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柑橘园在浑浊的洪水中
化为一片坟墓，我们需要种点别的
改善生活，那些跟人头一样肥大的西瓜
或者小臂般粗细的莴苣，在烈日，
在细雨糜烂，在光阴短促而有力的时候
与我们同生共死，我们浇灌的
是自己的根茎；现在腐朽了，开着
塑料的花朵的我，以后将开着虚无。
台风仅仅繁荣几个昼夜，
母亲告诉我，观音坐镇山上的塔，总会
保佑这片土地能够愈合，不论
伤有多重，信和不信的都在自己
坚守的光圈里，成为祖先；
即便这些存储种子的仓库在雨天化为鱼缸，
吃饱喝足的鱼群也将弥补我们的粮食。
07
火车成为摆设，数十万人终于休息，
一起看山雨欲来，调动这个国家机器的
每个螺母，转向正确的人生；
我在遥远的异地，没有学会御风术，
接受乌云的指示（尽量沉重），每天做一个
好的悼客，对那些锦旗母亲深表同情，
任何一项服务都需要一盏闪光灯。
等台风扩大半径，红十字遥遥领先，我们拟就
一篇皆大欢喜的报道（它有悲剧的格式
但不妨碍它成为喜剧），任何损失都
没有我们团结一致的力量重要，
在新青年的毕业典礼，重金属呼啸的广场
总需要一次超强台风与之媲美。
08
遗忘来临了，邮递员在电话中
确认一个远方的包裹，在我这个主人
惺忪的答复里，一声模糊的谢谢
并不松动世界的神经，转向安乐；
从台风中迁移的居民陆续回来
没有多少灾难，令我们紧张，生活节拍器
踩在刽子手的脚下，信手弹唱这座城市的
信仰和道义，比炎炎夏日更愚昧，
“以智力相雄长”的天下仍在司马光的眼界里
孩子年纪愈小，开起枪来愈顺手，
他们愿意炸掉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
卢浮宫，以及与之相类的一切艺术殿堂，
只要给他们运动的权利，世界的霉运不会到头。
09
从我狭隘的世界里，大海给予我的却是
比梦魇更强烈的另一种无从摆脱的命运，
成就了我，这个失败的水手，抱着自己的酒瓶
度过余生（他捕捉鲨鱼的时候
以为自己和库克船长一样矢志不移），
在这篇蹩脚的作文中，我依然弱小，遭受着
暴风雨的袭击，哭声摇晃着我的父母的小屋。
等眼泪减少的那一天到来，
我就成了一个凡人，庸俗而且有耐心，
跟蚂蚁一样懂得计较得失，不想浪费任何一个
说谎的机会（谎言让利益最大化，而且够均沾）
人们竞相构思一个幻境，在泡沫中求多福，求永生，
颠倒的梦想如此诱惑我，不停地倒悬空中，
为一点蝇头小利，纷纷放弃半生不熟的梦；
在神仙的壶里，桃花终日盛开，
鸟雀化为点心，美酒枝上来，我应该忘记活着，
别让台风把我带回到淋漓的夜晚，和痛苦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