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我不知道你生病的样子
陶罐里正在熬药
我也只能在心里为你开启一朵文火
据说牛顿曾煮过一只怀表
时间就是一种煎熬吧
但除了这身骨血还能熬出我们什么
我们已经越走越远
直到万有引力之外
直到你从一个女人变成了星空
今夜 大海涩苦
而我在一块礁石里慢慢搅动着
而你 依然还病在涛声里
《霜》
那些衰草叶上
白色的霜
夜间细微的呼吸
终于有了
结晶
大地异常柔软
母亲总是搓热了手
才来抱起我
我记得，有一种雪花膏
叫雅霜——
冬天来了
我仰着脸
一脸的稚嫩和香味
《侏儒之歌》
几个侏儒在大街上唱歌
侏儒，侏儒
人们围观，哄笑
几个侏儒在唱
可笑的侏儒之歌
一个小女孩突然拍手
小矮人，小矮人
她一定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
几个小矮人
因为一个小女孩的美丽
他们在唱
快乐之歌
《我用手掌拍打蓝色海水》
我用手掌拍打蓝色海水
但并没有引来，想象中的海豚
而母亲敲打一只残破的瓦盆
却引来了成群欢叫的鸡鸭
她的一生，如此富足，安静
而我的一生
月光碎了，海水有哀伤的苦味
《辑里人家》
他家的大门，正对着
鹧鸪溪的一个弯道
像河水在这里回转，他委婉的语气里
乡愁，也打着浅浅的漩涡
院子里
童年时亲手栽下的那棵梧桐
早已高过了屋顶
双手轻拍，但落在青石板上的
不再是当年的桐声
高堂仙逝，兄嫂当家，一切都变了
唯有一张书桌
是专门为他摆下的
空白的宣纸，多少年
他竟能以水为墨
把一块顽石点拨成一缕暗香
在后院的那一小块菜地里
转了很久
直到时近正午，厨房那边传话来：
绣花锦已经老了
为什么要等到临别时
他才把我们引到屋后的小路上
小路绵延
既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
两边，蚕豆秧，油菜花，桑树枝
许多无名的野草
蓬勃生长
《今生今世》
在上海，我们有过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你还愿意
继续在尘埃里开花
我也是同意的，再搬回到1944年
在赫德路的阳台上
和你一起看日落，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今生今世，总要作一个选择
兰成！
但即使你每天都会按时回家
奈何立秋后，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你知道我的脾性
越来越没有信心，包括对这个国家的前途
现在我看见飞鸟
也以为是重庆的羽翼和影子
在温州的小旅店
你亲眼见到了我的腹痛和尴尬
正应了
战难，和亦不易
我只得凋谢了
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而以后，我辗转异乡、他国
正如你当年走的那条曲线
你把救国
也视作在女人之间的周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