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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干

发布: 2008-8-15 08:48 | 作者: 许文舟



蒋承的未婚妻甩小姐脾气,并不单单因为蒋承枕头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那双非常合蒋承四十一码脚型的绣花鞋垫,还有一件事是蒋承未婚妻婆不能轻而易举放过蒋承的。就在前不久有一个夜晚,蒋承老婆就要入睡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水富村区域的,她满心喜欢还以为是蒋承打电话来,因为很长时间蒋承都没有来电话了,不料打开接听键,却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女人,先叫蒋承老婆一声大姐,继续哭了起来,哭了几声便直截了当地说:蒋承与她有了。有了什么呢?蒋承老婆问。女人与男人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吗?男人是最不可相信的东西,你家蒋承也不例外,你可要小心着呢,我上当上得好惨啊,大姐,你想想,一个黄花闺女,根本不知道她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想法,更不知道他杯子里放的是什么药,反正那一晚在他住处喝了他的茶,就迷迷糊糊地上了他的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守了多年的身子被他占有了。

蒋承老婆压低声音,对着电话说:你大肚子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是谁?我家蒋承不可能与你有关系,你再糊说我可报警了。电话里的女人哭得更狠了,居然有着伤心的成份,在蒋承老婆看来,不是真的伤心哭不出那样的哭声,并且,女的说,蒋承生殖哭上有颗痣,这颗痣不偏不歪,正好在离龟头一厘米位置。如果说刚才还有点不相信的蒋承老婆,现在沉默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地方蒋承老婆是熟识的,尽管也只在蒋承酒醉时见过,但过目不忘。每次小两口开玩笑,每次都以蒋承老婆获胜,这便是得益于蒋承命根的把柄紧紧未婚妻拿住。这下,蒋承命根上那颗红痣被一个年轻的女人紧紧抓住,蒋承的未婚妻都不知如何是好。电话还在喋喋不休,蒋承未婚妻却流着眼泪。才当村官几天啊,就变成五毒据全的东西,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到水富村一趟。

老婆的到来,给正在苦恼中的蒋承添上了许多说不清林的苦恼。未婚妻一遍遍看着蒋承被迫脱下裤子露的40瓦灯光下的生殖器,未婚妻对着那颗痣让蒋承发发誓,快说,如果你与其它女人有性关系了,就天打雷劈,蒋承跟着说了,但未婚妻还是不满意,说天打雷劈也不真,你就发誓,如果再与其它女人有染,就干脆死去吧。未婚妻舍不得蒋承死,说完就倒在蒋承怀里又撕扯又搓捏,把蒋承身子骨捏得有点酸有点麻。女人折磨男人的方法不外是两种,一种是硬的,一种是软的,硬的是用手来完成,软的是用胸来完成,一般来说,再是充汉子的男人都无法招架这一硬一软的两手抓啊。蒋承也不例外,但要让他承认与黄花姑娘床上的事情,他就火了,火到宁可不与未婚妻睡的程度。不睡就不睡,未婚妻占了床的一大半,留着给蒋承的只有白生生的屁股,那屁股是让蒋承抱着温暧的,可是蒋承不想。女人摆出大屁股给男人,一种情况是逗引,另一种情况是反抗,其实两种情况都不能让蒋承就范,因为他心里有数,是哪个女人害得他再也无法挤出精力是想第二天的课程,再也无法去想公要经过大房社长家地角的难题。

蒋承叫醒文书,让他把闲置的一张被子从柜子里弄出来,柜子门才打开,两只正在做爱的老鼠便跳出来,一个不顾一个,在蒋承手上飞一般跃过。文书说这被子一定布满老鼠的精斑,或者老鼠已经死去的卵子,就不要拿去了。文书松醒的眼睛里有些嫌麻烦了,睡都睡了大半夜还装什么清白,不信你脱了裤子让我看,你那雀头如果还立正着,我明天请客,如果你的雀头耷拉着脑袋,你就给我洗被子吧,过几天乡长要来我们村蹲点,把选举的事办了。

蒋承没有回话,抱着被老鼠蹂蔺多日的被子,想不到未婚妻把门反锁了。此刻,从黑沉沉的云朵里落下的雨由小变大,一颗颗雨水落到只穿短衣短裤的蒋承身上,他不得不踅回到文书宿舍门口,叫了起来。文书,文书我进不去了,你就让我与你一起住吧。文书打着呼噜,很明显那是装出来的,但蒋承理解文书,谁让我自己三更半夜还去影响人家呢。

文书穿着短裤,那个家伙把短裤变得更短,说你就与我睡吧,我不想再搭铺了。文书其实也睡不着,他也一直在想,蒋承的事。自从蒋承来到水富村,虽然只是村助的角色,可是从他身上确确实实看出希望。村公所是有些变化,单从卫生上讲,每天蒋承第一个拿起扫把就扫,现在每位村民进来,都感到是有些变化,花园建起来了,花是从城里弄来的,蒋承把老岳父家花园都移到村里来了,玫瑰花开得鲜艳欲滴,水仙花开得遍地翻香,嫁接过的梨渐渐泛起红润的色泽,去年还使用的竹水槽被改成钢管。是谁把蒋承告了呢?文书也想不通,蒋承是接触过一些女性,但都是工作啊。蒋承刚来村上时,知道肖水家老公死得早,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还得盘田种地,这还不算,孩子一个读初中一个念小学,尽管是义务教育了,但吃还得自己解决吧,作业本还得自己买吧。蒋承去家访时,给了两个孩子一个一百元,红彤彤两大张钱,让肖水感激得差点下跪,要不是蒋承拉得及时,肖水下跪还可能长跪不起。

肖水的两个女孩都很懂事,也很乖巧,是人见人家的一双。蒋承给她俩铺导作业,教她们学写作文,给她们安排写日记的任务,几个月下来,两个孩子的成绩都有不可同日而语的进步。如果要说接触女人,肯定与这家有关,可是这家女人肖水吧,三十七八的年龄,看上去还真是才二十七八一般,要不是她男人死得早,现在还是被老公疼着爱着的年纪呢。两个孩子大的十五岁,小的十三岁,是花一样的年龄,想来天天叫着蒋叔叔的份上,蒋承也不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吧。但举报信是有的,支书小声告诉过他,说蒋承这人品质有问题,别看是想考研究生的大学生,人不可貌像啊。文书还是睡不着,蒋承却已呼声如雷。

蒋承的未婚妻是搭乘乡政府的小车走的。这几天雨水太重,班车都不能跑了,小车还能在拖拦机的牵引下勉强上路。蒋承想送送,但未婚妻一脸怒容,让所有前来送她的村公所里的人都不敢近身。握手是村干部们的情结,但大伙伸出手的时候,蒋承的未婚妻却钻进了小车,连车窗玻璃也没有放下。支书老婆也在场,对蒋承说,媳妇可是要哄着使,你昨晚一定把她给气着了,要不,才来一晚就走。支书扯了一下老婆的衣角,说有家蒋承工作一大堆一大堆的,哪比我们这些老骨头嘛。支书边说边回到自己屋里,仍然是煨药,药草味弥漫在村公所里,前来办事的群众还以为是走错了门道呢。想着走错了门道的是平路社的社长,在他的印象是水富村公所永远是破落不堪的院舍,坐都找不到合适位子的穷酸地方,不来地上才几个月,变化可真大嘛。社长今天是来找支书,说村上去年烤烟肥还是没有兑现,群众都有意见了,意见有不算还大得很,都等着支书去解决。支书哼哼几几的,躲藏在屋里让老婆出来说话,老头病得不轻呢,有什么事找蒋承吧。社长说蒋承去年还没有来,根本不清楚我们社上的事,就找你与村长,如今村长都进班房了,就找你是没错的。支书老婆说你们再等几天吧,要不。支书老婆也知道,再等几天,村里的新班子就要改选,谁当支书村长还得隔几天才有眉目。社长说,就是等一年,我还是要找支书的,因为我们社的栽烤烟是你们让做的,去年烤烟不起价,粮食却出现了几年不遇的缺口,你说让我们找谁去。

支书披着那件黄色的军大衣,出现在窗口,指着社长理起裤脚骂了起来,你这个杂种你是欺老子病了不是?有本事你上来讲,我到要问问你,砍了茶树是不是你带的头,这件事还没完,一棵茶树得判几年你清楚吗?你不是诚心来为群众办事,你是来捣乱的。文书让他给我出去,文书放下手里的饭勺,在围腰上揩了两把,朝社长使眼色,社长也不怕,说你支书有本事我们到乡上讲理。蒋承接着电话,让文书给社长泡茶,文书却以为是让他把社长叫出去,这一叫社长就更火了,我来村公所还来不得吗?这村公所的砖我背着过,柱料我也参与伐着,就是一片瓦,我是我们社群众流汗做出来的,你还让我走,我不走了,有本事你让派出出来抓我嘛。蒋承接着乡长的电话,乡长在那边问是谁在吵架,蒋承说没有,是武术班学员在练功的喝彩。

蒋承从自己装衣服的箱子里取出滇红集团生产的香芽红茶,放到自带的杯子里,再冲入开水,然后取出自带的小琉璃杯,给社长斟上。社长说这茶好喝,有种花香的味道,甜甜的有点象农夫山泉广告上说的那种。蒋承说你喜欢就拿点去,让群众偿偿,这就是经过深加工的茶产品,每公斤一千元呢。尽管今年茶价大迭,但只要是好茶,做工精细诘究品质的话,茶还是有好销路。社长说,一公斤一千元,社上每家每户都可以成为小康户了,蒋助理你就帮我们看看,我们社的群众要是知道种茶有这样的奔头,谁还会砍掉种了百年的茶树呢。

老村长出来那天,水富村进行选举。支书是乡党委定的,支部书记嘛不存在选举,但这个村长选举费了许多力,乡长亲自坐阵指挥,还是有些乱。社员们大多数不知道蒋助理,只见个一个与他们孩子一般年轻的小伙子,选举的时候,票自然不过半,不过半不算,有人还在选项上另加一些名字,比如老村长。

老村长回到家里,本来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但他慌不忙地来到村公所,在正开着会的社员面前打了个招呼,找了个凳子坐下。社员的目光齐整地往他这边看,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打着招呼,那样子有点象刚从上级抬奖状回来的架式。蒋承把茶杯递到老村长手上,顺便与他了了几句,不想老村长话头很多,拉着蒋承就是不放,支书看不下去了,吭了声,说蒋助理该你发言了。

蒋承的发言实际是竟选演说,可是蒋承准备实在不充分,昨晚一直在平路社长家搞茶园规划,天要亮的时候才回到村公所。支书本来不打算让蒋承当这个村的头,在印选举表册时有意让人把文书的名字排到前面,两者选一的格局下,文书的可能性还很高。文书特意穿了身很旧的衣服,裤脚有意地挽得很高,黄胶鞋上沾着许多红泥巴,一看便知道是从地里回来的实干者。文书为了这次参与选举,脑子想得疼了,先是让媳妇不时往支书家里钻,再就是让媳妇在乡水利站当站长的爹到乡党委书记面前跑,他自己呢,放着病得不能动的老母亲不管,在大房社搞起了烤烟研究会,请乡上办公室的小舅子印了些烤烟病害知识发给大家,他自己也把从书上摘抄到的烤烟栽培知识落上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让小舅子安排在乡广播站播放。还有一位竟选者,便是平路社社长,当然,乡上考虑的不是要选这个社长,而是怕蒋承与文书都没谱时权宜之技。平路社长自己心里明白,选举对象是蒋承这样的人才,他是没多大指望的,但他其码可以在社员面前高兴一阵子,那么多社长就我一个得到提名,即便选不着自己,也不是坏事吧。这一天,他把那张发到他手上的选票捏得湿度很高,左看右看都不见有人在自己名字上打勾时,他有些急,即便选不着自己,其码也该有些票嘛。他趁人不注意,约了几个本社的人,都在他后面打勾。实在地说,对于社员而言,选哪个都一样,都见不到实实在在的承诺,所以还不如讨好一下社长,也许以后在某些事情上可以照顾到自己。社长高兴了,就把话放出来,说谁要是选自己就请他喝酒。整天都在乱选举的乡长,显然看不到蒋承获胜的可能,经与党委书记电话商量,决定把选举改日再做,那些已经发到社员手上的选票不得不一一收回。

蒋承晚上还有课,他讲的不再是武术方面的东西,而是讲自己如何从一名恨水富村的人成长为爱水富村并且要在此继续工作的想法。书文会还没开完,便约着老婆回家去了,一会儿,乡长小车屁股上,便塞进了许多土特产,乡长秘书没有拒绝,这让蒋承有些失望,他多么希望乡长能站出来,把那些东西扔到地上,让众人看看。文书嘴里吊着烟,一旁看着乡长的秘书把土特产五花大绑地架进车里,那份自信让还没有走完的社员感到村长除了文书不会是另外一个的感觉。

蒋承在课堂上其实什么也没有说,关于自己参与选举的话。倒是让学员们感到他们的蒋老师今晚异样的目光,为情还是为权?未婚妻电话常常在夜里打来,一是如支书开玩笑那样查查岗,二是晚上未婚妻也才有时间,而且夜里恋人之间的牵挂就变得更加浓烈。蒋承不接,电话也不再响起。电话那头的未婚妻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如果再不努力调回来的话,他们只有分手了。这话在未婚妻肚子里藏了很久,就想当初不小心怀上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一样,这个想法终于有一天在上司的长跪不起之时,暴发出来。此刻,蒋承的未婚妻正与那位领导喝着酒,品偿着激情。电话再次响起,蒋承嗯了一声,其它的时间都让未婚妻说了,说了许多,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离。蒋承想不到自己答应得那么爽快,这是从未有过的语速。蒋承抱着头对学员说头痛,再也没有出现到武术班的课程表上。

村公所的工作还要继续,并不能因为选不出村长而罢休。支书的药罐仍然每天都蹲在火塘上,唱着歌的药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有人的时候,支书就会出声,如果是上级领导指导工作,他活脱脱一个广告里的赵本山。腰也躬了,手也抖了,脚也不听使了,说话声间之间多加了些叹词。要是群众来,支书也是这么吭气的,只不过语调里还有一种我掌着权的威风。蒋承负责的社社通工程,因为资金问题没有下文,有一段路虽然修好了,但雨水大,不几天又都恢复原状。文书带着老婆仍然往乡上跑,老婆生了孩子,肉皮比原先光鲜不说,脸上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长出一对小酒窝来。这小酒窝不长则罢,一长便让文书家有了许多好运,先是文书栽的茶花价格一再上扬,过去几万元也没有人要的茶花,一下子卖了好价钱一百多万。再就是文书到城里卖茶花时抽了个体彩大奖,这个奖数额足以让水富村的所有人嘴张开了合不拢。文书两口子是搭乘拖拉机进去了,到城里身子骨都抖酸了,回来时请人用车送,而那车就是文书一棵茶花的收入。

一有钱脸就阔,这话是阿定人常说的,一点不假。文书有钱了,也在想得花点在公益事业上,这不,支书建议他,就修修村公所吧,这村公所是灵屋,哪个呆着哪个就有福气,不是么,你看本来要判刑的老村长不是出来了吗,这不还被乡上重用了,让他去做治安主任什么的。你文书也呆得长了,不发是不行的,挡也挡不住嘛。支书说着,喝了口药,告诉你小子,别看我老了,这个支书我是当到老了。见蒋承进来,支书把话头一转,蒋助你现在说说文书的钱该如何花。

蒋承说文书的钱是他衣袋里的,我没有权利说。文书笑哈哈地,平日里那些布在他脸上的皱统纹不知跑哪去了。文书最后决定,盖一间庙房,说那里曾经有座关公庙,文革前香火很旺,文革中受破坏,现在许多群众都想恢复,就是没钱,现在好了,我有钱了,修这座庙不会是坏事吧。不几天,县文化局的工程人员就来到了,吃住都在乡政府外面的餐馆里,连图纸也都被整得油呼呼的。蒋承感到不可思议,有那么多所学校破烂不堪,唉,钱是文书自己的,他想修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

听说文书发了,他家来客便多了,过去门前冷落,老父亲病死了也没来几个,现在整天都象办喜事。在这些来往人中,有一个稀客,他就是乡党委书记,他隔三差五地来,让文书这个过去在书记面前屁也不敢放的胆小人,现在成为书记的朋友,时不时把手往书记的肩上一搭,哈,咱哥们一场。

庙没修成,但书记家的新房是盖得比庙还高,比庙还漂亮。

第二次选举的时候,蒋承的名字在名单里也省去了,这让人不可理解,蒋承怎么了?蒋承不怎么,未婚妻与他离了,有人说是蒋承喜新厌旧,有人说是蒋承另有期图。与文书一起参加选举的是两名社长,代表们非常明白,如果往这两名社长头上打勾的话,这场选举还要继续再来,如果继续再来的话,农活就堆起来了,唉,还是往文书头上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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