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 | 下一篇

秋风似剑(节选)

发布: 2013-2-21 17:14 | 作者: 丁子江



        “白马王子”大都是世袭或简单的继承,而非靠自己的努力。而狼主在当时中国社会条件下至少相对满足了大部分对所谓白马王子的界定。
        英雄难过美人关,狼主迷上了被鼹鼠说成狐狸精,又号称军区大院一枝花的薛晓白,也就是现在与他走在一起的那个女生。
        薛哓白,外号雪狐,二八妙龄,也就是16岁,老初二,可谓著名大学附中的校花。她头缠一条银色细绒围巾,身穿一身1965年海军改装后的灰色舰艇呢军装,也就是舰艇军官所特有的呢子军装,但显然是后来又加工重新剪裁过的,要不然决不可能这么能突出女性曲线的贴身。
        她上小学3年纪时在什刹海体校练体操,5年纪的时候,被北京舞蹈学校芭蕾舞少年班挑中,练了一年基本功,但意外受伤,又回到原来的小学考上了初中。虽然不干专业舞蹈了,但她的功力与资质在业余文艺演出队是绝对超群的,经常得奖,就在前几个月的“老红卫兵诈尸” 演出中,她的红卫兵独舞造成了轰动。几个军队大文工团都抢着破格要她,却并非因其背景开的后门,而是凭实力。
        雪狐秀外慧中,面容姣美,俏中带艳,身条精巧高挑,按当时的行话就是“条好盘亮”;她还才思敏捷,充满悟性、灵气。
        那时智商这样的字眼还不时兴,更谈不上有专门测验的方法,但我现在想起来,无疑这个丫头慧根一定很强,虽然会体操舞蹈这些小脑发达的运作,但大脑的功能也明显优于其他女生,甚至男生。她在文革发生前的一年,曾获全国初中组数学竞赛第三名。
        开始别人说这个丫头与众不同,自认已经很博学的我还不信,变着法试探考查,但我问句什么,还没有说完,她已经摸透你的意思抢答完毕。当时一般女生重情感轻理智,存浪漫废现实,而晓白则是情感与理智并重,浪漫与现实共存,虽然有时会二者交替。
        在我看来,薛晓白是个冷美人,一个不会为感情而冲动的美人。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显赫的背景,父亲薛峰是开国中将,大军区副司令员,母亲白如岚是军区总医院大校副院长。
        那时的我,见过她之后,也被其美色与气质所迷住,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何况铁哥们鹿爷已算是拍上她这个婆子了,而且得知那个狼主也插了一脚。我听说,雪狐与狼主两人的母亲竟然是天津辅仁大学的同班同学。薛母与薛父的婚事还是朗母当的媒人,因此两家的关系亲近的很,双方竭力想成就晓白与兴国的姻缘。
        同样在当年的社会条件下,雪狐无疑是回头率极高的校花。
        当30多年后,我与鼹鼠再谈及这位雪狐的时候,他还从文学审美上作了透析:“校花”这一说法似乎从西方而来,英文中“campus queen”或“school belle”就是指这种人物。有定义说:校花就是学校“公认”或“选举”出来的最漂亮女生。与此相对,最帅气潇洒的男生则称为“校草”。不管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每个校院都至少有一位校花。所谓校花者,一定是本校全体女生中的最佼佼者,既才貌双全,又有出色的社交能力。在校园里,她们不会是那种羞羞答答的小女子,而是总有那么一点儿一呼而百应的架式。但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一个铁律:校花最终总是嫁一个赖老公。如果有“狗仔队”或其他好事者,专门追踪研讨各名校校花恋爱婚姻的走向和结局,恐怕能逃过这个铁律的不会有几个,即便有,也是非常的个例。
        我想起,钱钟书老先生的名著《围城》里,就有一个这样的校花苏小姐,最终嫁给了一个外号“四喜丸子”的愚胖男“诗人”。俗话说:好女经不住赖汉子磨。大概校花们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得到众星捧月,而被男人们追惯了,被追出了“毒瘾”,决不会放下身段去反追那些优秀的男人,而许多平庸男人的惟一长处就是知道自己惟一的资本就是契而不舍的韧劲儿。
        鼹鼠告诉我,雪狐也没有逃过这个铁律,她没有嫁给当年为他决斗的人,最后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癞汉。后来,我还得知,这个雪狐,后来在通讯兵当到副营长,被推荐上了北京邮电学院,成了工农兵学员,回到部队当了副团长,后来又考上中国科技大学研究生,接着出国深造,获得理学博士,并找到了一个高薪职位。
        但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她居然看破红尘,削发为尼,在美国加州一个佛寺出家了,而且连圈里都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五、狼主君临天下的霸气与雪狐冷艳绝伦的媚气简直绝配
        
        对于当年“拍婆子”的社会现象,后来鼹鼠这样评述道:
        ……文革初期的“红卫兵”和“造反派”运动使社会陷入混乱的无政府状态。例如,北京的中学生所谓老红卫兵以及各类造反组织,在停课闹革命不久,就被淘汰出局,完成了历史使命,甚至成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替罪羊。整整一代青少年无所事事,无聊之极,对前途一片茫然,于是破碗破摔,不是打架闹事,就是偷鸡摸狗。当时的这一批人,正值青春发育之际,情窦初开,性冲动萌然而生。于是,许多人偷尝禁果,满足性欲的一时需要。那时期,在北京流行一种叫作“拍婆子”的时尚,指的是一个男孩在街上或其他什么地方,碰到一个“盘亮”(脸盘长得漂亮〕和“条好”(身条长得好〕的女孩,就去“吊膀子”,将其勾到手。谁拍的婆子越多,谁就显得越男子气式的英雄……。
        “荀子曰: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狼主侃侃而诵,嗓音如金石敲击,甚是悦耳。
        他此时心情很好,兴致也很高,至少装得如此,他一路不停地挨个哼着外国民歌二百首里的歌子,就象发情的公孔雀为求偶而大开其屏。
        薛晓白步履轻盈,尽管摆出尽情游山逛水的样子,却有点心神不定,目光游移,不时地瞄一下狼主,又向鹿爷的背影张望。
        我看了看不知是知趣识相,还是赏玩风景而落在最后的那个胖子黄先平,这老伙计20岁,老高三学生,外号大黄蜂,他块头硕大,哪块部位都是圆滚滚的,似乎除了赘肉一无所有,但双手细柔。不过他可不是一个虚胖子,动作在大跨度的运行中相当矫健,更重要的是他才思敏捷,学识渊博,而且颇有肚量。从他的姓到长相再到行为真不愧为这个外号,大黄蜂这种昆虫本身不是身体硕大,而双翅却纤细么?按照物理学规律,这种昆虫应是行动极笨拙的,但恰恰相反,它擅长飞翔,以致后来成为美国F/A-18多用途战斗机的绰号。
        大黄蜂黄先平上下套着松松垮垮的大号藏蓝军便服,穿了一双解放鞋,显得邋遢拖沓,手里提了一个提包,据说里面装的是石灰,当时我还纳闷,这小子带这些东西做什么,后来才搞明白是标剑道而用。
        很奇怪的是,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运动上并无建树,但年纪不大却竟然获得国家三级篮球裁判的资格,北京中学全市或校际篮球比赛中,至少是副裁。不仅如此,他还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对各种运动的理论与规则了解得头头是道。
        黄先平是他父母进北京的前夕出生的,那时还叫北平,故叫先平。父母都在国家体委工作,据说其父黄澎是贺老总的得力助手之一,1959年的第一届全运会与1964年的第二届全运会都是他的父亲参与筹备组织的;其母郝敷专门负责全民体育运动的普及工作,包括中学生在内企事业人人每天必做的广播体操就与她有关。黄先平曾一度随母姓叫郝先平,故他还有一个外号叫豪猪。
        别看眼下大黄蜂这副尊容德性,谁想到20年后,大器晚成的他竟然成了一位著名学者,而且与鹿爷不断演义着不同时代的荒唐。这也是后话。
        同我走在一起的宦荣荣,是狼主的亲表弟,可以说是他的忠实跟班,老初一学生,15岁,留着小平头,一身崭新国防绿军装,外号浣熊,而这小子绝不像浣熊那般只是偷点食物但坏得可爱,他是京城有名不要命的愣头青,军用挎包里永远放着一块半截砖,一把菜刀和一把三棱刮刀,今天它仍然是鼓鼓囊囊的,但后来那里面装的东西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这小子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就故态复萌。四个月前,他被西城一帮顽主伏击,左小腹、右肋骨以及左右大腿各中一刀,要不是狼主的张罗,到陆军总院抢救,差点死于非命。更惨的是从右眼角经过鼻梁到左嘴角被深深划了一刀,拿顽主们的行话来说,这叫划盘破相。这种惩罚是比死还惨痛的,它作为耻辱的印记一直随其主人到生命的完结。
        浣熊从此外号加长了,江湖人称刀疤脸浣熊,他的行情也随之看涨,声名更是大振。这家伙并没有接受教训,用俗话说就是“什么动物改不了吃什么”,反而变本加厉进行了大报复,他全方位动用了各种人脉与资源,至少使8个涉案的顽主挨刀破相。这场破相的旋风运动,造成了京城各路英雄和枭雄的谈熊色变。
        10多年后,我再见到浣熊的时候,发现他的刀疤消退了不少,至少不像以前那般引人注目。据说是到了香港花了大价钱做了整容,手术不甚理想,但也算半个成功。不过,破相后的浣熊并没有影响他的桃花运,要不然,10多年后,他竟与鹿爷和穿山甲贾少夫都与那个人称黑天鹅的女子有了狗扯连环般的四角关系。
        浣熊对我们三剑客,尤其是鹿爷颇为不满。在他所精心设计与操作的一整套报复计划中,我们也碍于情面,参加了其中两次行动,但仅点到为止,拳打脚踢痛打了一下对方,但没有动刀子,因对我们来说,这是胜之不武,拿鹿爷的话来说,就是动铁为凶。
        浣熊把偷盗各种东西,都叫“借”,而且感到很有派头,拿今天时髦的话就是很酷。夜里,骑车见到路边的西瓜摊,就停下顺手拿一个,用拳头砸开就啃,说这叫“借瓜”;碰到人家有兔窝,就抓走一只,跑到荒野处烤了吃,管这称作“借兔”。有时也变换一下字眼,如把军人晒的军装偷走,叫“顺”;骑车抢了军人的军帽,叫“飞”。更有大手笔的是,他善于偷摩托和汽车,而且一开就是一两千里,直到玩腻了再随便丢弃在什么地方,他也管这叫“借车”。
        今天他骑的那辆捷克造摩托车,不用说也是借的。几个月后,他还干了一桩“惊天大案”,把一位兵种副司令的吉姆轿车盗走,造成整个京城的大追捕。
        为此案,浣熊被抓去在天堂河劳教农场劳教,本来是3年,后来不到一年就放出来了。据说是狼主家的关系,甭说在公安部有人照应,即便那位兵种副司令就是狼主之父的老部下。
        有谁想到,这少年两年前在学校还被人笑称小书呆子,真可谓“时势造英雄”!人们也没有料到就是这个浣熊10多年后竟至少竟成了鹿爷的半个“情敌”,当然涉及的是另一个女子。这是后话。
        就在刚才经过公社枣园时,浣熊又借了装满两衣兜刚成熟的冬枣,并分给每人一把。一行人懒得问来源出处,接过便大嚼起来,而且对味道赞不绝口,虽然那枣还没有象今天这样经过嫁接改良,成为凤凰岭一大著名特产。
        在过一片山坡小树林的时候,听到前面轻轻“当啷”一声,一个圆圆的金属片滚到我的脚下。我捡起一端详居然是一枚金属质地厚实而又设计独特的超大号毛主席像章,那年头它一定相当时髦。不过上面的别针已经断裂,而无法佩戴。这时,鹿爷跑过来,一把抢回去。  
        鼹鼠说到:“你这个江豚还想觊觎这个宝贝。这是上个月,我们三人偷渡越南被遣送回国时,一位抗美援越的高炮战士送给雪狐,雪狐又送给鹿爷的,你知道它是用击落的美国飞机碎片打制的。对鹿爷有爱情和爱国双重象征!”
        “给我,给我!”永远在鹿爷与鼹鼠那里最受宠的三叶虫,想从哥哥那里抢过像章,但后者这次却没有顺着她,只说了一声:“我给你10个比这个大的!”
        我看到鹿爷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像章上的灰土,然后放进了自己军装上衣的左上兜里。正是这个偶然的细节,也许是伟大领袖显灵,鹿爷才命不该绝。
        “哎,兴国,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就像人们说的,我是一条狐狸精?”
        “雪狐?!多美的外号!”
        接着,狼主引经据典而又文才飞扬地对雪狐大谈起了狐狸精:
        
        ……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特别有点文化的祖先,很偏爱狐狸精。《诗经》中有一首名叫《有狐》的诗唱道: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可谓以狐当歌,艳情几多!虽然后世也有人将此看作“怨女旷夫”相求的悲情之诗。《玄中记》中绘声绘色地谈道:“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入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据说,狐精有两种方式化形:一是化为美色男女引诱俗人;二是化为神巫仙婆贯通阴阳。后一种情况,即狐神信仰,在唐朝相当普遍。据史载,唐初,百姓多事狐神,当时甚至还有谚语称:“无狐魅,不成村。”千百年来,狐狸精乃最脍炙人口的传闻之一,居然荣升为精灵界里的首要宠物。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有一段狐仙的自述:“凡狐之求仙有二途:其一采精气,拜星斗,渐至通灵变化,然后积修正果,是为由妖而求仙。然或入邪辟,则干天律,其途捷而危;其一先炼形为人,既得为人,然后讲习内丹,是为由人而求仙。虽吐纳导引,非旦夕之功,而久久坚持,自然圆满,其途纡而安。”正像世俗为人分为正与邪一样,狐仙的修炼也分成正邪两种。然而,也许六朝志怪的狐精多属由邪途修炼而成,大多只会兴妖作怪,不像后来骚人墨客笔下的狐精那么风情万种而又可爱善良。 以某些文人的想像塑造出来的“狐狸精”有着将狐性与人性交融的审美品味。人狐相恋成为中国古代文学中浪漫爱的最主要原型之一,甚至成为浪漫爱的最高境界之一。这是其他文化中所没有的特异文学现象。《聊斋》将此推向登峰造极。

发表评论

seccode

最新更新



View My Sta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