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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飞宇似乎可以不ABCD

发布: 2010-9-30 19:51 | 作者: 施战军



       A.一 批上世纪六十年代上中期出生的作家,九十年代中期前后开始在文学创作领域登堂入室,被喜欢群体性命名的研究者称之为“新生代”。毕飞宇属于被登记在册的骨 干之一。不过,那时候最受关注的并不是他,他的作品与“新生代”的表情标准和动作特征太难对位,他因个别而终将突出。上世纪末,这一群体命名即将历史化的时候,我听一位以选编佳作为日常工作的批评家如是说:毕飞宇是“新生代”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可我觉得,在这样的评价习惯下,毕飞宇似乎可以不那样合群。
      
       江湖成帮后,对于一般成员来说,就等于把自己的个性泯灭于老大的个性中,而且入了小团伙总要内耗的。作家确乎可以不集群,集群就容易陷落江湖。将他归为哪一个队列,是研究者一厢情愿的省事之想,其实这更是笨人自找的难题。完全和他本人无关。乐团演奏中的首席小提琴?评价不是已经很高了么?似乎,毕飞宇可以不领情的。十多年过去了,他在意了没有我们不得而知,只是他越来越像个独奏者,钢琴家。没有乐队指挥,也没有轰鸣作响的协奏衬托,他一个人就是一个乐队,王者的旋律流贯激荡,所演绎的长篇短制作品,无一不精。实力派文学偶像的身手,是读者读出来的,想推辞都不成。不过,他有权宁死不从任何命名。
      
       B.在今天这个随时接发短信、随时通话的所谓“信息”时代,手机已经像是人们手上延伸出来的一个器官。有了手机,走在路上、旅差在外的通讯联系更是方便,甚至有相当数量的朋友干脆停掉了家庭电话。然而毕飞宇是一个不带手机的人。
      
       毕 飞宇似乎可以不带手机。都那样,你偏偏这样,那你就是个怪人。可是怪人总有奇异的逻辑,逻辑成立,是因为能为逻辑的成立找到充分的依据。十年前手机没有普及的时候,你找谁、谁找你,只要想找到,不也都能找得到么。再说了,在外地偶尔急需联系的时候,一般身边总是有同行的友人的手机可以借来一用,何况他是个 有好朋友的人,这样的小帮助也算不上什么的,通过一个手机去电,实现了朋友及时的联络,怎会不乐意呢。
      
       没有手机的毕飞宇,肯定减少了许多自己不想要的打搅,不接发信息也就省去了好多时间、精力上的浪费。他不是个没事找事的资讯八卦爱好者。这位坐在家里时间较多的著名作家、非专职便不坐班的省作协副主席,没手机这事,让我久久耿耿于怀,或者说不能释怀。不过,心里还真是对他羡慕加嫉妒。没有人要求他有手机,更不会要求他二十四小时开机候命,这本身就是牛事一桩。少了这个身外增生之物,我猜想他比我们要轻松愉快得多。别人奔忙中读短信的时候,他也许正窝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看书,别人在以每分钟一到十几个字地回信息的时候,他可能正在一脸得意下笔飞快地写出了一个妙趣横生的细节。他因为这“怪”,反而比我们有成就感,也更显得正常和无辜。
      
       与人交往,要简单恒定不要快捷多变;人文追求,要深度美度而不求速度。两者也许是一个道理。
      
       C.男人毕飞宇,有过硬的作品、智慧的大脑,还具备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和较真劲凸显的头型,风度酷毕神情清爽大帅哥是也,必是没有闲来无事瞎操心的习惯的。这样夸他,是为了说明他可以只顾自我完善,直至骄傲得不成样子,可以不那么好心助人。
      
       但他偏不。有一个我们都在外地的晚上,和他聊天时候我提起一个学生的事情,这位学生老家在台东,很想得到一件家乡带有民族特色的挎包,可是苦于没有机会能够赴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个会结束后我收到飞宇的信,大致内容是他已经联系一位台湾出版界的可靠的朋友,对方想知道那包包的具体样式,让我立即写信给那位朋友。我照章办事,果然不久后即收到邮包。美的挎包包着好的情谊,让我一直为之感动。如今那位飞宇的好友蔡老师也是我的朋友了,他们的说法几乎一致是这样子:学生的这个念家的心愿是应该得到满足的,能帮助那位同学实现这份愿望,深感欣慰。
      
       毕飞宇所真心交往的朋友也都是好样的。虽然这话有一点附带着自夸的可能性,但是我知道我没说错。?
      
       D.可以不喝酒,但不必不唱歌。这是我长期以来对毕飞宇的意见或建议之一种。
      
       毕飞宇不喜欢应酬,尽管在好友欢聚之际机灵多趣的他也是个快乐的源泉。在集体活动吃饭的场合,喝酒的时候不多,至少是没喝过大酒,从无酒桌失态的不良纪录。
      
       这几年随着他越来越著名,他的海外经历也就比前些年多了起来,他仍是不多饮,对酒品位的要求却日益提高。某个晚上,你在某个别致的酒吧看到他陪着来自远方的朋友(这种情况不易见到),轻声和服务人员PK起 英语(当然一定要间杂几个中文单词),可千万别感到惊讶,而他把杯子慢慢倾斜摇转、带着研究的眼神观看酒的颜色那很懂行的样子,俨然一洋酒品赏专家,如果将来电视节目上的“鉴宝”改成“品酒”,他煞有介事的像大奖赛文化知识题解答一样的成竹在胸又耐心其表的样子,决定他当个评委将是绰绰有余,形象也一定非常上镜。主张品酒的绅士毕飞宇不会使劲劝酒的,面对我等土人,伴随着有关纵向和横向的知识讲解,他能缓缓地在一个晚上把少半杯洋酒品完,或者把那少半杯至始至终品到原有的酒平线上。
      
       毕飞宇是个美声男高音。本世纪初那时候,我们都还显得很是年轻,几个好友欢欣相聚于济南,在南郊山中,不知怎么大家都唱起外国歌曲来了。李敬泽的《阿里郎》 原汁原味,张清华的《爱情故事》酷似正版,飞宇那天唱的是《我的太阳》还是《重归苏莲托》我想不起来了,向他求证他也不会轻易承认的,反正,当时我们全都惊呆了。用一位在座颇有心得的女士的话说,就是:声线清亮而醇厚,特别是传情达意的细节处理,每每恰当地挠在你心上,本来人就帅得一塌糊涂,台风又极专业,口型和表情也具歌唱家的范儿,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
      
       很少听到见到他这样是吧?不奇怪的,就像他几乎不写诗一样,一旦把诗亮出来,水准估计也不会令人失望。自从那次,我一直盼啊盼,等着他的美妙歌声再次回荡在耳畔。
      
       前面说了,在文学方面,有人认为毕飞宇是首席小提琴演奏家,我看他更像自成一个大乐队的钢琴家;可是真的在音乐方面,偶尔露峥嵘那么一下,他就自己拐到歌唱家那里去了。瞧,优点都像是缺点,对他的羡慕也都像嫉妒,这个人,还真是不可以展开来描述。?
      
       (原载《时代文学》201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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