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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一个人的太极

发布: 2012-11-01 17:31 | 作者: 赵树义



    赵树义,曾用笔名叶绿素,山西长子人,60年代生人,现居太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人民代表报》社。出版诗歌、散文、小说合集《且听风走》,散文集《低于乡村的记忆》,著有长篇散文《虫洞》、长诗孤独三部曲《尘浮屠》、《转情筒》、《裂帛书》等
        诗观:诗歌是一个人的太极。
        1、你是由于什么样的机缘开始诗歌写作的?最初喜欢的诗人有哪些?为什么?
        我的诗歌写作始于1984年,那年我是山西大学化学系大三的学生。在真正接触诗歌之前,我除了背诵过几首中学课本上的古典诗词,对诗歌的认识几乎一片空白。那年夏天,我在室友的床头看到一本诗歌常识读本,书很薄,名字不记得了。我信手翻了翻,感觉所谓诗歌就是大胆想象,就是“胡思乱想”,而我正好是一个在课堂上时常走神的人。那时,我对物质结构开始厌倦,看到世上还有写诗这样随心所欲的事,心底不免有几分兴奋,自然就对诗歌产生了“好感”。那年还是奥运年,是中国体育代表团首次参加奥运会,在中国奥运第一枚金牌的感染下,我“洋洋洒洒”写了几首赞美奥运的分行文字,长则百余行,短则四五十行,都是楼梯式的,郭小川体的,豪情多于节制的。之后不久,恰逢潞潞和李杜组建《北国》诗社,在全校招收学员,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拿着那几首“楼梯诗”报了名。在一个下午,在山西大学主楼后面的小花园,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走近那些会写诗的人,站在那群人的外围,我成了北国诗社为数不多的理科生学员之一。
        初写诗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诗歌为何物,那时只要是诗我就读,只要是诗人我就喜欢,完全是一种饥不择食的状态。到了大四,课程压力小了,我有空就往中文系跑,找李杜,找宁天心,找刘峭,找比我高和比我低的所有喜欢诗的人,与他们谈诗,更多的是听他们说诗,以至于毕业之后很多校友把我当成了中文系学生。我是理科生,文科学养先天不足。刚开始接触诗歌时,我读诗是不加选择的,是如饥似渴的。对诗歌有了一些认识之后,我读的最多的是流沙河编选的《台湾诗人十二家》,几乎有空就翻,最初读不懂,我就反反复复地读,直到慢慢读出一些味道来。还有一本书,我也几乎读烂了,叫《世界抒情诗选》,我就是在这本书中认识了莎士比亚、歌德、彭斯、拜伦、雪莱、普希金、莱蒙托夫、阿赫玛托娃、惠特曼、波德莱尔、魏尔伦、叶芝、里尔克、艾略特、庞德、斯蒂文斯、桑德堡、聂鲁达等等一长串名字的。当然,那个时期还读了大量朦胧诗,包括北岛、江河、杨炼、舒婷、潞潞、顾城、王小妮、翟永明等等的作品,他们都是我汲取营养的对象。那个年代能读到的书很少,也很杂,总体而言,这三个方面的诗人对我影响最大,这些营养于我而言更多是“补课”,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因为刚刚上路,看到什么就恶补什么。走出校园之后,我用了整整三年时间,通读了李泽厚主编的美学丛书,以及一切我可以买到的、借到的美学、社会学和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这个书单也很长,包括尼采、卢梭、莎特、弗洛伊德、荣格、乔治·桑塔耶那、苏珊·朗格、乔治·卢卡契、鲁道夫·阿恩海姆、罗宾·乔治·科林伍德等等。
        2、在你的写作经历中,哪些诗的写作对你有转折意义?
        我的早期诗歌写作是失败的,我曾经发誓再不写诗。2008年开博以后,或许因为写诗相对占用时间比较少的缘故,我又开始写诗。记得08年底,我一口气写了100首无题,这100首无题让我重新找到了诗歌感觉,对诗歌又稍稍有了一些信心。后来,这100首无题变成有题了,再后来,我把一部分做了素材,结构到《尘浮屠》和《转情筒》中了。我经常把自己的诗弄得面目全非,到最后定稿的时候,自己都不认识了。没有办法,我就是一个文字搬运工,一辈子给人做编辑,也给自己做编辑。无题100首的写作对我不存在转折的问题,因为我一直在学习的路上,没有转折。她只是给了我信心,让我明白中年期写作与青春期写作是两回事。我是一个逻辑思维很强的人,我的理性是青春期写作的天敌,所以,我的早期诗歌很失败。人到中年,理性的光芒渐渐不再被诗歌拒绝了,这也让我对诗歌重拾信心。但也仅仅是重拾信心而已,能否写出好诗,还需要实践和时间检验。总体评价,我的诗歌不如我的散文,究其原因,还是一个理性问题。中年写作虽然接纳了理性,但诗歌毕竟是飞扬在天空的,她更偏爱天才的想象力。
        3、你的诗歌关键词或主题是什么?与评论家的发现和概括有没有差异?
        孤独、疼痛和死亡,这是我喜欢的词汇,是可以让我挖掘一生的富矿。无论她们是否爱我,是否亲近我,我都会不离不弃。
        我写诗虽然较早,但在九十年代初就转向了散文和小说,我对诗歌一直是缺乏信心的。本世纪初,我还一度告别文学长达8年之久,2008年元旦前夜在新浪开博,我才重新“归来”。这几年,我终于找到一点诗歌感觉,不过,我的诗歌还处在爬坡阶段,寻找阶段,至今并无建树,谈不上评论家的发现或概括。
        4、你如何处理创作中出现的惯性词语和表述模式?
        惯性和固有表述模式是由每个诗人的个性决定的,是属于个体的标签,做到完全陌生化很难,几乎不可能,有时我甚至怀疑这样的“陌生化”是不是丢失了自己。在某个特定写作阶段,会有惯性词语和固有表述模式出现,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通常会让自己“离开”,尝试到别的地方走走,可走远了,最终还是要回来的。这是自己天性的一部分,你不可能彻底改变,唯一的出路就是当你原地转圈的时候,就走出去看看,走远了再返回来,虽然回到的还是那个圆心,可你若能在这个圆心之上向上旋转哪怕一公分,你就算有所收获了。此即哲学上所谓的螺旋式上升。还有一种处理方式:把作品放一放,去干别的去,过一段时间再回头来看,回头修改。我一直相信作品是不怕修改的,修改也是写作的必修课,只有反复修改,反复审视自己,你才会发现自己的不足。当然,天才们不赞成我的方法,但他们是天才,他们享有独来独往、天马行空的特权。我没有这种特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反复修改,直到一个字也改不动为止。在我的博客中,大多作品后面都缀着一个小尾巴:草稿。“草稿”二字提醒我,过段时间就该回来看看了。
        5、你每年大概创作多少首作品?有什么样的写作计划?
        2008年之前,我的作品很少,其中还有几年是空白。开博之后,写作量比较大,每年应有200首左右诗歌,15万字左右的散文。这个我没有具体统计,仅是印象而已。
        我很少有具体的写作计划。很多“计划”都是在写作过程中慢慢形成的,比如我的长篇散文《虫洞》,比如我的长诗《孤独三部曲》,等等。这是我近一年来完成的比较大的两个作品,但在写作之初并无什么明确的计划,都是在写作中慢慢调整自己的思路的。一般而言,大部头的东西都是应该有事先计划的,而我的最终构思起初都不在计划之列,都是在写作过程中渐渐清晰起来的。
        6、能否用几句话表述一下你判断一首新诗是否优秀的标准?并举例。
        我认为诗歌是否优秀是没有固定标准的。如果非要说一个标准的话,那就是:好的就是好的。当然,这个标准实际上是一句废话,但要把这句废话想明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你非要让我给“好的”定一个标准的话,的确有些为难,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是可以量化的,即单位字词所包含的诗意。诗意是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诗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举例就算了,因为“好的”诗歌太多了,而且我认为的“好的”都是以我为判断标准的。以我认为的“好的”来举例并无多大意义,每个爱诗的人都有自己钟爱的对象,我从不强迫别人喜欢我喜欢的东西,别人也很难改变我的喜欢。我不强迫别人和别人改变不了我,并不意味着我狭隘,我对任何文学样式都是包容的,只要他是认真的,诚实的。世上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假,但文字做不了假,只要你在文字中耍一点花招,聪明的读者就会发现。老老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写作,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7、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在中国诗歌史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当代诗歌还行走在当代之中,而诗歌史指的是当代之前已经定型的东西。还在改变的东西与已经定型的东西之间并无可比性,对于当代诗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写,写什么,而不是你处于什么位置。如果我们现在就把自己的位置界定好了,我们的子孙将来还能做什么?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踏踏实实地写作,有些事还是留给后代去做吧。
        那么,作为当代诗人怎样才能做好当下,或者说怎样才能做出不同于前人的改变呢?我觉得一个时代的诗人如果有野心的话,最重要的改变应该是看世界的方式和对待世界的态度。创新形式固然重要,创新观照世界的方式更重要。科学发展已为我们重新认识世界提供了多种可能,如果说在语言面前,我们与前人是平等的,甚至是处于劣势的话,那么,在认识世界的方式上,我们比前人更有优势,我们应该把我们的优势发挥出来,而不是人云亦云,或者跟在前人的屁股后面,对文字修修补补、敲敲打打。
        8、你最喜欢的古代诗人有哪几位?
        我喜欢古代三类诗人:一类是天才的,比如李白、苏东坡之类;一类是悲情的,譬如杜甫、陈子昂、李清照之类;还有就是田园的,譬如陶渊明、王维之类。这个分类很不科学,只是我的感性认识而已,仅为回答方便。天才离我太远,田园离我也不近,我只能面对现实。现实是最残酷的,足够我们关注一生。当然,偶尔我们也可田园一下,那是一个梦,一个安慰而已。
        9、如果只选择五首代表作品,迄今你最满意的是哪几首?
        至今没有最满意的作品。
        到目前为止,我只能说倾注心血最多的是刚刚完成的一组长诗《孤独三部曲》。《孤独三部曲》包括《尘浮屠》、《转情筒》和《裂帛书》三首长诗,总计近3000行。在这三首长诗中,我相对满意前二首,完成这二首诗的过程中写作状态相对自由。《裂帛书》是关于历史的,写作过程中你很难彻底摆脱历史史实的束缚,所以有戴着脚镣跳舞的尴尬。
        10、你的阅读兴趣是哪类书籍?写作之外有哪些爱好?每年有没有出游的计划?
        我的阅读比较杂,阅读哲学、美学、社会学、心理学、科学等方面的书籍多于文学作品。平时没什么爱好,喜欢与朋友们喝酒、聊天、玩牌,还有就是散步、思考。走路是最好的思考方式之一,远比书斋里的冥想视野开阔。
        除了公差之外,很少安排出游。
        11、作为个人品质的内心界定方式之一,有没有你厌恶并警惕的诗人、作家与作品?
        就像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诗人和作家一样,我也没有特别厌恶并警惕的诗人和作家。我对文学包括作者的态度是这样的:喜欢就多读几遍,不喜欢就放在一边。没有必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崇拜谁或厌恶谁,但一种人和一类作品除外:在作品中装腔作势的、居高临下的,文字粗糙的、毫无美感的。
        我对写作者的写作姿态和语言比较敏感。谁愿意与世界平等对话,我就与谁对话;谁尊重语言,我就尊重谁。
        12、请列出十位你愿意跟踪阅读的当代诗人或作家、艺术家。
        鉴于我的阅读量有限,我很难列出一个愿意跟踪阅读的当代诗人或作家、艺术家名单。或许,在我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可以列出这样一个名单,但我觉得这样做并无多大意义。不过,我相信,一旦遇到好作品,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13、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是否喜欢这件工作?为什么?
        从事新闻工作20余年,最早的时候做报纸副刊编辑。工作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养家糊口的手段而已。不过,这份工作算文学的近邻,做起来得心应手。但新闻也有让我厌恶的一面,毕竟新闻的语码系统与文学的语码系统是不同的,尤其刚改行做新闻的时候,我甚至认为新闻与文学是格格不入的,看到“本报讯”一类的文字我就想吐。现在年龄大了,我知道用新闻体写作也是不错的方式之一。总之,世上的事都是有关联的,什么事做好都不容易。就像我刚写诗的时候,从心底鄙视散文;刚写散文的时候,从心底鄙视小说;写过小说以后,发现小说写作难度更大,对语言的要求更高。
        还是那句话,什么事做好都不容易,轻易下结论、动辄就鄙视他人是一种无知的表现。
        14、你的出生地与你的写作风格是什么样的关系?你最喜欢的城市是?为什么?
        我的出生地给我提供了一种写作素材和一种对待世界的方式,与我的写作风格没有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写作风格是与生俱来的,只与写作者这个人有关,与出生地无关,当然出生地作为后天环境,多少会对写作者产生一些影响,但仅仅是一些影响而已。风格是天性,也是人性,与环境关系不大。
        我喜欢我现在居住的城市。没有理由,我的亲人和朋友都生活在这里,我习惯在这里呼吸,熟悉这里的空气。
        文学不就是你最习惯的呼吸方式吗?文学对象不就是你经常呼吸的最熟悉的空气吗?
        15、你平时与哪些人交往?是否经常聚会?
        平时喜欢与朋友交往,包括文学朋友。我喜欢与无利益的人打交道,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利益,交往起来就太辛苦。
        经常与朋友,包括文学朋友聚会。喝酒,吹牛,还有谈心。人活得很累,需要交流,需要放松,聚会是交流和换脑的最好方式之一,不是吗?
        16、请推荐几位你最喜欢的作家、导演、学者、艺术家等,以及他们的作品或书籍。
        我喜欢的仅仅是我喜欢的,我不喜欢强加于人,更不敢误人子弟,还是不推荐的好。何况,喜欢也是随着年龄改变而改变的,这样的参照物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只要用心,我相信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影响我的十本书》(排名不分先后):
        
        1、威廉·福克纳:《喧哗与骚动》
        2、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3、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
        4、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5、托马斯·品钦:《万有引力之虹》
        6、流沙河编选:《台湾诗人十二家》
        7、丹纳:《艺术哲学》
        8、王世舜主编:《庄子译注》
        9、史蒂芬·霍金:《时间简史》
        10、灌耕编译:《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
        
        说明:这些书只是影响过我,这是一个事实,与喜欢无关,不做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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