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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的魂灵在说话

发布: 2010-9-25 09:17 | 作者: 冷启方



       大哥,我与你们永别了
      
       我想飙车去见女朋友。当女朋友看见我把摩托车玩得跟哪吒的风火轮似的快时,她会感动得向我迎面扑来,呼天抢地地叫喊,永二,我爱你——
      
       大哥,我告诉你,的确我有女朋友了,我是上高二时耍的女朋友,她叫小菲。小菲非常漂亮,当然我的人才也不错。竹林弯的人都叫我帅哥,当然岂止竹林弯的人,就是我们学校,像我这种长相的人,也不多见。我觉得我们瓦家就是品种好,一个二个的长得文明,就是生下来再怎么粗糙的人,通过竹林弯的水土的浇灌,也会显出文明。所以我挑选漂亮的小菲做我女朋友。同窗三年,我们没有大的进展,我们只做很好的朋友。我们连亲吻都没有,因为我们担心亲吻的时候,由于心潮澎湃,由于热血沸腾,会做傻事。
      
       其实,我们也不是木偶,高考后,我打算去香炉镇找小菲谈谈,因为我们都考上了大学,而且我们考的大学都各在一方,所以我担心我们的关系会就此结束。在谈谈的时候,我们可能有冲动。于是亲吻或者更为突出的事,都有可能在我们身上发生。
      
       从泉水县的泥塘镇到比邻旺水县的香炉镇,是一段平坦宽阔笔直的白油路。暑期的一天,我骑着摩托车在这段路上行驶。我看到前方没有车辆,没有人行,一片空茫。我像一位轻骑兵用鞭子抽打马匹一样,狠劲地加大我摩托车油门。那速度,只能用飞来形容。
      
       我正在一个小村庄驰骋,我看见小村庄有一辆长安车在缓缓行驶,米灰色的长安车,我想过,只要我不占长安车的道,就不会出事了。我看准前方了,前方仍然是平坦宽阔笔直的大道,正在我得意忘形的时候,一辆三轮车倏地从地里冒出来似的,从长安车后面钻出来。我无法躲藏,只听“哐当”一声,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白茫,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都已经很久没下雨了,我们竹林弯的人都说,最好不要下雨了,看到电视上那些遭受水灾,心都碎了,但是庄稼呀,牲畜呀,如果长期不下雨,怎么办呢?所以大家还是建议老天爷下点雨。你要知道,没有下过雨的地面像钢板一样硬,所以无论我的身体触及到什么地方,通过那强烈的碰撞,都会撕成碎片,撞成肉酱,要我存活下来,谈何容易——
      
       你看到了吗,是不是鲜血飞溅?我估计肯定是鲜血飞溅……
      
       魂灵,是一面镜子
      
       大哥,我告诉你,人只有死亡,变成魂灵,才可以照见在生者的思想。丁二旦自己是没有思想的,丁二旦的思想都贯穿在三轮车上的汪二狗的头脑里。人家叫他怎么作,他就怎么作。
      
       丁二旦的三轮车原本只能搞货运,像载一二只猪啊,五六只羊啊,顶多也只能载一头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贩客运,这是法律不允许的。单凭这一点,丁二旦就会被扣下《驾驶证》。可是丁二旦想过了,其实也不是丁二旦想的,而是他妻子腊梅花下达的命令,将来儿子考上大学要花许多钱的,如果不非法客运,哪里会有许多钱呢?刚开始,丁二旦不同意,说风险太大,怕被交警发现。最后腊梅花下达死命令,说,如果不依我的,那你就从这个家滚蛋。丁二旦知道腊梅花虽然不算抢手货,可样子还过得去,人也满精明,他的家庭接人待物都由她支撑着,一旦失去腊梅花,丁二旦的这个家庭肯定散架。于是丁二旦说,行了,行了,我依你的,我依你的,该好了吧!腊梅花说,这嘛,还算人话!从此丁二旦就用三轮车非法贩起客运来。
      
       汪二狗觉得应该取缔摩托车。的确有许多年纪稍长的人都见不得骑摩托车的年轻人,他们血气方刚,精神饱满,思维敏捷,所以他们总是驾着摩托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瞧上去,相当拽。这些年纪稍长的人看见骑摩托车的年轻人,都会发出感叹,说,总要整死几个人了才安心的!
      
       汪二狗就是其中之一,他见一次把摩托车骑得飞快的人,就说一次,老子有条大车,非撞死你龟儿不可——
      
       那天汪二狗坐在丁二旦的三轮车上,不知道丁二旦看见我的摩托车没有,汪二狗有一对圆鼓鼓的眼睛,从汪二狗圆鼓鼓的眼睛里喷出的视线,就像科幻片里恶狼的视线,是一团绿色的火焰,远远瞧去,我与我驾的摩托车,正被汪二狗的绿色火焰团团围住。
      
       汪二狗算得相当精准,当一辆长安车在丁二旦前面缓缓行驶的时候,汪二狗冲丁二旦说,超——
      
       丁二旦真的超了,刚好超过来撞在我的摩托车上。三轮车把我撞翻后,丁二旦原本已经刹车了,可是汪二狗却说,你找死呀!丁二旦听汪二狗这样说,赶快将三轮车掉头就跑——
      
       村庄里在家乘凉的人见此情况,站在大道上拦住了三轮车,丁二旦才从车上下来,老气横秋地向村庄里的人说,你们要怎么样?村庄里的人说,你肇事了——
      
       丁二旦浑身哆嗦起来,丁二旦知道一辆摩托车被他撞翻了,但不知道驾摩托车的人怎么样。汪二狗呢,他从三轮车上下来,拍拍屁股走人。丁二旦说,老汪,你不能走啊。汪二狗说,我不走,我在这儿干吗,等死吗?丁二旦说,到时候,给我作个证噻。汪二狗说,妈的,又不是我撞的车,关我屁事。村庄里的人也说,你还是留下吧,因为你们坐在车上的人最清楚,是怎么撞的车,撞得怎样,再说,你们自己有没有因为撞车时造成内出血什么的。汪二狗拍拍胸部,说,我没事。丁二旦说,我怎么要超车,那你给我作个证啦。汪二狗说,妈的,是你开的车,又不是我开的车,我给你作什么证啦?汪二狗一边说,一边走了——
      
       村庄里的人都说汪二狗,真是咬脑壳又硬,咬屁股又臭的老油条——
      
       其实,我与汪二狗有什么仇呢?只是汪二狗见不得这种现象,他要杀的是这种现象,汪二狗五十来岁的人了,他难道没有考虑他在杀这种现象时,是用我的生命作代价的吗?也许我们这一代人的做法是错的,我们不该凭着年轻气盛,就像无笼头的马一样,玩命的奔跑。我们应该自持一点。但是我们的确有技术啊,现代科技给了我们技术,我们难道还要像他们上一代人一样,肩挑背磨吗?我们难道还要像他们一样,上几十里路都必须动用十一号的双腿步行吗?我们不可能舍弃方便不用啊,要不然厂家生产摩托车干吗呢?我相信交警也不会不准骑摩托车呀。
      
       丁二旦也想不管,开溜,可还是被几个农民强制性的拦住了。有人报警,交警来到现场,看见我被摆在电线杆旁边,像一只蜷缩的的奄奄一息的狗。交警责备丁二旦,为什么不把我弄医院抢救,丁二旦说,找了,可人已经死了。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丁二旦作证,的确他拦过过境车辆,可驾驶员下车一瞅,并用手捂住我的鼻孔试探了一下,说,没气了,还有什么挽救,才放弃的。交警说,你是医生吗?丁二旦说,我不是医生。交警说,我就知道你不是医生,所以你怎么可以判断这人死了呢?于是交警立即打电话叫医院的救护车,救护车很快赶到,从救护车上下来一个女大夫,她用手捂住我的鼻孔试探,又用听诊器听我的心脏,最后得出结论,人是已经死了——
      
       有人给交警汇报说,三轮车把我撞飞起来后,丁二旦就知道我伤得严重,与其医一个伤兵,不如埋一个死鬼。于是他又将车打转来,再一次朝我的身上辗去,杀人灭口。于是我死掉了。杀人灭口是不成立的,丁二旦根本没那么做。只是他这人太没有主见,遇事后,不思考怎么处理,让我摆在电线杆旁,一直拖到死,这是他的责任。
      
       忍受,是一场恶战
      
       我相信我爸是没问题的,因为他一辈子,就是那种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人,可是没想到,我爸却总是偷偷地哭泣,我感觉我爸的泪水像刚出炉的铁水一样的滚烫坚硬,这是由于他平时不爱说话造成的,有苦难言,什么痛都藏在心里。我妈叫袁桂花,我妈当时差点儿自杀,因为我妈自从生下我后,就有了寄托,一个人如果有了寄托,那他就会很好的生活下去,所以我妈一直想到的是创造物质方面的财富。她太阳一背,雨一背地干的目的,就是多打粮食和多挣钱,她的一生,就是把生下我作为骄傲的本钱,所以她一直与人为善,甚至经常到庙里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可是菩萨并没有保佑我,让我撞到三轮车上去了——
      
       所以我妈觉得她在菩萨面前的所作所为,全部白费了,她才选择自杀。表叔一把揽过我妈,狮吼道,袁桂花——并发动我的亲戚把我妈死死拽住——
      
       过后表叔给我妈做了许多工作,说的是,人的生死二字,是没有规定的,没有谁能掌握自己的生死,所以永二也如此,我们在生的人还得好好活下去之类的司空见惯的道理。表叔还说了,这事交警会处理的。我妈哭着说,这是一般的事吗?人命关天呢?兄弟!表叔说,我知道人命关天,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冲动,也没用啊!我妈说,兄弟,这种事没落到你身上,要是落你身上,你也会感同身受啊——
      
       表叔说,我知道,但是无论如何,你也应该坚强一点,下面还有许多路要走!我妈一边哭,一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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