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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似剑(节选)

发布: 2013-2-21 17:14 | 作者: 丁子江



        ……人们经常把一些烂女人比作“狐狸精”,其实是对这种女人的美化而对狐狸精的丑化。狐狸精的最大特征是媚情和风骚,其全部都表现在幻化之中。幻化本就是所有精怪与生具有的属性,而狐精在这一点上更为擅长。幻术与风情之术相互动而传形传神。试问世上有几个凡夫俗子能经得住“狐狸精”们的媚与骚?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运气和艳福与“狐狸精”邂逅的。俗话说:遇狐如遇仙,也得有缘分,没有缘分的人别说遇不上,就是遇上了也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形。 《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被尊为“蒲仙”,有多少骚人墨客想从他那里沾点道风灵气,渴望经历一些超凡脱俗的浪漫和奇遇怪状的情趣。但这个“蒲仙”一生很不幸,他自幼聪慧非常,学识过人,但怀才不遇,投身科举历30年,皆名落孙山。科场失意和穷困潦倒的生活,使他愤世嫉俗,把满腔不平和才华倾注到自己的作品中去。为躲避文字狱,他巧妙地借用了鬼神狐妖故事形式来嘲弄当时的社会,同时也抒发了自己的爱情理念。这样才有了这亘古未有的传世之作。个人境遇是蒲松龄的不幸,但这本奇书的降世却是中华文化的大幸。有人说得好,蒲松龄的不幸,使中华历史上少了一个平庸官僚,多了一个伟大作家! 
        ……中国人的狐狸精情结其实是对真善美的渴望,是借“狐性”还原出人性所缺少的东西。有人说,狐狸精的褒义和贬义,和描述狐狸精的人是有关的。狐狸精之见于文学作品,才为众人知晓。喜爱者有之,因为狐狸精妩媚多情,狐狸精爱之所爱,能冲出封建理教的束缚,表达了人们一种不可及的渴望,算寄情于斯吧。但分析起来,喜爱者中,男性好像多于女性,女性者贬弃者可不少。我想,因为女性嫉妒吧。狐狸精情结该是大男子主义或男性中心主义的产物才对! 
        
        看起来雪狐听得入迷了,好像连我都感到了狐狸精的魅力。这个外号叫作狼主的男人,真是一位少有的大才子!难怪他在红卫兵运动的初期,就成为有名的笔杆子之一,炮制了不少相当有思想性、批判性加文采性的宣言、檄文、论文以及演说稿。据说,就连陈伯达这样的党内理论权威都对他所写的东西有过关注。甚至他还代表中国红卫兵与外国贵宾以及外国记者对话,颇受好评。
        不仅雪狐,就连我也相当欣赏他的文笔,也见过他讲演时的风采:以天生学生领袖般的强烈感召力,进行高效应鼓动,时而慷慨激昂,时而风趣幽默,时而诗情浪漫,时而抑扬顿挫,时而娓娓道来。
        我想晓白也会了解到,狼主言论相当煽情,但行为从未过激,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行为准则,一次也没有直接参与联动一类的盲目破坏性的活动。
        这家伙全身散发着刘禹锡所言的那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气势。这样的人物,对雪狐薛晓白来说无疑是一种魅力男人的全方位吸引。
        我们中间私下曾传阅过狼主所写的“玩政治的秘诀”一文,现不顾其版权,公布如下:
        
          ……一个刚出道的新生代政治家陷于沉思,他头枕着一堆书,其中有《孙子兵法》、《君主论》以及各种版本的厚黑学。朦胧中,一位着中国古装的老者和另一位着意大利古装的老者并立而现。  “来者何人?”年轻人厉声问道。  “吾乃孙子也,此兵法乃吾之拙作。此公乃马子,《君主论》大著者也。”中国老者答曰。  “按贵国之习惯,可称我马子。但我的全姓是马基雅弗利。”意大利老者也搭腔道。  “啊,太好了!你们俩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二位快传授一点儿真谛吧。”年轻人叫了起来。  “好,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吾将吾之秘言传授与你。”说完,孙子便贴着青年人的耳根一阵嘀咕。  “妙!先生的思想可归为一句话,‘真假善恶美丑相机而施’。”青年人拍腿叫绝。  “年轻人,作为政治玩家,或严肃点说,作为政治鉴赏家,我也将本人多年研究的政治艺术学的结论传授给你。”说完,马子也一通嘀咕。  “好!大师您的理论可总结为三条:一是‘没有道义可言’;二是‘引诱对方失足’;三是‘假按牌理出牌’。太绝了,搞政治懂这几条就够了!”  “你还要必须牢记拿破仑那段脍炙人口的名言:我有时是狮子,有时是狐狸,统治的全部秘密在于,什么时候是前者,什么时候是后者!我还有一句名言:一切武装的先知胜利了,没有武装的先知失败了。”马子继续面授机宜。  马子对年轻人肯定甚至赞扬了亚历山大六世的儿子凯萨?鲍吉亚包括其种种恶行,并告诉他这个野心勃勃的王子如何企图手腕老练地通过哥哥的死,自己成为父亲王业唯一的受益人;如何假借教皇的名义用武力征服一些领地,这些领地在亚历山大死后必须归他个人所有,不属教皇;如何操纵枢机会,使下一代教皇是他的同党。  马子用欣赏的语调说道:“你要象那些后来新起的君主那样吸取箴训。不错,凯萨失败了,然而只怪命运意外不吉。……回顾凯萨的全部行为,我找不出丝毫可指责的地方;反而像我在前面所说,我感觉理当把他看成是一切靠命运、借他人武力掌握到大权的人要效法的榜样。” 马子向年轻人指出:恰巧在凯萨父亲死的时候,他也病势危笃;待他病好过来,他的敌人已经纠合起自己的兵力,他的冤家对头已经当选为教皇;在这次选举的那天,凯萨告诉我,他对一切全有了准备,“只是万万没想到,在父亲死的时候他自己也几乎要死。”   马子用慧眼看着这位年轻的政治家说,你们这时代的人更会赏识我老马,因为现在这个世界有一些最可注目的成功,都是仗着和文艺复兴时在意大利使用过的任何方法一样卑鄙的方法取得的。我这位被你们后人奉为政略艺术鉴赏家的大师,总要给当今的各种肮脏政治喝采叫好吧。   马子又重复了在他的伟大作品中给予王子的忠告:“决不要告诉你的朋友你不能告诉你的敌人的事,因为今天的朋友可能成为明天的敌人;同时决不要告诉敌人任何事,因为明天敌人可能变成朋友。那时你将很尴尬……。”  马子嘲笑孔孟之道虚伪地将信义当作君子五德之一,接着侃侃而谈:在策略上,君主必须当着无知大众永远摆出一副道德面孔,但我的《君主论》还是要根本上否定一般公认的道德;作君主的如果总是善良,就要灭亡;他必须狡猾如狐狸,凶猛像狮子。在守信有好处时,君主应当守信,否则不要守信。君主有时候必须不讲信义。  “但是必须会把这种品格掩饰好,必须作惯于混充善者、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人们全那么头脑简单、那么容易顺从眼前需要,因此欺骗人的人总会找到愿意受欺骗的人。我只举一个近代的实例。亚历山大六世除骗人外一事不干,他旁的什么事也不想,却还找得到骗人的机会。再没有谁比他更会下保证,或者比他发更大的誓来断言事情,可是再也没有谁比他更不遵守保证和誓言了。然而因为他深懂得事理的这一面,他的欺骗百发百中。所以说,为君主的并不必要条条具备上述的品质(各种传统美德),但是非常有必要显得好像有这些品质。”   马大师的弟子为年轻野心家所讲的历史课是这样描述的:“一部是秘密的历史,可以看出国家大事的真正原因,是一部可耻的历史。让我三言两语再讲一桩你不知道的轶事给你听。有个野心勃勃的青年教士要进政界,卑躬屈节地拍上王后的一个亲信;那亲信赏识他,在国务会议中给他一个席位,相当于大臣的等级。一天晚上,有一个人自以为热心(你记住:人家不开口,千万别自动帮忙!),写信给青年野心家,说他的恩人遭到危险了。王上觉得受人控制,怒不可遏,但等那亲信第二天早上进宫,取他性命。我问你,小朋友,你要是收到这封信,你怎么办?……”  “那还用罗嗦,怎么对我有利,我就怎么做!”  “孺子可教也!”两位老者实有后生可畏之感,叹毕便倏然逝去。  年轻人梦醒,顿时自信心十足,昂首挺胸向神圣的政坛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还口中念念有词……。
        
        狼主说自己写此文,是参阅了大量历史文献,考察了现实的国际政治,国共斗争,还有亲身参与了眼下的造反派争斗,而总结出来的。
        说实在的,我们一方面对他佩服得几乎五体投地,另一方面又窥透了他的狼子野心,不,是“狼主野心”。
        那雪狐又为什么对叫鹿爷的眷念不舍呢?从表面看,这个爷们与狼主似乎不在一个坐标系,不属一个数量级,甚至没有什么可比性。这里的来龙去脉,只有我和鼹鼠清楚底细。
        
        六、狼主主宰着一剑穿心的游戏,让旁观者血液沸腾!
        
        就在皇姑庵的山门前,大黄蜂黄先平一副警察打爸爸—公事公办的派头,向众人作了下宣布:
         
        本人黄先平受朗兴国同志的委托,赵路同志的同意,特为两人的决斗作主裁判。朗为甲方,赵为乙方。双方各有一名见证人,甲方的见证人为宦荣荣,乙方的见证人为洪燕生。决斗方式:击剑。决斗器械:重剑。本人先说明一下,击剑武器有三,即花剑、佩剑、重剑;此三种剑器的技术及比赛规则各有不同,如有效击中点的记分法不一样,因此各有其竞技特点。可以这样说,花剑以运动性为强,佩剑以速度性称著,重剑以技巧性见长。无论花剑、佩剑、重剑均用剑尖刺击对手,即准确无误地刺在有效部位并具有刺入的性质,也就是到达对手身体的任何部位的击中,都是有形的、实体的、实质性的击中。为了使之成为有效的击中并得分,落点必须在有关剑种规定的有效部位内。经甲方提议用重剑,理由是:花剑与佩剑限制太多,影响决斗的精彩,重剑虽劈击无效,但击中有效部位包括全身,即躯干,腿脚,手及臂以及头部。不过,作为中立的裁判,还要作一点重要的说明。甲方还提出,这是决斗,不是竞赛,双方不穿戴任何防护用具,生死自负……。
        
        在场的所有人听后,都没有什么强烈反应,他们不是不知里面的生死惨烈,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只有我与三叶虫两个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打架出出气得了,竟然搞什么决斗!决决斗争争强,玩一点徒手打斗也就罢了,竟然搞什么击剑!击击剑复复仇,在有防护的前提下按竞赛规则,定个输赢就算有个了结,竟然你死我活!
        我不禁大叫起来:蠢蛋、白痴、病态、傻B、癔症、精神病、歇斯底里!
        年幼的三叶虫其实也没有完全意识到其中可怕的凶险,只不过下意识地维护哥哥罢了。
        “在欧洲中世纪,决斗在司法上有无可替代的公正性!10世纪时,意大利国王休声称与同母异父兄弟兰伯特无血缘关系。后者要求以决斗证实自己的身世,并在决斗中击败休的替身。但国王派人监禁兰伯特,并刺瞎其双眼。这说明决斗比其他判决方式更文明!被诬告者可向诬告者提出决斗,被冤枉者可向法官提出决斗,这是何等的快意恩仇!”看来狼主早已精心研究过决斗的合理性。
        “欧洲中世纪是最黑暗的时代!现在是20世纪60年代!历史不能倒退!”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荒唐的一切。
        “这种造成死亡的方式不可理喻!”鼹鼠也高声抗议。
        “尽管每个人死的方式不同,时空不同,善恶不同,但歌德说过‘死亡是一种伟大的平等!’”,狼主一边象大舞台上的主角高声朗诵,一边神态轻松地从肩上放下那个长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对重剑,将其中一柄插在地下,而将另一柄拿在手中边赏玩边赞叹不绝地说道:“好剑,好剑!德国进口的,质量第一流,高锰钢制,三棱型,全长110厘米,重量770克,剑身长90厘米,宽2.4毫米,剑柄20厘米,护手盘深度5.5厘米,直径13.5厘米,偏心度3.5厘米。为了便于决斗,我特将剑头打磨尖了,一剑便可穿心!” 
        说完,便将它向站在一旁的鹿爷一扔,后者伸手一接;但这个狼主马上上前将剑要了回来,对大黄蜂说:“为了以示公平,没有任何猫腻,可用抽签方式选剑和选择剑道。”
        “你们俩要国徽还是钱数的一面?”大黄蜂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问道。
        确定用剑与剑道后,大黄蜂走过来,悄悄叫着我的外号说,“江豚,鹿爷坚持让你作我的副裁判,狼主也没有反对。你与他俩关系都不错,大家也都觉得合适。我早听说,你丫儿也是一体育油子,虽然无师自通,不像我那么正宗,但一点就通。我想,咱就来个一碗水端平就得了。”
        这大黄蜂说得没错,我的最大嗜好之一就是观看各种体育比赛,从最低俗的到最高雅的,不分水平高低有票便去。久而久之,我也几乎成了半个体育专家。
        我在脑海里迅速翻滚了一下以往看过的击剑比赛,查寻了一切可能对鹿爷有利的规则。用击剑来决斗,对鹿爷太不利了!
        狼主在初一时就进了什刹海体校击剑班,到现在已经训练了六年,他具有优秀击剑运动员的全部先天资质,身高臂长,稳准狠快,曾拿过全国青少年男子重剑比赛季军,据说要不是裁判误判,他至少进入冠亚军决赛,而且很可能拔得头筹。我本人就观赏过他比赛时的英姿。当时有专家相当看好他的行情,可惜文革爆发,这项运动停止了。
        鹿爷这家伙也不是吃素的,与一般干部子弟不一样,从小受水浒传影响,练过拳脚功夫,还会西洋拳击摔跤,一度还是首都民兵师中学捕俘队的成员,逍遥以后,经常被一些大院拉去打群架,算是有些实战经验。很遗憾,他只会一些中国传统刀剑之术,但甚至连击剑所用的剑器都从来没有摸过,故对这项运动技击的路数简直毫无感觉。
        显然,狼主在这场决斗中未战却已操胜券。虽然我与两人关系都算不错,但觉得这种形式的决斗很不公平。我知道,我的潜意识还是向着鹿爷的。
        很惭愧,鹿爷、鼹鼠和我被人们称为“三剑客”,但都从来没有玩过西方的这种击剑;但若要将大仲马的小说译为“三个火枪手”来标记我们仨,也许还更贴切一些,因为这三个难兄难弟都是射击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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