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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八首

发布: 2009-9-03 21:45 | 作者: 凌越




风在反复拍打门扇


背后,风在反复拍打着门扇。
奔走吧,阳光下的生灵,无知的小动物。
我的灵感来自自然的敌意。
接受肉体的宽恕,在堕落中和精神结盟,
人执意重返祖辈的旧途。
代替幻想勒索生命的亏欠,
看不见的病菌在攻击肿胀的牙龈,
寒微的祈愿翕动在干渴的嘴唇,
而心,在恋情中变得强硬。
大地的空旷带来久违的静默,静默即生命。
去吧,倔强的诗人,
去找一处住所,确立一种生活。


词语将我们完整地隐藏


词语将我们完整地隐藏,
而春天在激励我复苏,
激励我歌唱,
尽管听众早已溃散,
尽管我们的出场不过是汇入人流,
沿着古代的城墙我穿越城市,
风穿过整个冬天的厅堂它呼唤着我,
我知道我是词和物的幻象,
时间的冷漠和物象的忍耐将我逐出这个世界:
树木长出新叶;
明亮的窗户在眺望着灿烂的星辰;
人们静默地出门,然后回家。
嗨,几百本破烂的书籍造就的文明
嗨,松软的砂粒构筑的城堡
坍塌吧,我厌腻,让我从你思欲成病的土壤里破土而出吧,
在肉体中求得有限的快乐。
我是倾斜的大地的一部分,
我是孤立无援的星光。
绝对的善是残忍的,
务求平缓地平缓地进入睡眠——语言的同谋。
我是词语,我是神迹,
但有何荣耀可言?


给shell


我爱人抱怨在诗中看不见她,
我爱人抖动诗稿,
期望一只发卡或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从中掉落。

我爱人翻遍所有衣服的口袋,
我爱人打开每一个抽屉,
我爱人检查每一个可疑的暧昧的词,
比书报检查官还要仔细,
像清洁工擦拭遭污染的碗碟。

可是诗里举目皆是凄凉的景象:
无家可归者、病人、妓女、失去老伴的退休工人,
他们构成我诗歌的背景和主干。
爱人,我的技艺还稚嫩,
我还得借助题材那炫目的表面,
我还得借助伦理那蛊惑性的力量去补充美。

爱人,你在诗中见不到你,
是因为我还没有信心处理喜悦和幸福,
至福和平庸的界限如此模糊,
爱人,我的手指还不够纤细,
我的心灵还不够敏锐,
而我的勇气还有待成长。
我在你的抱怨里锻造我的技艺,
我在背运的人身上锻造我的技艺,
他们悲惨的命运使我审视自身,
审视你和我,
他们悲惨的命运使我理解夫妻之爱的深沉。

有一天,我会把我的眼光调整到你的正在生气的脸庞上,
我会像端详一个老妇人一样,
端详你生气的富有生气的脸庞,
直到我确信那仍然是爱的化身和伪装。
有一天,待我的技艺成熟,
你自然会在我的诗歌那碎裂的意象中完整的呈现,
——比如此刻,这首。


我心里有一个形象


我心里有一个形象,
我看不清它的面容,
但它沉默着,有一种我熟悉的庄严,在树下在午后。
我心里有一个形象,
我禁不住默念不连贯的语句,
我禁不住用那不成熟的嗓音和它交流,
当我在诗中说“你”,也许就是“它”,
我的语句之所以安静地流向内心,也是因为它。
它推动我置身于未知和驻留在年轻人的无畏中,
虽然我不再年轻,但它赐予我无视衰败的勇气,
一如年轻时我们在面对生活时本能的勇猛。
我默念着语句,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就像我并不知晓那形象对我意味着什么,
像狗引着主人到郊外的草丛,
像晨光摸索着不知道该不该唤醒万物,
楼群苏醒,人们奔忙着挤上公共汽车赶去上班,
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有一个形象
但我知道这是我被“选中”的原因,
尽管我始终看不清它的面容。
我心里有一个形象,
陪伴我度过寂寞的青春岁月,
还将陪伴我度过同样寂寞的暮年,
陪伴我走过有河流流经的众多城市和村镇,
也将陪伴我走过爱情向亲情的艰难跋涉。
许多年,我揣摩它端详它,
但却并不真正的想生下它。
我心里有一个形象在寻找词语的甲胄,
那永远不合身的甲胄,如同一个陷阱。
我心里有一个形象
告诉我得学会把高亢的声音调到低沉,
在低音中,那个佝偻的形象终得以舒展。
但舒适也不是它的目的,
我并不了解它,但了解也不是我们的目的。
我心里有一个形象,
让它继续待在那里吧,启动我的呼吸和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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