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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没有百分之百的异性恋

发布: 2013-4-18 07:33 | 作者: 阿乙



        3、
        事实上,那并不是一个什么普通小孩,而是住在国际化高尚住宅区里,与一只名贵松狮犬为伴的有钱小孩。
        “你是小光的女朋友吗?”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考虑到他的年纪,这句话算得上不同寻常。
        “不是。”
        “我想也不是。”他撇撇嘴角。
        我很想问他“你什么意思”,但跟一个舌尖嘴利的小孩子斗嘴大概是世界上最不上算的事。更何况对方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并不是我对有钱人有什么偏见,但比起没有钱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更容易自命不凡和粗鲁无礼,这总归是个事实。
        “我需要干点什么呀?”我问。叫做“小豆子”的松狮犬闷闷不乐地看着我。要是有愁眉苦脸大奖赛,它那张脸一定可以轻松夺魁。
        “小光没跟你说吗?”男孩豆子一脸烦闷地答道,“你自己上网就好了。”
        于是那天下午我上了一个下午的网,把网站上所有说得过去的八卦新闻全都从头到脚地读了一遍。豆子则一直在玩一个叫“冒险岛”的游戏。据我观察,这个游戏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会不停地发出卡牌,卡牌金光灿灿,让玩的人积累越来越多的金币和武器。只有所得,永不失去,这就是六岁的孩子会喜欢的那种游戏,大概。
        按照约定,我必须呆到家长回来为止。客厅里的俄罗斯式挂钟敲了六下,我终于百无聊赖地问:“你不想吃饭吗?”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打开电脑桌下的抽屉,递给我一叠外卖单。
        这下我知道了,他就是传说的中的“外卖儿童”。豆子收集的外卖餐单就和冒险岛游戏的卡牌一样五花八门。既有儿童们喜闻乐见的必胜客、汉堡王,也有一些堪称冷门的选择,王大胖驴火,老妈兔头,姐妹烤鱼,风味牛杂汤。
        叫了外卖不到十分钟,门铃就响了。我欣喜若狂地扑了过去,结果豆子在我身后镇定地说:“那是我爸。”
        不管他是怎么做出的判断,总之是对的。男主人出现在门口,拖着一只合金旅行箱,好像刚刚从火星出差回来。看见我的时候略为吃惊,但很快便露出了然于心的神情。果然是商务人士。
        “小光有点事情,请我来代一次班。”
        “那么,请你也把今天的酬劳给她带回去。”
        从男人手里接过了三张红票子,我颇为吃惊。我没想到带小孩会有这么赚钱,考虑到整个下午我除了上网什么都没干,这份工作真是让人嫉妒得想放声大哭。
        “好的我会交给她。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跟她说一声,车不用急着还。”
        小光居然是跟自己的雇主借的车。这个事实不知为何让我感到了一丝郁闷。我是说,我之前没有想到小光居然可以做出这种“社交行为”。成熟、老练、充满自信地对不怎么熟的人说:“把你的车借我用用吧!”她怎么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况且对方又是这样一个人。穿着昂贵的西装,得体地请我把酬劳转交。因为当面对一个人说“这是给你的钱”是不太礼貌的行为,有钱人们不知为何都这样想。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小光和苏珊娜回来了。
        我原以为她们会在草原上住一天,但我刚一进门,王淳和刘健就像新闻播报一般对我说:“苏珊娜喝醉了。”
        屋子里一股酒气。张志勇在客厅里大发雷霆。
        “怎、怎么能这样子……”他结结巴巴地吼道,在这之前,我们并没有发现他是个结巴,“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苏珊娜窝在沙发上小声地哭着,脚下有一大滩呕吐物。小光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滚、滚出去!”张智勇大吼了一声。我站在门廊里换鞋,惊得差点摔了一跤。
        “张兄,不用这样吧!”我脱口而出,“这又不是你的房子!”
        “太、太不像话了!”张志勇转向我,愤怒得脸都变了形,“房东知道了会怎么想?会把我、我们大家都、都赶出去!”
        “你认识房东?”所有人异口同声地问。
        话音刚落,小光脸一沉,啪地一甩房门进了自己那一间。
        我们怀着渴望的目光看着张志勇,他忽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认识。但是……”他讪讪地说,“但是这样子,总是太过分了嘛!”
        就是在这次事件之后,我们发现了张志勇的一个秘密:他在IBM公司工作。因为那天他刚进家门就发现了烂醉如泥的苏珊娜,顺手将电脑包放在了桌上,而他的胸牌就拴在包带子上。我想,他总不至于是IBM看大门的。这下我们也多少了解了,为什么他之前总是对自己的工作地点讳莫如深。至于为什么会把胸牌拴在包带上,我只能理解为,在外界他会觉得自己的工作非常值得骄傲,或者也有助于提高在地铁里搭讪的成功率。但是话说回来,月薪上万的家伙居然还和我们这群人挤在一套免费的房子里,这种行为虽然没有触犯法律,总归让人感觉不太地道。
        那天我和王淳刘健一起清理了苏珊娜的呕吐物。详细地描述其内容未免有点太下作了。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并且就像自己喝醉了一样头痛欲裂。穿过客厅去卫生间刷牙的时候,苏珊娜对我说了一声“嗨”,声音清脆得几乎把我绊了一跤。
        “早,”她说,“小光去上班了。”
        我刷完牙出来,她又问:“你不用上班么?”
        “我那个……在找工作。”我有点不自在,工作确实一直在找,但就是没找到。
        幸亏她及时地转换了话题。
        “我昨晚上喝醉了。”她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还吐了,我记得。”
        “嗯嗯。”
        “小光也很生气。”她似乎有点懊恼,“可我没办法,我又不是故意要喝醉。”
        “你们怎么昨天就回来了?”我只好问,“我还以为你们会在那玩一天。”
        “本来是这么想的啦,但是,出了点小状况。”
        “什么状况?”
        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苏珊娜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她没有回答问题,却吭吭哧哧地笑了起来,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也明白了一大半。大概总是争风吃醋这类的事情,这种事情发生在音乐节里简直太正常了。因为荷尔蒙的平均浓度高于正常水平,大家总是非常容易萌生爱情,搞出点风流韵事。我猜,大概是有人向苏珊娜表白了,但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那人不知怎么惹火了小光(也许就是灌了苏珊娜很多酒),应该是个男的吧,我想。
        “当别人一次次地对你说我喜欢你,我爱你的时候,你能拒绝吗?”苏珊娜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咬着指尖。接着她非常肯定地说:“出于礼貌也得给个回应,你说呢?”
        我不肯定是不是非得这样做,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对小光的一种背叛行为,但我也有一种感觉——不能拒绝苏珊娜。因为她穿着一件鲜绿色的小袄,脚下趿着一双刺绣的拖鞋,配上卷曲的长发,两眼清脆欲滴。这真是难得一见、灼灼生辉的美貌啊,这样的美貌足以催生出美德,一个足够漂亮的人,做什么事都能被原谅。
        4、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过得很不太平。首先,张智勇一直没有放弃让苏珊娜搬出去的念头,甚至针对她发起了一项小小的政治活动。
        首先,他请我们吃了一顿饭。我们,指的是王淳、刘健和我,当然不包括苏珊娜和小光。
        吃饭这件事还颇值得一提,不愧是IBM的员工,张智勇是通过高科技手段向我们提出了邀请。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在上网的时候,忽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个小框,局域网管理员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真是不简单!
        多多少少有点被震慑的意思,我在那个周末的中午准时赶到了吃饭的地点。王淳、刘健则早就到了。这两个家伙,随着一起住的时间越长,长得也越来越像,我又仔细地观察了他们的举动,想确认他们是不是同性恋,结果还是——不像。
        张智勇是最后到的。到了以后就阔气地点了好几个菜。“喝点啤酒吗?”王淳试探性地问,结果被他很严肃地否决:“我、我从来不喝酒。”
        “今天请你们来是要讨论一件跟我们每个人的利益都很相关的大事。”上了第一个菜,张智勇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就是关于咱们、咱们住房的住户管理问题。”
        “我是这样想的。虽然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这样,但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便住进来,这样毕竟是不太好。”张智勇说。在两个“随便”上加强了语气。
        “我嘛,大家也知道,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有北京户口。”张智勇继续说,“如果咱们成立一个住户委员会,我愿意为大家出力,负责审核住户资格。你们怎么想?”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住呀?”王淳问。
        “这个、这个……”张智勇忽然瞟了我一眼。好奇怪,我可什么都没说。
        “考虑考虑。”刘健接道。
        “考虑考虑也可以。”张智勇说,“但是,如果因为现在的情况得不到控制而使大家的利益受损,我可不负责。”
        “没有人要你负责呀。”我忍不住冒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在我们的观念里,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负责。”张智勇不快地说。此人说一些成分复杂的长句子时反而不会结巴,真是奇事一桩。
        这就是那顿饭的大体内容。说实话,这件事令我恶心透顶。我不喜欢苏珊娜,也不喜欢客厅里被吐得一团糟,尤其不喜欢清理别人的呕吐物,可是……张智勇这样也太过分了。在这之前,大家都平等地对这个空间不享有任何主权,可是他这么一番折腾,我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就低人一等——没准这就是他的目的。
        回去的路上我和王淳、刘健结伴。他们俩走路的时候总是隔开一米左右的距离,但给人的感觉就跟连体婴似的。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啊?”我说,“把她赶出去?”
        没有回答。这两人在专心致志地走路,神情和姿态都莫名其妙地让我想起一只窥探着蝴蝶的猫。
        过了很久,刘健忽然说了一句:“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嘛。”
        ”什么人都有。王淳深有同感地应道,伴随一声叹息。
        天气有点热了,夏天即将来临。
        5
        因为毕业将近,那段时间我不得不一直不断地在找工作,有时候一天要参加两个面试。
        因为内心深处不太相信自己能找到工作,所以什么地方都会投简历,从会计师事务所到银行到商场超市,甚至还去面试过一家家教公司。
        那地方的老板据说是从新东方出来单干的英语家教头牌,见了我就非常严肃地用英语问:What's your name?我楞了一下,他非常高兴,又重复了一遍:Now tell me, what is your name?
        真是条不折不扣的东北汉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中文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请用英语回答。看看你英语口语怎么样。名牌大学,哈!很多名牌大学学生的口语都不怎么样。”比起说英语来,他平时说话带的东北口音还要少一些。
        这简直是侮辱人嘛!
        虽然我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毕竟还年轻,并且远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那天一生气,还去哈根达斯喝了奶茶。喝完之后又后悔了,计算着这周的生活费——穷学生的生活就是如此。
        下午的时候又收到了一份面试通知,一家港资便利店的店长招聘。
        这大概是我在某种绝望的心态下投出的简历吧!虽然当时为何陷入绝望,自己已经完全忘了。
        回去查资料,是一家面对都市白领的中档便利店,连卫生巾都只售苏菲、ABC这样的品牌。据此判断,面试应该是要穿正装,并且还要化妆的。这件事情,我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于苏珊娜。
        “你不会化妆?”苏珊娜问我。她一下睁大了眼睛。
        “倒也不是完全不会……学过,但没怎么练过啦。”其实所谓的学过就是在一次校园就业指导会上,被拎上台“被化妆”了一回。因为要一边化一边讲解答疑,那次化妆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钟头。最后,没有卸妆油,我弄了点橄榄油才死活擦掉了眼线,视力也因此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苏珊娜并没有追问。她笑眯眯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刷地一下,拉开了她的布衣柜。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苏珊娜的布衣柜内部。哗!我在心里赞叹道。
        简直就像卡特琳娜飓风现场。
        而苏珊娜本人就像训练有素的消防员一般,一下就从这堆废墟中发现了幸存者。
        一只小巧的化妆包被拎在她手上了,紧跟着,一套居然还不怎么皱的小洋装也出现了。苏珊娜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整个人像被撒了金粉一般神采熠熠。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我是说,变得漂亮。对有的女性,比如我来说,要将自己收拾得曲线分明、女人味十足,那简直是尴尬的。可对于苏珊娜来说,这一切是这样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这绝对是基因差异。
        参加完便利店的面试以后,我简直舍不得回家。穿着洋装和高跟鞋、脸上带着淡妆的感觉,让我恨不得再去参加几场面试才好。但在外闲逛总不是个事,磨磨蹭蹭地还得回到住处。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客厅的沙发上空无一人。
        苏珊娜不在。我居然感到一丝失望。如果她在,一定会兴高采烈地问我“面试顺利吗”这种话吧。虽然就跟高考以后被人问“发挥得好不好”一样令人心烦,但这毕竟是真实生活的一部分。
        没错,的确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这样物价飞涨的年代,却莫名其妙地住进一套不收房租的大房子,而且房东也始终没有露面。他越是不露面,我越是想起电影《楚门的世界》。没准我们都被强制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真人秀……当然,我还没神经到翻箱倒柜去找针孔摄像头的地步。
        那天晚上,苏珊娜始终没有出现,而小光也没有回家。这段时间,她似乎经常夜不归宿,墙角的那张单人床似乎蒙上了一层名唤“孤单”的尘埃。到底这两人好上没有?、这个问题我本该非常关心,但每次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未免过盛了些。
        毕竟那是他人的人生。对我来说,那就像无论如何也不会买票去影院里看的电影,所以结局也就与我无关了。
        那天晚上我没卸妆就睡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一张脸油光发亮,惨不忍睹。
        6、
        再次见到苏珊娜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场合。
        怎么说好呢,她多少算是自杀了一次。
        那天下午我回去得比较早,具体的原因则忘了,也许是跷掉了一个毫无希望的面试。现在想起来,如果我回去晚个把钟头,苏珊娜就有可能一命呜呼。不过又觉得可能性不大——一切可能是她策划好的,归根到底。
        发现有事情不对劲,是我回家以后急着上厕所,但打不开洗手间的门。敲了好几下,喊着“快点”,差点就报了警,里面的人却无动于衷。然后我忽然听到呕吐的响动,叫了刘健(他块头比王淳要大一些)强行撞开了门,就堵到苏珊娜正跪在马桶边,一粒一粒地吞着什么药片,一边吞一边反胃地大吐特吐。
        这件事以将她送到医院洗胃而告终。作为她的监护人,小光被叫了回来,付了医疗费。
        洗手间的门被撞坏了,这件事再次令张智勇大发雷霆。
        “这、这太过分了!”他结结巴巴地吼道,“赔!让,让她赔!”
        作为事件的主角,苏珊娜倒是非常平静。她从医院返回,穿着一条蓝白条纹带有手工折花的连衣裙(像一件豪华版的病号服),软底拖鞋,露出青白色的脚腕。一回到家里,她就一下躺在沙发上,脸冲着沙发背,背对着我们,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我想在家照顾她一下午。”小光央求地对我说,“能不能请你再给我代一次班?”
        我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小光了。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发现了她这段日子变得厉害。本来就瘦的脸颊更瘦得陷了下去,原本活泼灵动的眼睛黯然无光。以后我曾经很多次想象,如果我当时就拎着小光的衣领,逼着她把那段时间发生过、还有正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也许事情不会闹到最后那种地步。但是这种假设有什么用!我甚至不是因为想要帮小光的忙而答应代班的。我只是想轻轻松松地再拿到那三百块钱而已。三百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目,但却足以让人放松警惕,丧失起码的良知。
        和上次一样,我的工作仍然是上网。豆子在另一台电脑上专心致志地玩着游戏。六点的时候,家长还没有回来,我们依例叫了一份外卖。他要求吃香辣蟹和炒年糕,我没看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反正是他付钱。这孩子很有钱。
        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是,豆子是一名吃香辣蟹的高手。他甚至能自给自足地掰开蟹钳,吃干净夹缝里的嫩肉。相比之下我就差远了。蟹壳啃得乱七八糟,甚至嵌进了牙缝。我灰心丧气地放弃了一根蟹腿,把它扔进了一堆啃过的残渣中。
        这时候,豆子忽然斜着瞄了我一眼,开口说道:“你太浪费了。”
        “额?”
        “蟹肉很贵的,要吃干净。”
        我想横他一眼,但和小孩子较劲终归不妥。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没有再碰蟹肉,只是拼命地吃着年糕。豆子则非常平静地啃着蟹肉,用蟹爪的尖端挑出蟹脚里的肉,那从容不迫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六岁的少年。吃完以后,我把桌子收拾了一下,这时候他忽然蹦出一句:“你是同性恋吗?”
        “不是。”
        “看你也不是。”他索然无味地叹息了一声。因为刚吃过饭就去上网是种道德败坏的行为,所以我只是摊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这时候,他又蹦出一句:“我想买个手柄。”
        “不懂。”
        “很贵的。”
        “反正你有钱。”
        “我爸要破产了。”
        “诶?”
        “骗你的。”他面无表情地说,“不过我们马上要搬走了。”
        紧跟着又加了一句:“房子归我妈,我归我爸。”
        “哦。”我说。
        “法院刚判的。”他说,“我从我爸的留言箱里查到了。”
        如果不是门在这时候响了,这场谈话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行色匆匆的男主人进了门,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行李箱。仍旧请我把酬劳“转交”给小光。我也照例问他,还有没有事情需要转告的。
        他略略考虑了一下:“那请你告诉小光,车的事没关系。我最近不需要用车。”
        小光还没把车还给人家?我大吃一惊。“没关系”这个用词也大可考究。车的事没关系?揣着这样的疑问回到家,本想跟小光问个清楚,可是,见到的一切又再次令我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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