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30首
发布: 2016-3-24 17:14 | 作者: 沪上敦腾
《魔笛吹响时》
魔笛吹响时，正值金秋。镰刀的几种用法
月亮都懂。韭莱长势很好，像蟋蟀圆滑的歌喉
秋辞灿烂。欠欠身，弹钢琴的手尚未被收割
双手抖开绸缎秋水滚动。穿衣镜里透出神秘的芍药
晩宴即将开始。韭莱炒螺丝，是一道私房菜
另备甜点，红酒，雪茄。见到厌恶的人，请说法语
那个老琴师像只慢跑的蜗牛，不知今晚是否弹奏安魂曲
缺席者都已逝去。仿佛黑暗的遗产继承人尚未复活
池溏的荷花半开半枯。长亭下的野草仍一个劲地绿
那些玻璃待者，和临时认领的水草，载歌载舞
一把银质镰刀悄然无声地顺时针将他们割刈
一一我正对着镜子，剃须
《空山》
今天的茶尤其香，汤更是恰到好处
我喝了汤睡到自然醒
茶还冒着炊烟一一
肯定有人来过，没叫醒我
春日熟睡如弓确实不易。鸟还在练习飞翔
涧流如脫兔，枫叶张开小嘴吮吸
阳光和雨露。来人坐了一会
自个儿沏了一壶好茶喝了，就走了
他是对的。我们有什么可聊呢
桃花开了，樱花也开了，属于这个时令的花
都会开。一如雇佣兵
到达一定的高度就会集体跳伞
下雪的时候，你来，梅花也不一定肯出山
《地名比我们活得长久》
逝水如帖。江鸥兀自在长江上打水
窥视自身的容颜
雨的指法与往年雷同，逼不出肩周炎的酸痛
雁群掠过亮瓦，掠过虚光浮动的晴川阁
备好的宣纸。无人落笔
是否还有另一个鹦鹉洲，在雨中浮现
是否还有另一群人，在鹦鹉洲打猎
消灭一个人，请给他一点时间
让他在赴会前，把俏皮话重复一遍
有人跌倒时，鸥鸟从草丛齐飞
多么荒诞的法则，横跨鹦鹉洲竟没有一声鸟鸣
镜中。晃动着镀金名片
一张张桔子皮似的脸：猥琐，策略，遥不可及
它们曾经是如此鲜亮：
粉红色的荷花，柠檬黄，稚气，或翡翠
《今日记事》
午后。钱省打来电话，谈及诗歌圈的事情
有一个逃亡者令他痛心疾首
钱省是个内外兼修的中产阶级
他被指定要分摊国家稅费及兄弟们的贫困或悲悯
今天是青年节，我拨打的电话均呈忙音
胡适之和梁漱溟都不接我的电话
陈独秀孤单地躺在安庆墓穴里
五四运动是爷爷们的嘉年华。李泽厚在美国
八十年代，二次启蒙，我是个茁壮的青年
那时钦佩的人物有的死亡，有的消声匿迹
喝完杯中的明前茶，我就出门
去虹口公园看看来自绍兴的作家周树人
《始于傍晩的街道》
在深信和质疑之间，路灯唰的一声亮了
始于傍晚的街道变得诡谲起来
侦探已走出街心花园
像异乡人一样兴奋，他拥有足够的智慧和闲暇
跟踪悲剧
上衣口袋里装着牛毛细雨。下一站是地铁
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面生铜锈
疲惫与疲惫达成共识一一
对已逝的伤痛守口如瓶，对将逝的罪恶感秘而不宣
密密麻麻的街头滚动着光阴的流水线
人们又在传送带上演示
从终点返回起点
笨重的肉身要放回寄生处；而他们迷惘的内心
早已无家可归
高耸的水泥森林讳莫如深
霓虹灯。暗夜张开的嘴唇，向咖啡和烈酒致以无尚敬意
惊愕的诗人，只能与侦探在热气腾腾的十字街头，交换悲剧的美
《火车向西》
两枚软钉子，独自呑下
一生都不会饿了
火车从上海虹桥驶向南京
张爱玲穿着旗袍去探望胡兰成
我趁机在潮湿的站台上抽了两支烟
继续西行。翻阅《今生今世》
车厢里的小伙子比胡兰成帅多了
青筯暴露，纹身都很漂亮
个个身手不凡，看上去像打手，性爱高手
而胡兰成体力活肯定不行，他把智趣纹在苍穹
今生今世。我已经饱了
决定取消人字前面的所有形容词
《礼物》
孤寂拉满弓，大雕不是定情物
神鹰的披肩，从眸中闪过，落入远方的湖泊
不知道哪条短命的鱼上钩
池子很大。初霜抵达处子的皮肤
少女的冻疮正好与海棠的绽放吻合
纯粹的心跳，只有一晚
请收下这暴殄天物的赠予
请收下未来的清单：空洞的夜晚，怒放的烟花，和陈酒
经验的鸟返回镜中，那将是男人的礼物
抄古方的人，镜子也在抄他
抄他的宿疾与后路；抄他内心的家
他垂老得拉不开弓时，开始用颤抖的手给你上香
《在桌上跳舞的那一年》
桌子当然是圆的，灯光旋转，冥蓝，
拽出来的光线仿佛是一根根芦苇，
插向湖心，船迟迟不肯靠岸......
罗马尼亚精悍的青年把精液射向天花板，
他的胯下横亘着亚洲舞蹈团。
性别存放在烟斗里，已然忘却这里是澳门,
还是大雪纷飞的阿姆斯特丹？
那一年，"骰子一掷,就取消不了偶然性。"
按键频频出错，青蛙变王子，
门口一下子聚集了许多野蛮人。
野心必须与成本相称。如果你押上头颅，
天秤自然右倾，旋转的银盘就会从波澜壮阔的海洋
摆上桌面：盛满枇杷，鲜花和白粉。
或许你只需要一只杯子，继续畅饮，茶叙。
总有一些怪物中途退席，他们厌倦了无休止的谈判和调侃。
《灿烂》
中年才懂，花瓶怎么摆放都可以
只要有一面镜子对准渡口
只要爱的涧流穿行在芦苇丛中
私人空间的沙发像渡船
有一个人站在对岸喊你，懂你，此生足矣灿烂
从贫困到小资，从中产到阶级
紧攫桃的內核，又有什么苦难不能忍受
渡一切苦厄，划向欣悅的灵魂
有一片青草地足以飞翔
有一对眼睛足以养育深潭中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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