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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兰(长篇节选)

发布: 2011-7-28 20:41 | 作者: 摩兰




        11、酒岂能消愁 

        "子书,你是放酒养鱼,我们已经喝完一碗了。"森宝在楼下又喊道。

        为了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子书下来几口就喝完那碗酒。阿妮在旁边笑道:"哦,人家子书见了女朋友的信,高兴得饭也不吃了。"

        "没有,哪有女朋友。"

        "有就有嘛。"森宝说。

        "过去有,现在没有了。来,喝酒,喝酒。"

        "不用愁,子书,"老福说,"我们摩兰山上姑娘多的是,要得完的是。"

        "来来来,喝酒。"阿尼说。

        子书从阿尼忧郁的神态中看出,他的情境和自己相差无几。头倒晕了,但没有醉,阿尼邀子书到他屋里玩。他就住在楼下,大门进去是长长的铺面,铺面右侧放着一张大床。床的里侧摆着一排大大小小的书,嗜书如命的子书一见,不管阿尼同意不同意,弯下身子去看,有哲学、历史、军事及军事与商业相关的书。床前那个角落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24寸的彩电,这是整个摩兰山上唯一的一台彩电。

        子书问:"阿尼,你女朋友在哪里?"

        "唉,我们不高不低的,怪难找哇。"

        "怕是找得一个了。"

        "还没有明确,只是还有些来往。"

        "这倒好,心里还有牵挂。"

        "有牵挂就烦了,像鲁智深一样赤条条来无牵挂,才好最好的。你说呢?"

        "人就是这么怪了。没有牵挂的时候觉得空虚无聊,一旦有了牵挂也觉得很烦很累。人不堪愁啊!"

子书和阿尼都把酒喝多了,但俩人心中清楚此时该谈什么。俩人打着饱嗝和喷着酒气,谈起话来。

        "阿尼,你为何取了个小姑娘的名字?"

        "我也曾问过父母,他们说,生了我之后,打算再生个姑娘,就把我取成了这个名字。就像生了姑娘之后想生一个儿子,就把姑娘的名字取作招弟一样。可是,事与愿违,我下面的那个不是妹妹,而是一个弟弟。"

        俩人开心地笑了。

        "谈了几次恋爱了?"阿尼问。

        "谈什么恋爱,现在已不是谈恋爱的时代了。"

        "这倒未必。"

        "何以见得?"

        "不过这是否是爱,我也说不清楚。"阿尼讲起了往事,双眼闪着奇丽的光芒。

        12、将来我们会不会后悔?  

        一年前,阿尼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一则征友启示,觉得好玩,去了一信,不想果真回信了,一来一往,俩人的信件多了起来。这可苦了阿尼,虽然他是读了初中,可是并没有把初中上完。他最怕的是读书了,可是比起读书来更为可怕的还是作文。为了写一封信,他几乎要用上几个晚上,并且要划掉三四本信笺。而她的信呢,则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长,甚至他还没有发出第二封,她就发出另外的信了。这样一来,加上交通不便,有时他接到信时,已经不是一封,而是三四封,乃至于五六封了。此事能否长久呢,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子书。

        子书哈哈一笑:"阿尼,不是我笑你,在城里,专门有那么一些吃了撑的人就是常开这种玩笑,就是用征友这种方式,男的装作女的,女的装作男的,彼此拿对方开玩笑。"

        "不会吧!"阿尼的额头分外亮起来。

        "怎么不会?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但她寄来了相片。"

        "相片抵个屁用,人家不会随便找一张来。还有那字迹,也会互相模仿。"

        阿尼闷在那儿,不说话了。

        子书见他可怜的样子,说:"阿尼,那是开玩笑的,何必当真,说不定是真的呢?"

        "你说得好。"

        "我给你讲件事,那是两年前的事,我还在读书,我们宿舍里有个男生专门用娟秀的字迹来和女人开这种玩笑,从而在信上结识一位外省的少女。那女的好厉害,是学过书法的,一眼就看穿了这是一个男的手迹,于是明说出来,要与他断交。他立即去信解释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想真心交个朋友,可是以前就因为自己的太过于真诚,反而老实人吃亏,交不到真心的朋友,于是才出此下策,以便好好试探对方,想不到你是如此厉害,并能直言以告,使自己不再上当,够朋友,我愿意做你真心的朋友!不久,对方来信了,以女人特有的宽容原谅了他的过失。俩人进一步交往起来。这样一直延续到期末,她邀请他到他们家玩,说是不见不散,约好了时间、 地点以及相见面时的俩人要穿什么样色的衣服,手里提什么样的包,以便一下火车就能互相认出来。他心狂如喜,盼望着考过试就走,并向对方表示了一定去的勇气 和信心,真是不见不散。可是,就在考最后一课的早上,他收到了她的来信,她向他说明了真相,说是请原谅了,他也是不得已才装作是个女的给他通信的。他感谢他的真诚,也感谢他这么长时间给他带来的快乐。他会永远记住他之类的话。"

        听到这儿,阿尼笑已出了眼泪。子书想要看看她的相片及笔迹,阿尼不肯。

        "阿尼,你的初恋怎么样?"

        "我们农村人哪里会有初恋。"

        "不是指书上的那种,而是你第一次主动去找女孩子的那种感觉。我记得那时已经读到高二了,小时候常和我在一起放牛的小姑娘,也是我的同学,我没有考上中专,而 她已是考出去的人了。我写了一本诗集,欲送给去读读,只要她读下去,她会明白我的心。总算下了上百个决心去找她,出门时生怕有人看见,像做贼一样摸到她家里,当时,她的男朋友,中专时的同学,也是我的同学正在她家里吹牛。我慌张地想退出来,可是却让她看见了,叫我进去,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我只好红着脸进去。几乎是她一个人在问话,问我有什么事。我害羞地说写了一本诗集,想送来给她过目。要知道,厚厚的一笔记本都写满了一行行诗句。她一读就会明白的,可是让我更加难堪和伤心的是她既然看都不看一眼,我还在那里伸着手递过去,她却笑说,不用了,我对诗一窍不通,我从来不读诗,这个时代哪里是读诗的时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怀着惶恐、羞愧、哀伤的心情从她家出来的。"

        阿尼听了连连拍手笑道:"有趣有趣。我嘛,没有你那么浪漫,但和你胆小如鼠一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那个姑娘约好在菜地水塘边的那个棕树下相会。傍晚,我换了一身新衣服去浇菜水,一直磨洋工到天黑,心想她大概要来了,紧张了不得了,可是她迟迟不到。我站在棕树下呆望着大路口,不见她的影儿。我想她不会来了。想走,但又想如果她真的来,岂不失信,只好再等下去。我只顾往前方大路口张望,可是她却从背后的小路上静悄悄地来到我的身后。见我呆望前方的样子,不知是高兴,还是恶作剧, 猛然在背后大喊一声,逗!一下子把我吓得跌进菜水塘去。哈哈,真正的成了落汤鸡一只……"

        阿尼说不下去,已经和子书一样笑出了眼泪。

        "喂,你们笑什么,这么晚还不睡?"阿妮收洗好碗筷出来,在窗外大喊了一声。

        "阿妮,进来吹牛。"阿尼大喊了一声。

        "明天早上起不来了。"她边走边说,声音里带着少女才特有的韵味。她朝屋后的垂直于这幢楼的瓦房走去。走到屋后,又朝着后窗喊了一声,睡觉啦。

        "子书,你去把她拿吃掉嘛。"阿尼说,"在摩兰山上,就是如此的,人家不会说你的。只要你喜欢,可以用梯子顺着窗子爬进去和她睡觉。"

        "看来你是试过的了,最危险又刺激,最惊心又动魄。"

        "没有,你我这等人太正经了,会被别人笑话的,看看别人的活法,再想想自己,将来我们会不会后悔?"

        子书拖着沉重的步伐出来,上楼准备睡觉,阿尼"看看别人的活法,再想想自己,将来我们会不会后悔?"的话在耳畔回响。向左拐过屋角时,从大栗树旁望上去,阿妮屋里的灯光还亮着,窗上贴着纸,只能看到她优美的身影,她正在哼着小调脱衣服睡觉。阿妮脸上有黑点,不过,她的确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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