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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干

发布: 2008-8-15 08:48 | 作者: 许文舟



支书的武术培训班按时开学。支书把课程都作了安排,蒋承是首席教练,课时全部安排在晚上。支书主持开学仪式,支书的开场白十分长,从水富村的男劳力剩余讲到护村队的前景,从强身健体为奥运争光到全民健身的种种好处。支书话还没有讲完,坐在下面的学习们都按奈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有的说要好好练练,出去找个当保安的地方,这一生当不了兵,也要当一个兵一样的保安。要在望不到顶的高楼前站着,把城市的繁荣守护。有的则说要找蒋承试试高低,如果蒋承能把他打倒在地,那他就学,如果蒋承这个主教练打不了他,那这个班就不用办了,他随时会来教育教育。说话的是一位壮汉。年方三十,未婚,能挑一百五十公斤担,能抬一头水牛,一次社上一农户的老水牛不称滑到岩边的一个坎上,再不那样牛就会滑到悬崖下,必死无疑,壮汉见了,轻轻绕到水牛的背后,猛然拉起牛尾巴,那重达一吨的水牛竟被他死拉死拽到了安全的地方。事后,这位壮汉在社上谁都怕他,只要他一生气,在他面前走过的人都要小心,稍不注意惹火了他,便会招致他的一顿暴拳。

蒋承注意到了,这位壮汉一直盯着他,他装作自然轻松地坐在主席台上,但满脑子还是那们壮汉。都怪支书不与他商量便开招学员,不经他同意便把各色各样的人都招到武术班上来。轮到蒋承说话的时候,蒋承把话挑明说了:在坐的有哪位觉得自己是大力士,也不用花时间来熬这个夜了,反正学不过是健体强身,要打架其实是找错地方了。蒋承接着把他与县职教中心签订的联合办班协议读出来,在坐的年轻人觉得蒋承这才是有的放矢啊。县职教中心协议上说,如果水富村的武术培训班结业成绩合格的话,该中心便来签劳动合同,签劳动合同之后做什么呢?想到深圳的都可以免费去,想呆在县城的有保安工作安排。蒋承话还没有说完,坐的最前排的阿六便嚷开了,我可以到深圳会老婆拉。阿六的未婚妻去年到深圳后一直没时间回家,让阿六想得每天心象猫抓般难受,他也想去深圳打工什么的,但怕到那里因为自己一无是处找不到吃饭路,这下他想好了,就是好好学武艺,到深圳去工作。适才还在那里嘀咕的壮汉,还是一服气,说主持人没给他讲话的权利,他还是那句老话,谁把他打倒了他听谁的话,要不,每天晚上都要来,谁让村公所去通知他的,但每晚上的工资嘛得由村公所付。

支书宣布散会,蒋承抓过支书手中的话筒,对支书说我说两句,今天的会议还差点忘了一项重要的内容,下面由我与在坐三位弟兄搓商几招。会场哗然。壮汉看蒋承是冲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来了点真的,便也把衣服一脱,用手巴掌把自己还不该长出来的油肚拍得啪啪直响。与壮汉坐一起的两位小兄弟也帮着他鼓起手掌,一个劲地叫好。蒋承想了一下,今天不是他想表演,而是逼着他要表演一下了。是该表演一下了,自己从大学里走出,再也没有闲情练练自己的跆拳道了,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想着办办跆拳道班过日子算了,要不是未婚妻极力反对,也许,蒋承今天的名声可能如日中天了。

说时迟那时快,壮汉在两个兄弟的鼓动下,跨过几条木凳,冲向蒋承。要打就要在主席台上打,这样大家伙好看些。壮汉说着便直奔蒋承来。

蒋承采用最基本的打法,远踢近打贴身摔 。他先用侧踢进攻壮汉的头部,看壮汉实在太高大了,便接着往对方胸部踢,接着用右脚板踢对方膝盖,直听啊哟一声,壮汉便失去战斗能力。壮汉收回双手,抱住被踢的膝盖,看到蒋承收手,猛来一个直拳,往正要扶他站起的蒋承头部就是一拳,待蒋承看到眼前闪烁的星花,壮汉的两个弟兄又使出小幅度摆拳,照着蒋承太阳穴位置,就是一拳。蒋承被打倒在地上。

众人出声制止,但壮汉还要近身攻击,蒋承顺势起来,就是一个勾拳,死死地抵在壮汉下巴上,同时有肘撞击壮汉胸部,再用横肘扫头,跃起膝盖顶击对方胸,这一组动作在几秒钟内完成,大场的大鼓起掌来。壮汉倒下,蒋承一个抱腰摔的动作,稳稳地接住了壮汉,让所有的人都发出赞赏的喝彩。

之后,壮汉成了武校的宣传员,一遇到熟人他都会竖起大母指,说蒋承不只功夫了得而且还有好得很的人品。 蒋承的未婚妻听到人家在议论自己的未婚夫,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是个小小的村长助理,怎么恍然成了“武打明星”。电话打到正在开会的蒋承手机上,蒋承正发着言,这个会议是关于修路的决定,蒋承把手机关了。蒋承继续发言,他从修路与民生的角度切入,一直没到会的所有社长们说得差点说我这就去发动群众。大房社的那个喝酒社长也来了,坐在最后一排,其实最后也没有一排了,就他一个,坐位也没有了,他就蹲在地上,闷闷地抽着旱烟,想着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蒋承的思路支书还是不赞成,他认为水富村的出路不在路上,而在人上,人的素质偏低是无法脱贫的根本原因,只有把人的思想觉悟提高了,这个村才有希望。而提高人的素质,支书也很有一整套理论,一是要把人送出去,过去是好送,反正干的是苦活,送去给城里人掏下水道挑大粪都行,只要有气力出去的人都能找到活来填饱肚皮。现在不行了,出去打工的人去了又都回来,除了女的不回来以外,回来的年轻人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愿做,慢慢地,农村里偷鸡摸狗的事也就多了起来。二是要把人请进来,支书说,你蒋助理来得正好,可以当这里的老师,但还不够用,还得请,请懂茶叶的、懂医学的、懂病虫害防治的……蒋承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把关烤烟生产,而烤烟生产在时下最关健因素是烤烟入烤与公路运输,如果没把公路修好,哪能个司机也不敢冒冒失失地进村来拉运烤烟,这样煮熟的鸭子就会飞掉,时间一长的话,质量上等的烟叶也会悄悄变质。在众社长面前支书是权威人士,可是社长眼晴中,蒋承渐渐高大起来,倒不是蒋承能把水富村人见人恨的壮汉制得服服帖帖,而是蒋承来到村里的种种表现。蒋承唯一让人笑话的不是工作上的好与坏,而是一次未婚妻来看他,看得两个人大吵了起来之后,蒋承追着未婚妻跑了一大段路,这还不算,他甚至下跪,当着那么多做农活人的面,蒋承跪在未婚妻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究其原因是未婚妻看到在蒋承枕头下面压着一双绣花的鞋垫。尽管蒋承心平气和地解释,未婚妻还是把脏话说得满地都是。在水富村,绣花的鞋垫事实上是送给自己心上人的,女人就要出嫁或者相上意中人之后,便会找来针线,用五彩的丝线绣一对小鸟或者一朵鲜花在鞋垫上,那是自己心的礼物。当然蒋承枕头下的鞋垫也不一定就是这样的产物,可是说不过去嘛。蒋承也不知道是哪位送的,反正每天一挨枕头就倒头睡了,哪还想到翻整一下枕头。未婚妻心细,在整理枕头时把绣花鞋垫悄悄放到随身带的坤包里,晚上两人就要睡下,未婚妻再也忍不住了,哭哭啼啼地把那双放在包里的绣花鞋垫子拿出来,呈到蒋承的面前。蒋承还以为是什么呢,拿起一看,他甚至觉得那是件再美不过的艺术品。你看,蒋承说:从针脚密实的情况看,绣花的女人一定是个传统的女人,再从花的鲜艳上看,花绽开得那么绚丽多彩,分明是有着火热情感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我想想会是谁呢?蒋承故意逗未婚妻,可是越逗才发现越不是味儿,未婚妻哭声成了个泪人,以至已经睡下的支书和文书都起来了,先在院场外面听动静,然后才把院场里的路灯拉亮,支书故意咳嗽了两声,干咳的声音有些勉强。那是试探,如果你蒋承需要帮助,支书他老是老了,却还可以三步两步蹿到收发室里,要是有人吃药,他可以分分钟制了红糖水或者猪板油。文书是被支书叫想来的,文书这几天也累,才从社上回来,估计支书是把蒋承屋里的情况想得有些复杂了,才叫上同样处于半新婚期的文书。文书打着哈欠,抱着手在院场里转来转去,不时抬头看看蒋承屋里的灯光。见蒋承屋里什么动表也没有,支书才悄悄地溜回到屋里,老婆也起床了,正在门缝里偷听呢。支书说去去去,屁股都凉了,还不敢快焐热,今晚上我可以行事了啊。支书老婆反饥道:你那软不拉几的家伙吃也多少都不管事,营养怕是倒不了哪里,这几天天天都是肉啊鸡啊,你的嘴比你的鸡巴硬。支书用手摸摸家伙,说去去去,你看蒋承都不行了嘛,要不他未婚妻怎么会黑更半夜起来与他理论呢,肯定是蒋承这才小家伙不行嘛。

文书的屋里很快便拉了灯,但支书的屋子整夜亮着。不知道为什么。蒋承注意到,支书夜里还转出来几次,每次都在院子里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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