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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尖别传

发布: 2014-3-14 06:31 | 作者: 江凤鸣



        五
        要说狗改不了吃屎,这老话真得不错。陈阿尖在家里养好伤,原本应该吸取教训。可他自小游手好闲,吃不得苦,哪里受得了乡间劳作。因此,依旧的吃喝嫖赌,寻欢作乐,渐渐地坐吃山空,生活重又窘困起来。
        暮春时节,他只得别了老娘,一路往太湖对岸的嘉兴府行去。他重操旧业,一路行窃。
        这一日正是春暖花开,天上飘着牛毛细雨。陈阿尖吹着柳哨走在田间小路上,忽然间,他看到地上有一串小脚印儿,每个脚印的脚后跟上,都印有一个精致的兰花 图案。阿尖想这肯定是个女人的脚印,且寻了这踪迹,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子。于是他跟着这行脚印,一直走进一座庄园。仰头一望,正看见那粉墙黛瓦下,雕花木窗 里透出一张粉脸来。阿尖再一望时,那女子却不见了。阿尖见那女子生的好生标致,不仅动了蜜蜂采花的邪念。
        他见天色还早,就溜到村外,从放牛牧 童的口里,知道了那女子是位退休官人的千金小姐。陈阿尖在村外柳树林里不断的走动徘徊,好不容易等到月上柳梢头,这才悄悄地摸进村来。他按照白天来时的 路,走到小姐楼下,用那壁虎游的轻功,翻进了小姐闺房。此时小姐已经睡下,正甜甜的在梦乡里。陈阿尖悄悄掀开小姐的被子,一把将小姐的短裤拉下,刚要腾跨 上去,却不料这小姐却是刚烈性子,从梦中惊醒,发现有贼人图谋不轨,立刻用手抓嘴咬与贼人搏斗。阿尖稍一迟疑,那小姐立刻抓起一把剪刀向阿尖刺来。阿尖立 刻去夺小姐手中的剪刀。一个是贼胆包天,一个是拼命维护贞操。打斗间,阿尖一个失手将小姐刺死在了床榻上。
        阿尖没有得逞,心中十分不平。一时间大脑犯了糊涂,用手指蘸了女子的鲜血,在闺楼的板壁上写了:“杀人者陈阿尖!”然后,从楼上跳下,就着夜色逃了。
        第二天退休官员告到嘉兴府,不曾想却碰上了都御史下来巡视。听了退休官员的告状,立刻督促地方上限期破案,一定要将案犯捉拿归案,就地正法。这都御史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陈阿尖盗了库银的苏州知府。
        都御使督办,府、县官格外卖力。官府的衙役们也都忙的个脚不沾地。他们走村串户,四处寻探,画了人影图形,张贴在城门、要道、关隘处,对来往行人严加盘查。这样里里外外忙活了一个多月,却始终不见阿尖的踪影。难道陈阿尖上了天,入了地?
        原来,陈阿尖自那夜一时兴起,杀了人家的千金小姐,便躲在屋里不敢外出。后来听得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又见那些衙役走街串户,挨门搜查,知道今番官府顶了 真,自己不会轻易滑过。于是狠狠心,咬咬牙,用煮沸的桐油往自家脸上一泼,顿时变成了个花脸大麻子。陈阿尖破了脸相,那些拿了人影图形对照的捕快衙役,自 然也就找不到阿尖的下落。就算是打了照面,也不晓得他是何许人也。
        陈阿尖自以为得计,过了一阵,听得外面风声渐渐松了,于是又悄悄的出外活 动。这一日,他约了几个赌徒在一家茶室里掷三背,这掷三背是江南地方的一种赌博游戏,掷得字则输,掷出光背为赢。这日,陈阿尖真的很背。一连掷了几次,全 是字,输了个一塌糊涂。阿尖的赌性上来,把兜里所有的钱都压上了台面。不由得嘴里高叫一声:
        “娘的,这一次要再不能掷出三背,我就不是陈阿 尖!”陈阿三话音刚落,突然,四邻桌面上几个大汉一起拥来,把陈阿尖掀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原来,捕快、衙役们在街道乡村搜查了好些日子,都不见阿尖 踪迹,后来听说阿尖嗜赌成性,就日日夜夜在庙观、茶室、酒肆等处设下埋伏。也算陈阿尖倒霉,今日自报家门,被捕快们抓个正着。都说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间不到。这陈阿尖恶贯满盈,也是个报应。
        听说陈阿尖被捉,都御史亲自审案。经过严刑拷打,陈阿尖只得把一桩桩罪行从实招出。
        “翻入小姐闺房,图谋强奸,遭遇抵抗杀人者,是你吗?”都御史问。
        “是。是小人。”阿尖哆嗦着回答。
        “风雪之夜,盗窃苏州府库银两的是你吗?”都御史厉声喝问。
        “是。是小人。”阿尖带着哭音回答。
        “好,好。都说是孙猴子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你这蟊贼,果然栽在老夫手里。”都御史一声冷笑,把阿尖的供状,向跪在地上的阿尖脸前一推:“画供!”
        阿尖两手颤抖着,在供状上签上了陈阿尖三个斗大的字。
        暮秋时节,斩决人犯。水畔河边的芦苇在劲风中刮啦啦的响,霜雪一般的荻花,在空中飞扬。梧桐树和水曲柳的叶子在疾风中纷纷飘落,在地上打着旋儿。几只黑色的乌鸦在田野间飞起落下,嘴里不时的发出凄厉的叫声。漫天的乌云遮蔽了阳光,天地间充满了灰暗和阴郁。
        陈阿尖被一队捕快押着,走上刑场,脚上是重重的脚镣。临近行刑,监斩官问他还有什么话说。他说:“我要见见我的老娘。”让后就朝看热闹的人群大叫起来:“娘——娘——”
        那一声声的嘶叫,让人听得好似狼嚎。听得儿子的叫声,挤在人群中的阿尖娘,一下子扑到儿子的身前,抱着儿子,顿时哭成了个泪人儿。
        “娘,别哭。”阿尖用带着镣铐的手,擦去母亲横流的老泪,对母亲说:“娘啊,我今天就要死了。昨天夜里,一夜不曾入睡。我想起了从小到大的一件件的事,那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就好像近在眼前。”说到此处,阿尖又为母亲拭了一把泪。继续说道:
        “娘啊,我就要死了,我还想再吃吃老娘的奶奶,让我含含你的奶奶再死吧。”
        阿尖娘听到此处,已是肝肠寸断,泣不成声,豆大的泪滴雨点般滴落:“我可怜的儿啊,你就再吃一口吧,到了阴间就再也没得吃了。”她一边说,一边解开衣襟,把干瘪的乳房,凑到了阿尖的嘴边。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阿尖娘向后便倒。陈阿尖一使劲,把老娘的奶头咬掉了。阿尖娘痛得昏死了过去。
        “呸——”陈阿尖吐掉了老娘的奶头,然后扬起头来,朝天狞笑。他恨恨地说:“死老太婆,我第一次偷鱼时,你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还教唆我去偷油。我偷 一次,你就夸奖我一次,让我越偷胆越大。我吃,你跟着吃。我喝你跟着喝。你为什么不像别人家的母亲,骂我、揍我、教训我。我弄到今天这样下场,全是你害的 啊……”
        不待陈阿尖说完,捕快们一拥而上,把他拖上了断头台。
        这时候,阿尖娘已经从昏死中醒来了,她从野草丛中,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斩!”随着监斩官一声口令,刽子手冰雪般的大刀,从陈阿尖的脑袋和肩膀间划了道银色的弧线。只听“噗”的一声,一股鲜血从阿尖娘的口中喷出,她的身子直挺挺地仆在了冰冷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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