持明六字大明咒,種子字在我的心間亮了起來。
        那個七歲的遲睡的孩子仍然趕得上早起去供奉十一面觀音修法壇城裏面的全部酥油燈,我還來的及把我的身、語、意的全部獻出去,內供外供及秘密供,跟在那麽多藏民的後面,這一次我也趕來了,我看見佛像上面的白哈達抖動了一上,爲我傳承教法的第一位寧瑪派大喇嘛出現了。
        這是在舊德格印經院,我被指認我的前世並不是一名覺囊派的僧人;這是在舊德格印經院,我重又回到了紅衣喇嘛們持明咒的行列中。但仍舊是我第一個回頭看透過手中這九粒已變爲淺褐色的青稞,從覺囊寺的入口我的鼗鼓發出嗚嘯的殊勝緣起,從雅魯藏布江倒流的河水到覺囊寺這具備芳香律戒的入夜時分,是你作靜念修的違緣之年,那個曾爲你授記的喇嘛又一次出現了,我三十三歲。
        經書上說的,在我們自己的經堂七世佛像的首次開光儀式上,你從前藏來到這裏,授給大師羊脂玉的印,授給我更桑巴結一枚紅檀香木花押印。善相無量的十萬座佛塔也是你教誡的講授,尺寸稍小的綠度母像飾有無量的珠寶呈現在你的手上。
        在十一面觀音的壇城上你說你頭痛欲裂,那未全套的《甘珠爾》經典你尚未刻印幾函,我已有了一枚紅檀香木的花押印,是活佛們啓程去舊印經院誦經的時刻了,此時的雅魯藏布江河水從我們自己的寺院入口處開始倒流:我的前世曾縫製綢緞佛像十八幅,我將無以計量的上等供物遮起作順緣啓請時,看見了你擡頭看我時耳傍黯淡的綠松石耳飾。
        在夢中,我的金剛杵將入夜的喜馬拉雅山雪線磨得更藍,象白琉璃的無垢教法,被剃度出家的人們傾斜了傘蓋的星空的鹽和我的早餐,我已經誦念完了另外的50萬遍咒語,密意如一顆開裂的綠松石耳飾,寶性論本在我的無數師尊的依止處,雪線沿著甯瑪巴教法的弘傳而進入虛空的藍,我被授予了羊脂玉的藏印,法王們從天界飛來爲我傳法,你的獅子明月在十三年以內的教法金頂上;我們的喇嘛升上法座,爲那些具法緣者講授,資糧道的加行和念修儀軌,上師的加持力在今天也傾瀉而下,使你的本尊金剛像融入虛空上的菩提明點。
        你是在舊德格印經院允許我念修這一函經書,在你爲我們自己的寺院祈禱之後,在門外的喇嘛們將尺寸稍小的佛像按儀軌開光之後,我知道我的前世並不一定是那名曾在覺囊寺爲你請求馬頭明王隨許法的喇嘛。
        在新建的錫金寺隱秘的經堂裏,我另外的師尊也從前藏趕到了這裏,我只剩下一函卷的《甘珠爾》經典沒有念修完,我知道我們古老的教派傳承如獅子明月般浩翰無際,受清淨承傳的人數量太多了,數十萬盞明燈在升上善相無量的高空,我就是你的身語、意全部密意的總和,我不僅是爲僧衆們講授六支瑜珈的持明者,我就是被你重新放回到這座秘密的寺院裏的甯瑪巴和格魯巴傳承的喇嘛,你還允許我帶回了全套的《丹珠爾》和《甘珠爾》經典,十八幅織繡的綢緞佛像和飾有各種珠寶的無量壽佛像、度母像及怖畏金剛像,及我自己的秘密護法神像。
        我回來了,獅子明月般地向無上怙主請求完成了義教法之根基的順緣,具足了美妙緣起的教法明燈圓滿了基深金剛乘之妙道,你的寺院重新成了衆生供奉之處。
        並不是因爲我回來了,而是因爲從那你耳傍的綠松石耳飾上,我看見你——綠度母的無量化現之一,允許我開始念修因爲我的前世業障而未能讀誦的那一函經續,從這一刻起我知道我的眼光滲透過了無礙的時空而看到雪線變藍了。
        今天是傳授大威德灌頂的日子,你的金剛結上呈現了花鬟和舊印經院的無垢圓滿法印,比虛空更大的藍色來自白琉璃,在多種傳承說法中,上師爲我們強調的是加持教義的傳承。我夢見火是紅色的,我尚未去讀那只剩下一函的經續,紅色的光從西面進入印經院的長壽佛母像,德格在哪里,任何地方都是德格,任何一個日子都是德格,在德格的各大教派的每一座寺院裏,你的後世一定都在那裏修行過。
        宿慧醒悟的具法緣者已經來到這裏,讓時間透過他戒指的梳理令雅魯藏布江水倒流,你讓我頭暈,更多的藍高過滾動的雲朵和整個邊境線上的暴風雪讓我成爲在紅光中更慢的,我的姐妹們手中的紅線並不是紅色的。
        多年前在覺囊寺的時刻我就曾經說過,紅色的光從西面進入我們自己寺院的長壽佛母像,那個高個子的僧人的一句話令河水倒流,從西面有紅色的光進入你的發梢和綠松石耳飾,在西面我的聲音走得比光還慢,在西面我看到了一道紅光進入我們寺院的長壽佛母像,許多的接受灌頂的喇嘛們也看到了,許多的上供被奉放在瓶座上,有七尊尺寸稍小的按寧瑪派儀軌開光的佛像要被那個喇嘛帶走,他的主寺就在西邊。
        當他發現他的姐妹們手中的紅線並不是紅色的,圍繞錫金的寺院她們看見了高空上滾動的雲朵;在錫金隱秘的來自舊譯密乘的大雪中,白烏鴉的簽字在晦澀的雪線上面走得更慢,象我走得比一道比西面進入佛像的紅光更慢地去修正你心間煥發出的種子字。在下面的喇嘛們也喊出了我的簽名,我去你那裏領取酥油和用於念修時的花鬟及紅線,你的低語中讓我頭暈。
        我看見你的覺囊寺口音在變的模糊不清——這就是我倉促的簽名,是同心圓但只有那些白烏鴉的藍從那邊的大雪中歸來,有七尊尺寸稍小的佛像被帶給了在那一邊的喇嘛們和與我們同時升向虛空的寺院,在下面的僧人們仍舊在這個時刻繼續舉行酬補儀軌,這是我升上去的簽名,在你們中間我走的更慢走向從左邊數第七尊佛像,這是我的法印,我感到我的前世也回到了這座寺院。
        這是我倉促的簽名,聞習顯密甚深教法的僧人們如獅子明月般消除忿怒邪見,我們集聚資糧而化現爲偉大的釋迦世系,法之甘露的每一重都呈現了殊勝善逝的種子心咒,一個孩子在一夜之間背完十八頁長條經書的經文,獲得自然呈現的無上證悟。
        爲了尋找建寺的地方,我的上師在上弦之月記起當他走過河水突然暴漲的處所,那是一座覺囊派的舊寺院,那是護法神重新蒞臨之地,在那個地方我留下令我頭暈的鼗鼓,只要再向左走一步就是伏藏掩蔽的地點,因此違緣,在我的許多次轉世中,總有剩下的一函卷經續我不能將之念修完畢。
        我們自己的寺院,當我被我的上師響徹天際的鼗鼓聲召回後,正見的獅子聲加持級我如明月大海般廣大的密法傳承,在我的前幾世爲了尋找建寺的好地方。
        我擡頭看見雪山的雪線變藍了,龍銜著枝條擲在這個地方,一座覺囊派的寺院淩空而降,善護持教法的僧衆們夢見蓮花生大師的講經虹彩,河水從秋季的一天開始倒流,一座寺院開始向西邊發出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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