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30首
发布: 2016-3-24 17:14 | 作者: 沪上敦腾
《在上海，但是看不到海》
从月亮的深井伸出来的鸭脖子
供人景仰。六朝的脂粉有时候也会
黏贴在自由人的脸上，偶尔屹立在窗口
模仿教皇的样子空摆右手
街道两侧的袖珍酒吧，精致如密友
时隔数年之后的偶然相遇
被下午的光芒所覆盖，淮海路上
两个陌生人穿过人流，握手
在三壶茶的灌溉下
宋徽宗与笛卡尔相谈甚欢
涉及人类面临的重大问题
在故乡，有人成功地移植了绿牡丹
黑夜意味着资产阶级最初的府上
华灯初放，迷乱或者颠覆，菠菜中的铁矿
沙丁鱼游弋的十字街头
激动不可更改什么
什么样的鱼，还是要回到什么样的趣味中
水很深。但是根本看不到海
《亮马河的冬天》
孔雀独占了时代的孤寂和完美
替优雅的传统守节
镜中,谁家的花朵永不凋谢？
潺弱,微型。亮马河极易蒸发或结冰
像一根前朝的辫子，盘绕在豪华酒店和商厦之间
它必须作为岁月的眼线而存在
一粒纽扣，一骑绝尘，滚向知觉的广袤
雪地走秀的野模，一丝不挂，与谁演绎罗马史
朔风当弦,无名歌手的长发敲击着锁骨
煤或盐。
京城冬日的闲适，上游人家的留白
枣树下，黄金分割比例的四合院
汛期可控，幻觉的船停泊在血管中
亮马河不会断流。美一旦涉及到人类
芽破积雪，解剖学盛行一时
《时光之鳞》
照耀肺腑的明亮，穿过忧伤
落入太平洋漩涡的碟里
一簇簇沙丁鱼，冥蓝，怒放
筷子摆在波涛之上
欢宴。宛若丁香，生命如此之美
闪电劈下来,雷鸣卡在未知的疆域
钢铁的水手,海盗顷刻之间
葬于礁石之畔。蜡烛倒转
我惊羡于时光之鳞飞奔于惊恐的船舱
松针砸向故国的柿子
《夜殇》
在铜质酥松的暗夜,除了忧伤
还能有什么高贵的言辞相赠
安慰！穿行于夜空中的紫色灵魂
亲人们长存于乌鸦体内,轻叩禅房的回音壁
潺潺的流水照亮母亲,在孤灯弄影的暮年
筛选大米中的碎石。竹排顺流而下
运来枇杷，琴匣和大地的伤痛
将一篓篓月光奉送给潮湿的路人
那个薄如刀片的少年滚动火球
疏离群山和觉悟，在雨点，鼓点的碰击声中
扭动着周身的鹅卵石，他唱道：
“少女的眼中都镶嵌着一颗绿宝石”
除了忧伤，拿什么相赠，骑马归来的旅人
拯救或逍遥，不可言传的意会，在收割波浪
经验的手反扣在经验里，仰望纸上星空
《夜读卡夫卡》
卡夫卡被光线绊倒，体温坠入鸟笼，他掏出悲悯
送走饥饿的艺术家。鸟都在觅食，天空泊满银鱼
道路是晃动的绳索，捆绑着花卉和桥梁
陌生化的港口，浓雾和人流。钟声断开审判，风进入城堡
闸门围堵星光，救赎的暗号，落入孔雀之手
信函，撕心裂肺的呐喊关进石头。洪水具有灵舌的柔软
火焰撩过皮肤，那不是伤害，恐惧已包括最初的兴奋感
伴随雨的节拍，布拉格街头午夜的鹅卵石在寂静中舞蹈
伸手抓住救命的稻草，青蛙躲入袖袍
灯光在倾泄，稻草在摇曳。青蛙，今晚不宰你
《冷傲的青年》
他白皙的表皮包裹着陡峭的春山
他的裸睡是阵雨,拥抱着柔软的棉花
和树枝。拥抱着比柿子还要柔软的女人
睡眠。一个男人的战争,一架战机穿过脂肪的天空
日光的秃鹰叼走黄金下垂的坚果
在秋风的口哨中,稻草拼凑凌乱的浮云
蚂蚁和秒针爬过他的鼻梁,仿佛一片树叶
落入沼泽,他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街道打着领结,闭口不谈人生。梧桐
脱下外套,都是经典款式。浓稠的夜
该如何黏贴?霓虹灯下要穿紧身衣
雪中得瑟,才配得上青春。上吊,是中年人的把戏
《歌声》
情人烂于五月的黄昏
她的玉照在六月的手机屏上翻滚
排山倒海的波涛，搜寻陌生人的手纹
谁格外投入，谁就迅速消遁
咖啡冒着热气，翩翩少年的父亲
转身就被擒，只差一分钟登机
搬迁途中，不停处理旧家私
直到某一天磁带卡住，竟删除了父母
七月，生命进入倒计时
只允许在指定的词里哭泣
祖国。鹦鹉的红嘴唇。沉默的年代
佝偻的身影在替空杯倒入歌声
《呼吸》
故事己经很旧了。她沉沉睡去
檀木椅仍在均匀呼吸
时刻准备着，偷吮落座者的元气
换上一双纤手、拎开壶盖
茶还得泡上二遍，茗还须品
雨季落入陋巷，他独自一人，无伞
听吴侬软语，听昆曲
如何将铁树的情缘化开
空城。无叹。
一个打着赤膊的少年从窗前经过
他的拖鞋像张开的花瓣
《隐喻或窥视》
我信仰柏拉图的时间很短暂
然后就信仰上帝：游向大海中的灯塔
把青春之躯奉献孤島，献给繁荗的蒿草
和词语中深度起伏的海洋
让神秘之手把我倒空
泅渡时那些肉体紧抱我
手牵珊瑚须，参观云朵里的珠宝展
午夜穿过裸露的岩石，游进石斑鱼的狹窄客厅
晋见仁慈的上帝
脸上呈现一道海豹抓过的痕迹
他赐予我钉子、画布和泛蓝旳冰
赐予我芥末和门。镜子对着后窗
一支强悍的军队在草原消失，上帝也消失了
我一直站立，上帝沒有赐予椅子
直到悬崖上的树倒下，也无人接替
台风卷走了一些旧杂物，又将新生的杂物
堆弃在海滩。我身在其中，拚命呐喊，用尽隐喻
不像你超身事外，初来乍到，正好打量或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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