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 | 下一篇

陈阿尖别传

发布: 2014-3-14 06:31 | 作者: 江凤鸣



        三
        陈阿尖在娘亲的娇纵下,贼胆越来越大。小到偷鸡摸狗,大到金银珠宝,只要是值钱的见什么都偷。与别的盗贼老是胆战心惊,望风即逃不同,陈阿尖的心理素质出奇得好。
        夏日里的一天,白日里,他躺在水杉树下,伴着蝉鸣美美地睡了一大觉,养足了精神。晚上,他到一家杂货店行窃。他看准了老板一只半人高的铁皮包角的大木箱 里有银两,就偷偷钻了进去。不料老板盘完了货,算好了帐,将箱盖抬起个缝隙,将一大把铜钱往箱子里一丢,咔哒一声把箱子锁上了。老板乘了会儿凉,喝了壶 茶,撒了泡尿,上楼睡觉去了。
        阿尖蹲在箱子里,又闷又热。想着这样时间长了,非得给闷死不可。他想了一想,一股坏水,流进心窝。自己不由的先 吃吃地笑了。他先把裤腰带解了下来,把箱子里的铜钱穿成了串,挂在脖子上,然后索性把裤子也脱了下来,扎了裤腿,把摸到的值钱东西往里面装。装好了,他把 盘在头上的辫子解开来,让头发披散开来,然后往手心吐了几口唾沫,蘸了箱底的灰土往脸上涂抹。这一切做好,他开始学老鼠啃吃东西,弄得箱子嗦嗦地响,又学 老鼠打架,吱吱地叫。老板在睡梦中醒来,以为是老鼠作怪,就下得楼来,对着箱子拍了两拍。声音立刻不响了。老板走上楼梯,刚要躺下,箱子里的老鼠又开始作 怪,老板只好再下楼,对着箱子又拍了两拍。这次老板还没有走上楼,就听得箱子里老鼠又开始作怪。老板一气之下,便索性拿了钥匙,将箱子打开,要来捉老鼠。 不料,突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黑鬼突然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只见他赤身裸体,手里还拿着两条人腿。老板被这突然一惊,当场吓得昏了过去。阿尖趁机一溜烟跑远 了。
        这一会儿差点失手被捉,阿尖自己也是吓得不轻。他一口气跑回家,赶紧的关了门,背靠着门呆了好大一会儿,心还嘭嘭地跳个不停。他摸黑进了 娘的房间,一把掀开娘的襟怀,一手扯着娘亲一只乳房,在娘亲的乳头上使劲地吸允起来。娘从睡梦里惊醒,抽了他一个巴掌。阿尖松开乳头,颤巍巍地说:“娘 啊,别打,是我阿尖。我好怕。”
        阿尖娘睡眼惺忪地看了儿子一眼,推了儿子一把,收回乳房。对儿子说:“回自己房里睡去吧。”
        阿尖没有动,他说:“娘,我怕。”
        阿尖娘没说话,把儿子搂在怀里。让他吸着乳房,娘俩一起睡着了。
        阿尖在村巷里和邻近村庄不断偷摸作案,名气越来越大。做贼那有不失手的?有一回偷邻村的水牛去卖,被村里的员外捉住了,将他绑在树上,用蘸了水的细柳条 儿狠命的抽,疼的他杀猪一般的嚎叫,一叠声的求饶。老员外那里肯住手,四邻里村人多受他偷摸祸害,也都说不能轻饶了他,纷纷拿起柳条儿抽他,不大工夫,阿 尖就嚎叫着昏死过去了。众人这才住了手,一起把他抬起来,噗通一声扔进旁边的梁溪河里。看他一下子沉了底,众人说了声:这下总算除了个祸害。一哄散了。
        阿尖命大,没死。他被扔进河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从小在河边塘畔长大,江南的孩子都有一身好水性。他听到人们散了,悄悄潜水到对岸水杉林边上了岸。家是不敢回了,也不敢偷了。饥肠辘辘的阿尖在太湖岸边上的山丘里徘徊了一天。最终,他走进了一座寺庙。
        这庙里香火不旺,只有一位习武的老和尚。老和尚望着这个浑身鞭痕的十二岁少年,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他。
        从此,阿尖白天随了师傅在庙里打坐念经,晚上习武练功。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如何写画,全靠大人调教。老话说:跟贼学偷,跟丐学讨。老和尚慈善如父,对 阿尖的功课严加督促。平常日子,师徒二人靠了庙里香火,信徒施舍,说不上好吃好喝,却也温饱有余。在老和尚的调教下,陈阿尖一颗贼心,渐渐平伏下来。
        师傅教他练的是一门轻功。这功夫,先在地上挖两个洞,腿上绑了沙袋,向上跳,跳到洞外。跳了几个月后,师傅要他在腿上绑了铁块,站在洞里,使用腰部的力 量,奋力跳到洞外。这样,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洞越来越深,铁块越来越重,四五年下来,卸下负重,阿尖已经能蹦到七、八米的高度。轻功炼成,师傅又教他练 习壁虎游和梅花桩。这壁虎游,又名爬壁功。擅此术者,能以背贴墙,用肘肿之力,在墙面行动,上下左右,悉随意旨,状似壁虎之游行墙上。这梅花桩更是了得, 师傅传给阿尖一首歌诀曰:“混沌初开天地分,梅花武当共相存。开天辟地治世界,留下山川和树林。”阿尖原本聪慧,经过十年苦练,终于练成了一身飞檐走壁的 轻功,那矫健身手,甚至超过了师傅。
        这一日,老和尚把阿尖叫到身边,将衣钵交付给他。对他说道:“佛祖已向我招唤,我就要去西方极乐世界。你跟了我这些年,要继承佛家衣钵,一心向善,切不可作恶。一日作恶,苦海无边。”不上一个时辰,老和尚坐化了。
        老和尚死后,阿尖在庙里苦守了两年。终于受不了孤灯枯坐的寂寞,在一个黄昏,关了庙门,换了俗装,悄悄下了山。
        离开山上的破庙,陈阿尖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北河塘陈斗板巷。当年的懵懂少年,长成了魁梧健壮的大汉。娘亲见了一阵惊喜。扑簌簌的泪花儿流了满脸。阿尖看了看老娘,脸上已是沟壑纵横,两鬓已染上白霜。阿尖望了望自家的破茅屋,家徒四壁。只剩下一张床,一座破锅台。
        “儿啊,娘亲以为你被打死了。这些年你去了哪啊?”老娘一把将阿尖搂进怀里。
        “娘啊,儿在外边学了本事,从此不让你再过苦日子。”阿尖也流了泪。
        晚上,阿尖像小时候一样,掀开了老娘的胸襟,掏出老娘不再饱满的乳房,对着乳头,吸允起来。吸允了一个,又换另一个,他要把这十几年的缺憾,都补偿回来。
        阿尖刚回家时,还算本分,教授村里几个小小孩童,练拳习武,将就着过日子。可时间一长,无人管教,加上老娘的娇纵,时间一长,渐渐地又萌生了贼意,再不肯清汤寡水的过安顿的日子。
        有了本事的陈阿尖,重操旧业。能够飞檐走壁的陈阿尖,作案手段越来越高明,做下的案子也越来越大。不过,现在他吸取了少年时的教训,恪守兔子不吃窝边草 的古训,从不在自家村巷作案,也从不碰周边村庄。他也从不把赃物带回家,都是在外地变卖成钱款。他也很少在家里过夜,因为他过的原本就是夜生活。
        他不事生产,游手好闲,但家里却盖起了两层砖瓦小楼,生活也越来越阔绰。他的老娘也开始穿红戴绿,头上有了银饰,手上戴了玉镯。阿尖丢却了和尚道行,忙 着偷家盗舍。阿尖娘却开始每天敲打木鱼,吃斋念佛,忙着施舍。她出钱为村巷修了条石板路,村民们下雨不在怕土路的泥泞。她捐钱修了两座小桥,村人们上城可 以少弯不少的路。平时谁家有个三病两灾的,阿尖娘也都去施舍两个小钱。因此,看着陈家生活越来越阔绰,村人们知道是来路不正,却谁也懒得去管这些。有时 候,城里衙门里的捕快进村,村人们还偷偷的为陈家通风报信。就是保正、甲长、牌头等村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常常到陈家喝酒吃茶与阿尖称兄道弟。只是后来 村里来的陌生人越来越多,捕快衙役常常出现在村口街尾,渐渐引起陈阿尖的警觉。他晓得家乡是蹲不住了,决定远走他乡,另谋出路。
        四
        转眼又到了夏天。陈阿尖夜行日伏,一路走一路偷,不一日到了浙江海盐。海盐城属嘉兴府,位于浙江省北部富庶的杭嘉湖平原。秦始皇时置海盐县,历史悠久,素以“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礼仪之邦”著称于太湖南岸。
        这海盐城里有个大户陈员外,几代人经营海盐,人称金银满屯,富可敌国。陈阿尖经过几番踩点,决定向老员外“借点”金银财宝用用。
        这陈员外也不是一般富户人家,为了防范盗贼等不法之徒,贪图钱财,铤而走险,家里不但人人练功习武,还养了一队人马看家护院。陈家的高墙深院也比一般人家不同,围墙高达一丈二。
        这一夜,乱云飞渡,月昏星暗。陈阿尖身背钢刀,运动轻功,一跃上了陈家围墙外的一棵百年老银杏,然后顺着树枝轻轻滑落到墙头上,施展壁虎游,用肚皮贴紧 墙壁,四肢并用,悄然滑落。落地后,陈阿尖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向远处投了块石头,听听没有动静,根据踩点所得,直奔陈员外家的珍宝楼。
        珍宝 楼上挂着一盏红灯笼,在微风中忽忽闪闪的若明若暗。陈阿尖一扭腰肢,上了第一层楼,隔窗一望,里边都是些粗使家具。于是运用壁虎游,手脚齐动,贴壁攀升, 上了第二层楼。他从墙上下来,刚要进入楼内,忽听得楼檐上似乎有猫步移动。“不好。”阿尖心下一惊,他知道今晚要坏事,遇到了轻功高手。他刚想往暗处躲 闪,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两丈高的檐尖上,“呼”的一声跳下个人来,一个箭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阿尖还没回过神来,一根长棍已经迎面劈下。他慌 了手脚,赶紧用刀来架。对方又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胯下。好在阿尖练过梅花桩,一个虎跳,在三步外站牢。对方一个“猴子探月”,棍起人到。阿尖手疾眼快,挺 刀相迎。对方以棍撑地,身体跃起,一脚将阿尖的钢刀踹飞。阿尖一惊,返身就逃,不料对方弃棍合掌,一记“推窗望月”,就势将阿尖打翻在地,接着一只脚踏在 阿尖头上。阿尖挣扎着想起来,却觉得头上有千钧之力,动弹不得。
        “捉住个贼人,块取火来。”阿尖听了却是个女音。
        阿尖惶恐之间, 突然楼门大开,呼啦啦一排火把涌来,把天地照得如同白昼。那女子对着阿尖的肚皮踢了一脚,低喝一声:“蟊贼,爬起来!”阿尖颤颤巍巍爬起来,抬眼一望,眼 前这女子,蛾眉凤眼,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她身后举着火把的全是清一色十四五岁的婢女丫环。阿尖不禁一声长叹:“想不到我陈阿尖十年苦练,竟栽在一个小女娃 的脚下。”
        陈阿尖原本是个惯走江湖的贼人,一阵惊慌后,慢慢镇定下来。听丫环们唤那女娃四姐,知道是陈员外的四小姐。便装出一副可怜相来,对 着四小姐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拉出哭声求饶到:“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小可姓陈,每日里难得温饱,只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干些个偷鸡摸狗的勾当,下次再也不 敢了。”
        四小姐寻思这贼竟然也姓陈,想来他也没有盗得什么东西,不若审他一审,放了算了。于是大声问道:“你既然进得我家的高墙大院,上得我 家的珍宝楼,想来身上也有些功夫,快快老实招来。说得好本小姐绕你狗命一条,若敢胡言乱语,惹恼了本小姐,定叫你皮开肉绽,然后送官定你死罪。”
        阿尖听得此话,知道难以相瞒,只好诺诺而言:“小人少时,练过几日轻功。”
        四小姐听了,微微一笑。“好,好,小哥哥,妹子我素来最敬重的就是练功习武之人,哥哥既然练过轻功,就让小妹见识见识可好?”
        阿尖低了头,装得十分可怜:“小姐在上,小的不敢。”
        四小姐咯咯一笑:“小哥哥,你的功夫,我刚才已经领教。你不妨给我们大家表演一番。若真是功夫了得,我不但不送你见官,还会重重的送你一笔盘缠,只是回到家乡不要再干这勾当就是了,你看如何?”
        不等阿尖回答,四小姐对着一位绿衣丫环招呼一声:“拖只装米用的竹筐来。”
        丫环立马拖来一只大竹框,平放地上,只见那竹筐高一丈,直径八尺,框沿有一公分多点。四小姐对阿尖点下头,一手指框,不容置疑地道:“小哥哥请上,我倒要看看你走得几圈。”
        陈阿尖对着四小姐拱拱拳,说了声:“见笑。”腰中发力,一跃而上,稳稳的站在框沿上,然后展平双臂,摇摇晃晃地踩着框沿走了起来。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开 始慢,后来逐渐加快,走到二十圈的时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每走个五六十步,就要停下来,调整平衡。这样又走了个十几圈,就感到腰酸背痛,体力不支,阿尖 开始像老鸭子般在框沿上摇摆。好不容易挪到五十圈,实在没了力气,只好从框上翻下,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口的喘粗气。
        四小姐见到阿尖不过如此功 夫,把粉脸拉下,撇了撇樱桃小嘴:“就你这点功夫,也敢到我家珍宝楼盗宝?睁大了你的狗眼,看看我家使唤丫头的手段!”说罢一扬手,六七个丫环一起飞身上 了竹筐,她们快步如飞,个个身轻似燕,一会儿功夫就你追我赶的跑完了一百圈。阿尖看她们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嬉笑着在上面追逐。
        阿尖见此情 况,知道对方功夫确实了得,再待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于是趁着这些丫环们玩的兴高采烈,四面一望,看到身后不远处有扇开着的花窗,他暗暗移动脚步,见得 离着窗近,一个“鹞子翻身”,嗖的一声,窜出窗外,然后就地一滚,爬起来后,不顾一切,几个腾跃,已窜出了陈家大院。这时候,只听得后边四小姐一声喊: “小哥哥,难道你连盘缠也不要了么?”话落物到,陈阿尖只觉得右臂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阿尖也顾不得捡那砸过来的重物,拼了命向前逃去。一口气跑出十多里 地,这才回过头来望了一望,后边并无一人追赶。
        阿尖不敢松懈,星夜赶路,不几日就逃回老家北河塘陈斗板巷。一只被击中的右臂,疼痛难忍,脱下衣服看时,那胳臂已肿的碗口般粗,里边还裹着层脓水。阿尖那老娘见了,不由得心痛垂泪。赶紧找医生来治疗,足足半年才算痊愈。
        吃了这个大亏,陈阿尖终于悟出些道理。师傅说过:一日作恶,苦海无边。强中更有强中手,只凭自己这点本事,就想肆无忌惮的捞世界,早晚得出事。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窝了两年,没敢出去做案。
        只是一件事儿不曾忘,每日晚间,撩开老娘的胸襟,吸允那早就没了奶水的奶子。
32/3<123>

发表评论

seccode



View My Sta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