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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浮在北极光下

发布: 2008-10-03 08:16 | 作者: 扫舍



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半夜二三点钟,没有窗帘的窗口透来淡白的日光,提醒我这是在靠近北极线的瑞典,这是几乎没有黑夜的夏季之夜.

轻轻地走到旁边的房间检查两个孩子的被子,同往常一样,早已是人仰马翻的睡态.孩子的觉可真是沉,将他们重新放回枕头上,掖好被角, 他们深而长的呼吸没有一点改变, 想起那个词;黑甜梦,说的就是这个年龄吧.

一向习惯在黑暗中睡觉,好像黑,是一件护衣,只有在黑中才能真正地放松下来.几日来的睡眠都不好.极地的阳光,近深夜才淡下去,在一种暧昧的蓝里安静几个小时,很快就再次出现了.

不明白瑞典人为什么不挂窗帘? 也许是在历经冬日无尽的黑夜后,他们舍不得放弃每一线光亮吧,就拿开车来说,大白天所有的汽车都亮着大灯, 估计也是从冬日的需要开始,最后竟然成了制度.

无眠,索性去了阳台看湖.很早以前看过简芳达演的<金色池塘>,这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她站在木码头上的纵身一跳,那时候的方达,是多么的年轻啊,小麦色的身体结实而苗条,可前段时间再看她复出演的电影,虽说气质还是好,却已是掩不住老态了.

房东的这个房子,估计只是在夏日才租给度假的人,因为里面布满了他们日常生活的痕迹.杨可尼克是个68岁的退休大学生物教授,还是曾经的体操教练.走廊上的小桌上,有许多他家庭的照片,他的年轻美丽的母亲,带着四十年代的笑容,他风度翩翩的父亲,儒雅而英俊.扬,在照片上还是一个金发的男孩,和他的姐姐拥抱在一起快乐地笑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独自端详着这些照片,能听到岁月细碎的低语声.

第一眼见到杨的时候,他带一顶水手帽遮盖了秃了的头顶,健壮而开朗.他热情地看着我夸我是个美人,马上接着就说他的太太凯瑟林也是个美人,比他小了15岁,是他当教授时他的学生.我们聊了一会上海和那条船”哥德堡”,他就忙着去清理天鹅留在沙滩上的粪便,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对我们说:我要告诉凯瑟林你们是很好的人,我们要一起吃晚饭,你会见到她的.

凯瑟林还没出场,我已在房间里看到了她的照片,果真是让人惊艳的美女. 一天下午,她的车停在了门口,和人一起出来的,还有好几个大的篮子,里面放的全是她准备好的瑞典晚餐.她的蓝眼睛依旧迷人,只是岁月将她从一个苗条的女郎改变成了丰乳肥臀的母亲.那种一见到孩子就往怀里搂的母亲.

我们在朝湖的阳台上用晚餐,看孩子们和杨的大狗在花园里追逐玩球,听他们的笑语将湖面的宁静揉碎.

杨和凯瑟林端起一杯酒,突然放声唱起了一支好听的瑞典歌,然后告诉我们,杯里的酒要净了.三首歌后,我开始有些恍惚.原本是不盛酒力的人, 而让我真正微醺的却是凯瑟林的歌声,她竟然有那么美妙的声音, 圆润而有质地,却又有一种天然和质朴,还有她那一刻的笑,纯洁如同少女.

在那些被北极光扰得无眠的时刻,在那些静夜独自和自然相处瞬间, 看到自己的内心:所有走过的路上,最吸引我的,始终是各种的人生,再美的风景如果没有生命在其中,不过是一个唯美的空镜头,我感兴趣的是各种正在成长或正在衰老的生命, 这些生命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背景下却始终在以相似的方式表达着, 这种表达我们把它叫着感情! 

就如同在杨的家里, 我在北极的微光里看到的他的家人的笑容, 那是一个家庭的灵魂.

2006-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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