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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八首

发布: 2009-9-03 21:45 | 作者: 凌越



我即将出发


我即将出发,
在精选的夜晚。
蓝天曾忠实于我,但此刻它们收拢在纸页的黑暗里。
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
返回或者不,这是我的旅行。
现实被挽留在画框里:
模糊不清的公园,交谈掺杂尴尬的沉默;
晨光廉价地涂抹欢快的色调;
而“幸福”那个高傲的字眼过于炫耀,
根本不在视野之内。
给我激励,管它太阳或是月亮。
给我幻影,过去瞬息间成为背景。
我即将出发,
带着众人的期许:
“祝你一切顺利”或“祝世界和你所想的一样。”
我喜欢后者,甜蜜中有一丝虚无。
遭人唾弃的离别不复再现,
走吧走吧,前途即前面的路,
谁能看见?用脚步丈量吧。
在大地的怀里横冲直撞,它将不再痛苦。
人们生机勃勃,奔向各自的结局。
我是一群人,也即我什么也不是。


没有真正的对与错


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关键在于怎么说,
你以为我是诗人,错!
我是同样精通遣词造句的律师,
我们的区别微妙,仅在一念之间。
是的,是肉体的觉醒拯救了我,
使我免于像你那样滑入精神的虚无。
词,你要学会利用,可别被它牵着鼻子走。
它的尽头没有迷人的风景,
只能是黑暗,在空洞的回声里,
这在我反复修改诉状时就已知晓。
桌上案卷堆积如山,自有秘书去处理,
可心里堆积的苦衷,不知该找谁说?
风光的外表敌不过世俗之虫的撕咬。
婚姻的衰老和肉体的衰老相继光顾,
尽管新款汽车依旧锃亮,
尽管新换的女友依旧光鲜。
可内心为什么还在激荡?
善恶?那是傻瓜才会关心的问题。
我信奉的第一真理是:小富即安。
我信奉的第二真理是:恶即是善。
我在法庭上喋喋不休,
我在私下里和法官们推杯换盏,
我的工作不外是将恶变成善——原本的模样。
这和写诗何异?世界的伪饰者。
从不同的门径,我们投身放纵的游乐场。
不要逼迫我,不要让我的舌头失去控制。
理性,再理性,理性即崩溃。
哎,诗人,咱们法庭见
去听取词语的裁决。
词语,我们共同的雇主兼命运。


我要歌唱


我要歌唱,我要!
我要离开这片废墟,一边走一边唱。
我要集结世上所有的行吟诗人,
我要他们跟着我,一起唱。
我要走过我故乡的拱桥,
我的懵懂的幼年时光,
我要它们在回忆中放出异彩。
我要歌唱,降入尘土的爱情醒来。
一颗星灭了,又是一颗,
我要点灯,照亮斑驳的四壁,
我要摆脱颓废那无所不在的阴影。
我要树,覆盖我;
我要女人,踌躇着,不知所措。
所有爱我的人,请听我唱:
我要告诉你们,
我的姓,我的名。
我要告诉你们,我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
有时候我无耻、肮脏。
在我歌唱的间歇,
在我为欲望驱使的瞬间。
欲望,我总是敌不过它,
无数次败下阵来,所以我要唱,
并非生来的愿望,并非庸人的指使,
但歌唱不会让我羞耻,
迎上去,管它失败还是死亡。
然后我要告诉你们,我不会一直这样唱下去,
此刻,珍惜吧,至少学会它。
所有我爱的人,请听我唱:
我要倾诉,在歌中倾诉,
我尤其要声音消散后的沉默,
算计吧,爱神;
掂量吧,和文字交换,是否值得。
记下这眼神里的惊悸,
记下怨恨,释放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
是的,平凡的日子需要盐和酒精。
平凡的头脑里需要注入迷狂。
最后请记住:爱不会长久,此刻,享用它。


对着夜色,我滔滔不绝


对着夜色,我滔滔不绝。
我不会只为漂亮娘儿们押韵。
楼房和庭院消失了,
巨大的剧场自会呈现。
风送来树的掌声,
星星和月亮蜕变成不自然的布景。
——人类,你干的好事。
倾吐吧,没有听众,大声点。
我摘下眼镜,
将嘴唇交给夜晚,像交给焦渴的女人,
翕动着,回敬赞美给满腹的怨恨。
嗨,多美好的春夜,
像一场悬念丛生的电影,
不知疲倦
把你引向那空洞的舞台,
向这儿微笑,颔首。
风度来自距离,
美出自想象,而倾诉和沉默是孪生姊妹。
落入睡眠,现实已然崩塌。
稍稍变换角度,月亮在夜幕移动,
我滔滔不绝,词遁入黑暗,
剩下我,还活着。
俗世的快乐不是没有可能。
我沉湎于过去,竟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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