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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

发布: 2011-4-14 19:24 | 作者: 柳营



        有时小梦会从他怀里起来,打开小阁楼里的灯,在稠重的灯光下,看镜子里裸着身体的自己。小阁楼周围洋溢着满足情欲以后的温暖气息。看久了,小梦便穿上黑色的内衣内裤,腰是小腰,在房间里走动着,很神秘的,小妖一样,没来由的,没根基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妖。或者披上外套,关了阁楼里的灯,拿张凳子坐在老式的栏上雕花的木走廊里面,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看远处新区里城越来越稠密璀璨的灯光。看够了,再回小阁楼穿好衣服,下楼回家去。一般都是小梦先离开小阁楼,然后再是他离开。两人先后总是要隔上五六分钟。小梦心里是很想他能与她一起出来,送送她,可他从没有说过,小梦也就没提出来过。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巷里,小巷在夜里十一点左右几乎很少有人走动,小梦一路过去,有硬硬的东西从空寂的巷里浮起来,聚在她的心里,成了一个硬核。
       
        一个礼拜接着一个礼拜过去。每个礼拜都有星期四,重复的多了,星期四就与别的日子粘在一起,分不太出来了。有高就有低,有热就有冷,有上就有下,这是一个说不太明白却是实实在在的规律。
       
        这个礼拜四他一整天都没打电话来,打他手机是关机的。下班后,在离公司几百处米的花店门口也没看到他。花店对面是人行道,两边是高大的杨树,隔一段距离就有张长木椅子。小梦在正对着花店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一直等。一个小时过去后,他还没来。
       
        继续等。等的时候,小梦靠在椅子上抽了一根烟。小梦不知道别的在女孩面临很大压力,或是心态失去了平衡,或者要逃避某些事情的时候,是否会选择吸烟。小梦坐在椅子上,茫茫然的,就是很想抽根烟。抽了第一根,又接着抽第二根。
       
        等站起来回家时,小梦已经把袋里的那包烟全抽完了。听说烟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暂时地摆脱压力和紧张,也许是吧。因为小梦从花店对面的木椅子上站起来时,竟然有那么一刻不知道自己为何坐在那里。
       
        那晚小梦是十点钟回来的,母亲问她吃了没有,小梦只是摇头。母亲便下厨房热菜热饭去了。吃过母亲为好热好的晚饭后,小梦脸都没洗就进房睡觉了。是不是睡着了,除了小梦外,谁也不清楚。
       
        第二天他打电话到公司里来,说,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行了,火太旺,会把我们两个人都烧死的,还是先缓一缓。
       
        小梦说了声,好的。
       
        那边还在不停地解释着,说着理由,很充分的理由,一条又一条。
       
        小梦拿着电话,一直在听他说,他说完后,小梦便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小梦继续做着公司里的事,对刚才的电话也没什么想法。能有什么想法?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说是没想到,其实每天都在想,每次从小阁楼里出来时都在想。说不想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总以为这一天还远远地停在后头。可说来就来。怎么逃也是逃不走的。
       
        八
       
        与他分手后的第二个星期四下午,小梦请了假一个人去了出租屋,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只是想到屋子里去看一看。
       
        平时她很少在白天去出租屋,因为离家不是很远,怕走来走去的次数太多了,让别人看见了。也许正是因为这出租屋离家不远,离母亲不远,才有了一层类似一种偷东西时特有的刺激与快意。想着就在把自己从小管到大的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做着母亲永远也想不到的、与自己平日里的言谈举止天差地远的事,小梦就会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母亲对小梦的管束与对生活的小心翼翼,以及小梦惧怕母亲发现又想偷着放肆的滋味,犹如适当的调味剂,加在了小梦与他一起做出来的菜肴里,使这菜的香味更是能刺激着小梦。怕母亲又想违着母亲做些心底里反常规的事的想法,就如罂栗的果,透过他那具结实充满诱惑的男人身体,把汁一点一滴地滤了过来,流进小梦的思想里。
       
        这个下午去时,却没了这种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感觉。一个人走在悠长寂寞的雨巷,是冷冷的寂静。那天太阳很好,去的时候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家家户户都在晒被子, 空气中弥漫着水烧开以后的水蒸气味道。小巷墙那边的阳台上,洗过的床单被风高高吹起,像是睡眠和梦的形状在飞翔……
       
        小梦在被风吹起的床单下走着,似乎过了好长时间才走到小阁楼上。打开小阁楼,拉开厚厚的窗帘,有一道质朴的光从木走廊上射进来,小阁楼里亮敞了许多。小梦听到阳光跑到屋里的声音,那是近一年来最能打动她的声音。
       
        以前每次来小阁楼,几乎都是在夜里,黑暗中进来,黑暗中行动,黑暗中出去。
       
        小阁楼与以往来时没什么两样。一只用完了的CD牌口红从桌子上掉下来,滚到摆在床旁边的桌子底下去。桌子也是房东家里的,很老了,与那张花梨木老床是配套的,抽屉口都雕着精致的花纹,在从木走廊那端透进来的不是很强烈的阳光下发着幽暗的光泽。桌子旁有一个蓝色的塑料垃圾桶,是小梦在刚租进来时买来的。桶里有几个被口水玷污了的烟头,还有几个用过了的被揉成一团的脏纸巾,也许是擦手的,或是用来擦嘴的,具体是擦什么的小梦已记不得了。褪了色的木头地板上,躺着一张潮湿的五元纸币,几根用过的卫生棉,一把断了二个齿的木梳子,梳子的齿与齿之间沾满了污垢,还有绕着几根纠缠不清的发丝,一根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床上的被子床单是成套的,白底小花的棉,清清爽爽的。床前的地板上还有一只高根鞋,另一只没了根的在床底下躺着,是他踢进去的。为了这只断了根的鞋子,他还特意打的到市区里为小梦另外买了一双,不然,小梦穿着一只有跟一只没跟的鞋是没法走回去的。因为买鞋子回来已经快十点多了,已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两人都有些失意,他更是恼火,便将那只小梦上楼时扭断了跟的那只鞋一脚踢到床底下,脸上恨恨的样子。
       
        小梦看够了小阁楼里的情景,将窗帘重新拉上,小阁楼又重陷在幽暗与寂静中。小梦站在床边,在幽暗的光线中摸索着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做梦一样的,却是抑不住自己的手,一件件地脱去,每脱一件心里就轻松一点。有风从拉严的窗帘缝隙里吹进来,与薄薄的线光一起,抚过小梦露在衣服外面的身体。小梦脱的很慢,脱脱停停,脱完了黑色小裤头后,她光着身子在床边站着,看看自己的身体,仍是那么的匀称小巧的身体,曲线玲珑,近乎完美,皮肤弹性优良,并在暗淡的小阁楼里发出细腻的洁白的光泽,非常的诱人。黑暗中似乎有眼睛在偷看她的身体,无处不在的眼睛。小梦对着自己的身体笑了笑,仔细地端详,久了,便爬到床上去。
       
        光洁的身体在上床时被一样小东西硌了一下,用手去摸,是一个叠好的纸包,摸索着打开,里面是一把钥匙。是他留下的。小阁楼的钥匙。是小梦给他复制的。看来他上个礼拜四就做好了抽身的打算了,或者更早的时候就想了。小梦把钥匙放在手上掂了掂,随手放到床边的桌子上,铜钥匙在微弱的光线下发着冷光。
       
        小梦躲到被子底下去,用脚乱蹬着床,脚是秀气玲珑的,每个脚趾上都涂成了朱红,红的惊人,穿在鞋里,别人是看不到的。手上从来不涂沫指甲油,一双手素色白净,很婌女的样子,心里却想着艳紫朱红,便把脚弄的亮丽些,只为了让这朱红的颜色在寂静的夜里惊一惊自己。也没什么想法,就躺在被子底下,闻着她与他留下的气味。气味一下子是跑不掉的,已经浸到棉被深处去了。在气味里回想着与一个男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的模样,纵情时极致的欢娱,身体飞舞时的轻松及疲惫。就那么想着,小梦蛇一样地蜷在床上,他的身体就在想像中若隐若现。其实也不是想他,只是品味过程中的韵味,对小梦来说,这比想他更重要些。一个人躺在床上躺够了,便起床,一件件地穿好衣服回家。过程中一直没开灯。
       
        九
       
        平日里上班下班,每天几乎都是一样的。休息天的时候,小梦就闷在家里。看电视,睡觉,翻些关于美容、减肥、健身之类的时尚杂志,再没事了就上街头去走走。上街头的话,母亲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其实上街也没什么事,家里需要的东西母亲会买的,就漫不经心地走走。阳光是挺好的,前后左右的人也很多,却总觉得四周空荡荡的,好像走在没人的荒地里。就在街上很随意地走着,看到商店就进去转一圈,也没有目的,看过了也就看过了,没有购买的欲望。母亲跟在旁边指指点点,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但也是不买的,因为好多东西买了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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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除 引用 Guest  post at 2016-5-16 22:51:07
不错,就是有点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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