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選》十五首
发布: 2015-6-18 09:46 | 作者: 丁威仁
〈散文詩：關窗的恩賜〉
撿起破碎的光影，在妳的影子背後拼圖，昨日的
夜色變成了點滴。
信仰在培養皿裡逐漸萎縮，暗光的水岸邊，每首
歌都唱得瘖啞，像一朵孤獨的藕花，而青春是陽光曬
傷的短片，你們才是主角。
空屋像是一座無人的穀倉，每個米粒只會獨白，
像我，只會抒寫悲鳴的意象，而記憶回到過去，啊，
那是妳的迴音，以及逐漸遠行的綠意
擁抱、憤怒、激情、冷漠、開窗、關窗…這就是
詩人吟遊與流浪的迴圈。
原來，一則簡訊或是一段對話，可以把日子洗得
更加破碎，我從背包取出妳的微笑，卻失去新鮮的色
澤，每一滴淚都卑微地從眼角形成水道，形成湍流。
然後在另一面寬闊的湖裡平靜。
但我只能是急流、險灘，並非偉大的航道。所以
我選擇在穀倉的圓周繞行、自轉，而窗外的藕花，被
煙囪吐出的霧色，裹成宿醉的模樣。
最終，開窗的責任只是過季的敘事，關窗是上帝
賦予的恩賜，而相互取暖的羊兒才能一起禦寒，一起
抗拒屬於惡者的插敘，或者補敘……
〈散文詩：書寫的懸案〉
我什麼都能寫，但什麼也寫不好。
因為，電腦無故當機，原子筆無故斷水，大腦無故
斷線。而眼界已開始狹窄，目光如豆，眾叛親離，戀家
也成為一個理由。
雷雨的午後，我拎著溼漉漉的空瓶，忍耐漸漸發霉
的痛苦，想必是日子的鎖骨斷裂，空腹裡的浮萍褪色，
過往的詩作都像空白的樂譜。
我什麼都能寫，但什麼也寫不好。
於是，我點燃一盞隱喻的燈，掩飾自身空洞，彷彿
在吐司抹上微酸的奶油，飄著一點點自謔的香。
詩疲倦了，靈感從底部洩氣，跟雨邂逅的各種場景
都在記憶裡觸礁，書寫變成懸案。
＜散文詩：無知的直線＞
在直線上春天兀自不明就裡的發出如鳥聲般
的啜泣，在直線上一位年老了詩人想試驗土壤的
改良，在直線上妳在祖母訂婚的那個晚上恨透了
所有男人，在直線上男人點燃女人頭髮建議她晚
上不須回家，在直線上某個小鎮的居民任由垃圾
窒息他們口鼻，在直線上在直線上在直線上悲劇
電影的主角把憤怒向世界詛咒，在直線上。
乍到的春天。年老的拾荒詩人。被男人殖民
的祖母。小鎮居民的大腦裡裝滿垃圾。落幕後，
主角耕耘著這條無知的直線，在慶祝災難滿月的
慶典，一條直線是一種有層次的苦難，一條直線
把石油當作貴重的膠水，封鎖了所有民眾的，的
肛門，就只是一條直線。
〈散文詩：死亡的預言〉
莫忘我，槍彈貫穿頭顱的剎那，嘴邊還留有
你的溫度。或許，我只有在詩句裡纔能永恆，而
每個蠕動的諾言，都是焦慮的獨白，想必那時，
你早已召喚了新的遊戲。其實，別吵醒那堆癱瘓
的細明體，它們喜歡躱進稿紙捉迷藏、溜滑梯，
像孩子一樣，這些就是我愛哭泣的詩。
默忘我，就讓表情與臉色繼續殘缺，我是株
虛擬的仙人掌，夏天的驟雨像過動兒。既然，你
不願獨占滿城風景，乾脆炸開整座廢棄的碉堡，
此後我便躺下，請你替乾燥的臉皮打光，來吧，
反正就這一枚頸部的地球，剖開了，熔岩是黏人
的月光渣。
這首詩預言我的死亡，早衰的軀體一旦進化
就喪失聽覺，退化則喪失視覺。他們糾纏了月餘
底片幾乎曝光，而我必須躲在空格與標點裡，找
自焚的節奏。這首詩宣判我的死亡，人悲傷久了
就成了古董；海孤獨久了就容易乾涸，末望我，
是今晚鮮血的祈求。
《情詩選・親愛的》
〈親愛的（2）〉
親愛的，容我寫一首古風致妳
行行重行行，我翻越犬吠聲
從山的另一頭覓妳而來
無須化成蝶，只要變為恆星
就可以醞釀一則沒有
光害的歉意，其實妳就是
我溫暖的春季
東風怎會不來
親愛的，妳把所有的溫柔
都變成了水，而我
願成為湖面的
天光，把融化的倒影
獻給押韻的奇蹟
原來我可以
不再流浪
就讓我再嘲笑一次
詩人的馬蹄達達
當天淨沙的曲律開始
繞樑，那一匹
跋山涉水的鬃影
正彈奏著躂躂的步履
迎向我們
親愛的
親愛的，我不再遊蕩
寧願賴在妳的胸前
磨蹭那些癡長的
白髮，哼起一首首召喚
青春的戀歌...
〈親愛的（3）〉
Obedience
我的影子偷偷溜進你返家的鞋底
躲在裡面，妳走到哪兒
我的思念就在哪兒
落腳，啊親愛的
我願被妳的
領口俘虜
Obedience
我步向寬闊的平原
疏濬一面水域，晚霞
與河床的依偎在妳神秘的
肩膀，燃燒落日的眉尖
看哪，因妳的承諾
初春不再流亡
Obedience
我像是你鞋面的露水
在滴落前做了一個美夢
沾水的星光隱藏著
我的誓言，啊親愛的
你走到哪兒，我就在哪兒
落腳，啊願被妳的
襯衣俘虜，躲了進去
我就決意羞澀
到底
Obedience
雲朵是潑墨的油彩
像隻海鷗，停在夜色裡面
我願是天空未經修整
鋸齒，雖然踏著
泥濘的風景，一旦穿越
黑暗，就會跟上
妳的背影。
〈親愛的（5）〉
是誰在河畔擺渡炙熱的
風，像剛剛滕抄的
情詩，每個字都
是活的，都蜷縮成
嬰兒的模樣，需要妳
的胸口纔能解密
親愛的，相思難量
也難成為死水
假如有一種花卉可以
向月，我盼望那是
一個搖籃，搖出
我們的傳說
親愛的，韶光荏苒
每段被剪輯的
季節，偶爾像我怔忡
的背影在細雨裡
找尋一把妳
獨撐的
傘
是誰在山間埋下夜晚的
霧，遮蔽了被蟬鳴
喚醒的街燈，那載著
各種寂寞的纜車
把孤獨的心
牽掛在山崖與城市
兩邊，慢慢
平行或者
交錯…
〈親愛的（8）〉
親愛的，我的相思坐困愁城
彈盡援絕的一日
連清脆的風鈴都變得嘶啞
安靜卻好焦躁
想說的情話都需要編纂
目錄，親愛的
妳是唯一的部首
聽到情歌就有點鼻酸
好像失去了寫字的
引力，幾日不見
每一首詩裡的刪節號都是
返家的列車
親愛的，請妳別再
省字，我需要
偷渡一些
想念
親愛的，今天依舊熱
我健步於公園的
步道，試圖抓下昏暗的月色
塗鴉前方的黑暗
一圈又一圈
把一棵弓背的老樹
嚇成野貓
親愛的，我們重逢時
請妳牽我回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