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
发布: 2013-2-07 21:55 | 作者: 黎江
【二】
喝了不少矿泉水，一直憋着没尿，我这泡洒了足足近两分钟。哗哗哗声响，一种很舒畅的快意。趁着这个时间，我快速思索一下这女孩是怎么突如其来的。我忽然想到她或者会是个骗子，但以她骨子里透出的淡定、不俗的气质和讲话的态度，倒使我有些迷惑。
我走出洗手间时，女孩也从隔壁出来了。我使劲望了她一眼，感觉她像是要把我时刻黏住似的。她冲我笑笑，又是放下她丛长的睫毛。眼神很温和。让我发不出任何脾气来。
回到机器旁，我在原来分值上重新上足五千分（百元一千分）。我想好了，就相信她这一次。负责上分的男服务生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你很守信用啊，赞一个。”
“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哈哈。”她爽朗的笑起来，像是得到了我的默许和认可，瞬间变得更自信了。
这回我让她坐在我的沙发椅上，而我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陪着看。
她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翻牌，眼睛里仿佛也有了光芒和神韵。我观察到，虽然她沉着应战，看牌也很仔细，但从留牌的技巧上讲，似乎和我水平相仿，高不到哪里去。这反而激起我的好奇，到底凭什么本事能帮我把钱赢回来。我想瞧瞧。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她开始放慢翻牌的速度，每一帧新上来的牌面都仔细看，思索一、两分钟后才出手果断点住。
从牌面上看，得分率也越来也高了，三带二、葫芦、三梅等牌接二连三出现。貌似离出大牌不远了。
“越是这时候，越不一定出大牌。”女孩转过脸对我说，“机器就是这么把人套进去的。”
按我以往的经验，像四梅、同花顺、五梅这样的高难度牌面大都是靠运气等来的，用时间靠出来，技巧是无济于事的。只要能在大牌出来前保持分值基本不输，就可能依靠翻出大牌的超高倍得分赢回不少来。否则时间长了打不出来，就白白把钱扔进去。
“那你想怎么办？”刚才机器上的分值已经掉去了快三分之一。每一分都是钱啊，我有点心疼，也很着急。我想赶快阻止她继续这么打下去。
“淡定。”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急切，转过脸对我笑，“现在流行淡定，这时候你最好别打扰我，你好好观察我怎么点牌，学着点。”
我晕。一个年轻女孩子，这沉静如水、不怒自威的气场怎么练成的？
这时牌面上呈现的果然是乱象：看上去很容易得分的牌点住后却什么也没有，看上去得分率很低的牌却频频出现杂顺、三梅、葫芦。她点牌更小心翼翼心、全神灌注，好像不愿再和我多说话似的，怕随时错过好机会。
她这时在一帧很不起眼的牌面上点住了最左边的一张红桃9和一张黑桃9，这幅牌面不起眼到只有一对9、一对5和一张梅花A。正当我奇怪明明是机器白送的两对得分牌，为什么她不同时点住那一对5呢？她已经开牌了，出来的竟然又是一张9，不过是一张方块9。紧接着排在第四张的牌出来是个6，现在已经是三梅9了。第五张牌猛一出现时，我脑袋激动地“嗡”了一声，竟然是一张鬼牌。四梅9。四梅9就这样被她出乎意料地翻了出来。
我心里很高兴。她是为我打出来的，而且点牌的手法诡异，我露出胜利的微笑。她却依然保持沉静，一点也不提及，转过脸问我还有香烟吗？
我递给她一支“南京”，然后给她点上。
四梅的得分是基础分值的四十倍，刚才她的基数是每把按照一百分押注，这样仅这手牌就得了四千分，加上机器上原有的分值。已经快一万分了。也就是说，快返回来五百元了。
接下来的变化更令我惊讶。她一边不慌不忙翻牌一边抽着烟，刚刚出过四梅的机器仍然很给分，虽然都是三梅、杂顺等，但几乎每三把牌就有两把白送分，绝不空给，不用刻意点，就能看到分值不停的上涨，几分种后，已经超过一万分了。忽然，有一帧牌出现在屏幕上，这一次她放慢节奏。牌面上是红桃A、红桃5、黑桃8和两张鬼牌。机器上的默认点牌提示是红桃A和两张鬼牌。已经是很明显的三梅。如果按照机器默认牌开拍的话，有可能翻出四梅A。但她考虑了一会儿，却把黑桃A给消除了。只留下两张鬼牌就摁了开牌键。结果翻出了让我惊讶不已的一副牌。四梅6。
我忍不住问：“你怎么就确定一定能出来四梅6而不是四梅A呢？如果刚才点住A的话，是不是根本就没四梅的戏了？”
她将身子全陷在沙发椅子上，侧过脸得意的看我一下，“我要是什么都告诉你，那我还是我吗？”
我晕！这话说得给力。
机器上的分值呼啦啦直升上去，已经越过一万五千分了，除前面输掉的已经被她赢回来外，还多少还赚了一些。我有些按捺不住。我觉得她在十分钟内做的这些事情的确有我把握不了的技巧，但里面运气的成分也占不少。我的意思是，那两个四梅本来也到了该出的时候啦。
我说：“你洗掉五千分，上到我这个机器上，我玩玩。”
“这怎么可以？”
“本来不就是我的吗？”我怕她要赖我，所以严肃的问。
“是你的，按照咱俩刚才的约定，你还没付我应得的呢。”她温柔的笑着对我说。
“你的当然给你，我是从来不赖账的。”我有点生气。
“要不咱们走吧，谁也别玩了，点到为止，好不好？”她突然猛得站起身，没等我说话，喊服务生过来洗分。
我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把服务生兑换的一千六百多元钱塞到我手里，说：
“按约定我得拿一百元是吧，你先欠着我的，我们现在出去玩，你加倍请我，这样行吧？”
她身上似乎有种天生的指挥和协调才能。她拉着我的手臂，像是我的情人或女朋友似的走出来。
“去哪里？”我问。
“去苏荷。共青团路。”
【三】
我开着我那辆还有七、八成新的银灰色捷达车，离开天乐给力园，往北行驶。过中心大道时，我改变主意，我说：
“苏荷太吵了，我不喜欢那种地方。要不我把你送下，你自己去玩。”
她在副驾位置上几乎要跳起来，很不妥协的样子。
“苏荷吵？你有没有搞错？那是淄城最有情调最安静的慢摇吧。你到底去没去过苏荷？”
“我真没去过。”
我老老实实回答她。心里却在说，老子当年泡吧的时候，你或许还正发育阶段呢。
“那你是想明着放我鸽子？”她把身子靠近我，盯着我问。
“放鸽子是啥？拍电影吗？对了，我知道香港有个叫吴宇森的导演，喜欢在电影里让鸽子飞。”
“去你的吧！”她笑。
“你真闷骚……”她又赶快笑断了上句说：“不过，我很喜欢。”
这么聊着走着，很快到了共青团西路苏荷酒吧，门口的霓虹灯五色十光闪烁，让多年不逛夜店的我，突然间有种久违的新鲜感。
下车时，我没忘记给爱人打个电话。我告诉她，在外面和几个朋友要聚一下，晚些回去。爱人说，早点回来。又嘱咐我，记得别喝酒啊，你有脂肪肝的，还开着车。
我答应着。
女孩还是那么大方，挎着我胳膊，进了酒吧找了个角落。大概是来得早，人并不多，一点也不吵，已经有乐手在舞台上开始调试琴弦。
“这地方你果然熟。”
“那 ——是。”她故意拉长音，很得意，“这是我们八五后的根据地。”
八五后？这一次我面对面细细地瞧她。嗯，啧，年轻就是年轻，漂亮就是漂亮，假若她今晚好好打扮一下，不比李小璐差多少。
“刚才是给嫂子打电话？”
“是啊。”
“真没看出，还是个好男人。”她伸了个大拇指，“赞一个。”
“不一定呢。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噢？”她扑闪、扑闪眼睛：“会发生什么？”
“你懂得。”
“切！”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想喝什么随意点。我买单。”
她睫毛垂下去，笑。
她要来百威啤酒，果盘和精致小吃，后来又换成虎牌。我听爱人的意见，一打啤酒里只喝了一杯。然后要了咖啡。
“和你这老男人喝不起来，真没劲。”喝到中途时，她说。
“要不咱们跳舞吧。”
“唔。”
我陪她连续跳了约六、七支慢摇曲，快到十点的时候我要送她回去。
“别……”她微微有点酒意，拒绝我说：“本小姐的原则是在归巢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这个想法也正合我意，但又觉得就这么各走各的，万一以后无缘再见面，是不是心情上有种失落，有点可惜。我就说：
“你以后可别再去天乐给力园了，那可不是好人去的地，乌烟瘴气的，全是赌徒。”
“切！”她说：“这话应该是我说给你听才对，看来你是话里有话。”
我笑了笑。
“这样吧。”她说，“如果明天你还需要我，中午以后我会去，不过不要带太多钱，一千块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