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诗17首
发布: 2009-10-29 19:08 | 作者: 子午
天堂般的牢房
这些晚上的梦啊
就像一场没有葬礼的死
我双手紧握刀锋
直到你退守淡蓝的地区
越冬的河流洗白大地
只有冷血是红的
这些不眠之夜的梦啊
就像动物园的孩子和雨
天堂般的牢房
晚霞般的罪行
谁在天堂漫步
大地涌现脚迹
1996 10 21
我的祖国
为了你那最黑的眼睛
谁来守望这一群群黯淡的前夜
她们披头散发，嘴唇发白
打着一盏盏没有点亮的灯
南岸深处12月的雨
泥泞中直达髁骨的青春
黄昏晚点飞来的紫燕
通往冬天的走廊缠满忍冬藤
你的心是左岸的花
白金或蓝钢的堂妹妹
一点点落日小小的血
把越来越雄的雌蕊洗净
你的前额比南方还险峻
攀登的人从北坡攀登
藕丝般后退的雪线
就像祖国失去人民
我的祖国
就是你那年轻的身体
苦难的长发迎风飘扬
一条条季节河静静流行
谁来为我诉说远方
你锋利的食指揭露的远方
从未有人从那里回来
路上落满一颗颗狮心
谁来退守更冷的家园
点起一炉炉熬药的文火
一场场前夜匍匐而过
一个个晚熟的孩子纷纷去死
1995、12、3，南岸
新房子
——致DD
新房子，比儿子还大的新房子
站在浑黄的江边，很神气
七月最热的早晨
江风点燃妻子的梦境
新房子，我打开铁门
船和马达打碎玻璃
你和梨花打的进来
和我们全家坐在桌边
像是开会的样子
1954年的大桌子
差点搬不进1米8的大门
进门就是缘份
就像我们为了搬家
请出去了很多东西
其中一个刻着“宝”字的坛子
强迫我像儿子背唐诗那样背诵
“我把一个坛子放在田纳西
使周围所有的山岭，都有了秩序”
我们请出门的东西
还有那些旧房子，没有门牌号码
但有多少年的端午
挂在上面的菖蒲和陈艾的香气
旧房子没有地址，写给它们的信
也像江面上白翅膀在飞，没有落地
我们的旧房子遍布重庆
观音岩、歌剧团，是你的
井口、红砂碛，是我的
还有黄桷桠、健康路、火车站
那是我们大家的
我们的旧房子，拒绝地址
拒绝我们回去
我们是它们请出门的东西
那些陈艾和菖蒲
是旧房子的名字
2003 7 30，重庆较场口
烛光透过啤酒
烛光透过啤酒
象炉火烤着你的脸
我们坐在10点钟的地方
谈着100年
眼前的光影在晃动
刀痕斑斑的桌面
象一场伟大的海难之后
漂浮在我们胸前的船板
我们心爱的城市
老得象逢站必停的慢车
站台长满青草
你的黑发在黄昏飘荡
我们战斗的青春
比没有终点的特快还疯狂
窗外爬满春夏秋冬
我只对冬夜情有独钟
冬天晚上的事情
我们用嘴唇记忆
他们用双手放掉
就象放走逃犯和洪峰
回家的道路有两条
我只记得最远的那一条
靠近河流，靠近心脏
靠近天使受伤的现场
1999 2 7,红砂碛
家长会
身高103厘米，体重19公斤
结论：体重和头围偏大
小狗狗从体检表外向我跑来
我是这个4岁男孩的家长
下午3点半的幼儿园
我坐在他的果绿色小木椅上
我35岁，吃饭都不长了
他比我的零头还小。刚才
在铁栅门外，我看见他站在
矮墙内蹦跳。跳得最高的那一次
他终于看见了墙外的化工厂、爸爸和芭蕉
这是一个小得象家庭的地方
只有3个妈妈：一个大眼晴
一个长头发，一个金头发
另外还有一个做饭的黄娘娘
她做的炒猪肝和排骨汤真香
儿子很得意，已经得了3朵小红花
全班又民选他当明天的值日生
午饭时把64根筷子发给大家
只有谢鲫壳同学反对选他
还揭露两条“罪状”：他洗手的时间
太长（人家的手手特别脏！）
他还在乒乓台下撒尿
（那里肯定有一棵小花小草！）
我在心里为儿子辩解，同时又想
回家以后怎样修理这崽儿的办法
孩子们洗手很生动，肥皂包在布袋里
布袋吊在绳子上。在后园的葫豆地边
还吊着矿泉水瓶子和易拉罐
里面种着香蒜苗和金边兰
一个带铁窗的小木屋蹲在院角
等待兔子和老虎跑进去
成为孩子们的精神领袖
他这学期学了8个武打
画了24张画，其中有一个是秋姑娘
她的样子一点不象妈妈那样漂亮
会爆炸的苹果，会过河的小马
他还学习国歌、擦屁股和加法
他还会说，我们是汉族，人最多
唯吾尔族姐姐辫子最多，舞跳得最好
唱北京的金山上。第一次参加
儿子的家长会，我第一个到
老师忙得忘了表扬，但儿子没忘
大家安安静静吃点心，儿子大叫
我的爸爸第一个到！我的儿女们都笑了
木马木马快快跑，后园的葫豆
开花的时候，花儿是淡紫色的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是看不见的
1998/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