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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丧

发布: 2017-5-25 18:48 | 作者: 伯农



        
        四
        边说边聊,小白顺着感觉走,开到了殡仪馆。才进大门,就看到栋栋杵在门边。喊着:你俩像乌龟爬的一样,咋那么慢。赶紧陪我一起去停尸房,把爷爷送进去冷冻。和尚背着个双肩包,从大皮卡上跨下来,一只脚踩了个空,哎呦一声。小白问:没事吧。栋栋笑着说,肯定扯着蛋了。和尚歪歪倒倒地找回了平衡,突然想到《助念往生仪轨》忘记带了,没有那个等下怎么念。他问栋栋可有办法,栋栋说网上能找到吗,找到的话到殡仪馆办公室打印一份。和尚顿悟,说:你们先走,我打印完就去。”和尚跑到一楼的接待大厅,礼貌地跟工作人员说明自己的来意,对方一听是做佛法仪式的直摇头,说这里打印机不能外用,你上后面二楼办公室。和尚几步小跑到了地方,说明情况,对方态度恶劣,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再说这跟办公无关,拒绝提供打印机。几番纠缠,眼看对方要发飙,和尚悻悻地走了。和尚打电话问栋栋怎么办,要不开看看周围可有打印店。栋栋一阵恼火,说:他妈的不长眼啊,不知道今天谁家办事吗? 你等着,站那别动。”
        过了五分钟左右,刚才那个想发彪的青年人,低着的头耷拉着笑脸从办公室出来,说:哥哥啊,刚才我不了解情况。实在对不起,您屋里坐,我帮您打印,纸不够我再添。哎呀,您来了也不讲清楚,说清楚情况咱们不都省事儿了吗,馆长刚才都打电话安排了,老爷子的遗体,三天后进早晨的第一炉,麻烦您转告一下。”
        和尚拿到热乎乎的仪轨,便跑到最北面的停尸房。栋栋跟小白在门口抽烟,和尚见了就说:“本来这空气就污浊,你们还抽,赶紧灭了吧。
        “你说的真对,我一张嘴说话,嘴里都会掉进来很多渣滓,肯定是烧尸炉的烟筒里飘出来的,这小颗粒里肯定有其他人的骨头渣滓。”栋栋一脸正经地分析道。
        “我也感觉到味儿不对,还咯牙。咱们进屋吧,刚好和尚也来了,我们看着他做仪式。”小白说。
        和尚第一次来城北的停尸房,以前的旧殡仪馆没有那么靠北,他去过几次做烟施。如今这个新殡仪馆的停尸房,冷冻仓比旧的多了三倍。粗略估计有二百多个仓位,放眼望去无不壮观。停尸房内冷气十足,加上屋内没有人气,冰冷的不锈钢停尸仓把阴气逼人的氛围推向极致。和尚心想,这里还好是上午十点,如果是晚上,这里的值班人员怎么过。又想,他们是无神论者,想必也无所谓。和尚有条不紊地把七盏酥油灯排放整齐,放在地上,然后一一点着,把般若摄颂经本放到栋栋爷的仓位上,右手持转经轮,左手持《助念往生仪轨》,一边念一边转着。起初栋栋跟小白以为几分钟就好了,过了半小时看和尚还没有消停的意思,想打断他赶紧回去搭灵堂,又不好意思,毕竟和尚态度是那么虔诚。万一这个对爷爷真的有利呢?栋栋招呼小白出去抽烟,在门口候着,屋里太冷,阴气又重,两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也撑不住了。和尚念经倒是入迷,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怕。他的颤栗和寒冷都留给了第一次时做仪式的时候,如今留下的只有温暖,如七盏酥油灯那样的明亮和温暖。和尚越念越有劲,越念越快,他席地而坐,水泥地的寒冷并没有影响他的体温,相反,念完后他后背已汗透。和尚喊了声栋栋,栋栋应声而来。
        “你跟爷爷说句话吧,他能听到。”和尚说。
        栋栋见和尚最后跪在了仓位前面,他也跪下,并自言自语了几句。和尚看到栋栋眼角有些湿润,说:咱们走吧,所有仪轨的功德已经回向给爷爷,愿他离苦得乐,生往西方净土,嗡玛尼贝美哄舍。”
        
        五
        回到栋栋爷爷的小区,灵堂早已搭好。路上小白问和尚念的什么经,搞了一个半小时,他们的烟都抽完了,又出去买的烟。和尚打趣道:“以后你走了,我也给你念,你就知道了。”
        “一大早的你怎么拐着弯地骂人,我才不信你这个嘞,也不要你度。”小白一脸无辜。
        “你别缠着我念两个半小时就好,像你今世造那么多业,恐怕三个半小时也度不走你。”
        “你俩快来,把绳子拴到树上,把花圈摆好。”栋栋对他俩喊着。 栋栋爷爷走的真体面,小区里来悼念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小区门口的街道也渐渐开始堵塞。花圈已经把灵堂围的只剩一条悼念的路。和尚看到来悼念的人,穿衣品味不凡,虽然都是黑色系,可那派头各各都像个人物。他们好像都彼此熟络,低分贝地交谈,时而做出惊愕的表情,时而低声欢笑。灵堂前倒没有充斥着多么压抑和痛苦的氛围,相反,像是一个高档的社交场,能来的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好似这是身份的一种象征。和尚看到收礼金的地方有两人负责,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发毛巾、肥皂,在发毛巾肥皂袋子时还往里塞卡。和尚不解,问小白塞的什么卡。小白说,现在查那么严,又不能借红白喜事公开待客吃饭,所以只有返购物卡给来的人。
        “那怎么还塞不同的卡呢?”
        “卡的面额一般有五十、一百、二百,你交的多,返的多。”
        “那么人性化,真贴心啊。”和尚赞叹道。
        “那亲戚朋友也不吃饭了吗?”
        “这个当然要去,不然不热闹咯。”小白的口吻真像综艺栏目里的青年导师。
        “你俩过来,给你认识认识我几个大学的哥们。”栋栋喊着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栋栋的几个大学哥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跟他一样,几分嚣张,几分慵懒,外加一些吊儿郎当和无所谓。简单地寒暄过后,和尚跟小白又去忙活着眼前的杂活儿,留下他们几个在旁边扯淡、调侃。临近中午,栋栋招呼亲友到就近的饭店吃饭。大家刚坐倒,栋栋把烟酒分散到各个桌上。烟盒白皮的,没有任何字,完全是白色。酒瓶倒是和茅台酒瓶一样,但没有标签。和尚低声问小白:这是为了办事儿特意定制的?
        小白字正腔圆地说道:“这就是部队特供,烟是软中,酒是茅台。外面你能买到的都是假货,上面查的严,所以部队也要想办法对付,供货商更不会把这些流通到市面上。”
        “那栋栋怎么搞到的?”
        “他舅带来的啊。”
        酒过三巡,栋栋来到包间,看着一桌的同学,说要请远道而来的同学去洗洗澡,解解乏,让和尚和小白也去。小白执意要走,说家里还有鸡没处理掉,一大堆事要做,如果没特别的事儿就等后天出殡再来。栋栋笑笑说:这里也有鸡需要你处理呢,到哪不是处理。到哪都需要你这个养鸡大王。 
        另一个栋栋的大学同学说:没看出来,仁兄日理万机啊,佩服佩服。”
        大家都轰然一笑,喧哗一片。小白还是走了,和尚跟他们一起去。
        万宾国际商务会所,是全市最豪华的娱乐场所。栋栋基本上把本市的高端会所都玩了个遍,他在每个高端会所都有VIP卡。有时也去小发廊尝尝鲜,时而能碰到刚入道的小萝莉,时而碰不到,转身就走。栋栋和大学同学们养成了一个默契的习惯,每到一个地儿,他们先开一间房,让领班把妹子编成组到屋里接受检阅,谁先挑中喜欢的妹子,谁领走到其他房间,完事儿以后再回来分享自己的经历。如果体检极佳,记住牌号,下次尝试。如果体验极差,也共同分享,省得下次重蹈覆辙。栋栋的嫖娼小组越嫖越有经验,越嫖越精明。他们从懵懂无知,嫖到一眼就能揣测出女人是什么段位。他们上大学时开始嫖,嫖完了觉得没有新鲜感,开车去临市嫖,接着跨省组团嫖,后来飞到日本和韩国,还带着一个会日韩英三种语言的同学。对于这次万宾国际的消遣,栋栋并无多大兴致,新来的他都睡过,老的更不用说。请同学来这消遣,多是出于礼貌,更像是例行公事,也是在表达友谊。
        房间里同学欢聚一堂,除了和尚跟栋栋,所有人都淫荡地放声大笑,讲着最下流的笑话,一个同学说他要一对二,喊俩俄罗斯的。一个笑着说:你他妈的喊俩陪你聊天啊,上大学时我们出去玩,大家都出来了,就你他妈的没出来,还要加钟。等你出来后,大家都赞叹你厉害。结果走的时候那个妹子跟其他妹子说,你真是个好人,花钱找她聊天,说下次还要陪你做。弄了半天是阳痿啊。”
        “你他妈的才阳痿呢,老子是早泄好不好,自从我经常喝玛咖吃象拔蚌以后,现在老子厉害着呢,不信你把屁股洗干净等着。”
        妹子来了一组又一组,一组五人,三组过后五个外地来的同学都挑走了喜欢的女人,只剩栋栋跟和尚在房间里。
          “给你也挑一个吧,你吃斋念佛的,身体肯定好,不够用挑俩。”栋栋坏坏地笑着。
        “你知道我肉都不吃,烟酒也断,心无挂碍,怎么可能会找小姐。”
         “也是,知道你不会玩儿的,要不你在房间歇会儿,今天可真累着你了,我跟小白在外面等都等急了,你还心无旁骛地念着。我该咋感谢你这个活神仙,你又不食人间烟火。”
        “感谢啥,都这么多年的伙计了,高中时不都成天吃你的喝你的。”
        “要不我给你拿张素食馆的饭卡吧,刚开业的,前几天别人送我爸的,我吃了几顿,味道还不错,里面还有两万多,送给你用,也合您这尊活佛的胃口。”
        “栋栋,我学佛那么多年,做善法从没收过别人一分钱,何况是你的?再这么客气,就真的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好吧,改日找机会,找个清静的地儿我再请你吃饭。”
         “行啊,栋栋,你怎么不找一个呢,公子哥改邪归正啦,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毛吧,我哪有你那境界。哎,不瞒你说,我最近身体不太好。”
        “不会吧,怎么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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