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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座冰山的幻想

发布: 2011-4-28 23:28 | 作者: 鬼金



   我们锋利,因为我们要知道,但他永远是分散而安静的。
   ——里尔克
        
        一
        公元二零零六年的秋天,北半球的中国有一个叫鬼金的男人正在东经123度41分,北纬41度19分的点上沉迷于一次对冰山的幻想。
        这也许是他在这个秋天里唯一的一点点乐趣。是的。乐趣。人应该在生活中寻找一点乐趣,也许一些人正在寻找,也许一些人还在寻找的路上,对于鬼金这个男人来说,他找到的乐趣就是对一座冰山的幻想。有点意思。这么想的时候,他有些激动,他脸上的汗水竟然刷地一下消失了,仿佛又透过皮肤回到他的身体里。他甚至听见那些汗珠坠入身体的声音。是的,坠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一个被掏空的身体,像一个器皿。他点了一根烟,看着淡蓝色的烟雾缥缈在眼前。在淡蓝色的烟雾中,他看见一座冰山缓慢地升起,越来越加的巨大,几乎要覆盖了他,要侵入他的身体。他哆嗦了一下,急忙扯过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甚至谨慎地系上每一个纽扣。他得意地看了看自己,心想,也许这身衣服可以对付那侵袭而来的冰山了。那冰山仍旧存在,但不再增长,停在淡蓝色的烟雾中,看上去是那么的巍峨,可以看见料峭的白霜。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座冰山开始移动,向窗口的方向。他有些焦急,他伸手在虚无的空气了抓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他大声地喊叫着:“冰山,你不能走,不能,在这个炎热的秋天,只有你能陪我度过……”他喊叫的声音仿佛被冰山弹了回来。那声音变成绝望的一部分,再一次回到他的身体里。
        冰山耸然不动,仍旧巍峨,没有丝毫融化的意思。没有。
        他咧嘴笑了笑。在他笑的同时,从冰山散发出来的冷气扑在他的脸上,侵入他的身体。他感到一件衣服有些单薄,应该再穿上一件,或者把冬天的羽绒服找出来。他眼睛看了看刚才拽衣服的衣架上,还有一件衣服,但那不是他的,不是。那是一件裙子。那是一个叫小寂的女孩的裙子。他不知道这件裙子是什么时候挂在他的衣架上的,他不知道。红色的裙子挂在衣架上,像火焰的形状。
        他感到了火焰的炙热。火焰,火焰。他嘴里喃喃着。
        这个时候,伴随着他的喃喃,他整个人也成为那火焰的一部分。他走过去,扯过那件裙子,有些变态地抱在怀里,甚至翕动着鼻子,闻了闻裙子上的气味。那气味仍在。淡淡的香水味,淡淡的女孩子的气味。从这些气味让他感觉这件裙子留在他的屋子里的时间不长,也许就在昨天,或者前天。他不能确定。但他能肯定裙子留在他的屋子里的时间不会很长,不会。他把脸埋在裙子之中,只觉得两行热泪流出来,浸湿了那件裙子。随着眼泪流出来,隐隐地可以听见他喑哑的哭声。
        二
        在辽宁省本溪市武山街的一栋房子里,我怀抱着一件女孩的裙子,低声抽泣。
        电脑里传出许巍的歌曲,仿佛在为我的哭泣伴奏,这个女孩真的使我变得轻盈了吗?
        屋子里的冰山在移动着,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下被控制着。至于是什么力量,我不知道。
        我泪流满面地抱着那件裙子,涕泪成声。此刻,那已经不是一件裙子那么简单了,它在我的泪水中变得真实,变得充满一个人的体温。小寂的体温。我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我身体颤然地抖了一下,但我仍紧紧抱着,不想松开。小寂曾经说过:“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你的怀里是我最温暖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对于我来说都是冰山。就这样抱着我,让我像冰块一样融化……我希望就这么死在你的怀里……”
        那天,她说的话使我感到突兀,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连忙对她说:“你说什么呢?赶快呸呸吐几口唾沫,这样的话多不吉利。”小寂淡然地笑了笑,没有吐那几口唾沫,而是我为她吐的。尽管这样,晦气还是找来了。
        一阵敲门声,急促得要破门而入。
        小寂紧紧地抱着我说:“我怕……”我说:“别怕,有我呢。”我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没有底。因为我不知道敲门的人会是谁。敲门的人与我有关还是与小寂有关。我都不知道。但我明显感觉到了小寂在我的怀里抖动的身体。她再一次对我说:“我怕……”她怕什么呢?我不知道,其实对这个女孩我了解得不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说也就半个月吧。我说:“我去开门,看看是谁?”小寂抱着我说:“别去,别去……”小寂在哀求着我,仿佛我开门的话外面的人就会把她带走。我看着小寂可怜的样子,不忍心去开门。我把头依偎在我的肩膀上说:“你真好……”她竟然把嘴伸过来在我的脸上深情地吻了一下。我有些慌张。这是我们在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的,尽管我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有着某种渴望,但我没有去行动,没有。我不喜欢主动去要求别人为我做什么。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我都在控制着我的蠢蠢欲动。
        敲门声更加得强烈,我甚至听到了外面的喊叫声:“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我就把这扇门砸烂……”
        我抱着小寂,没有去迎合她给我的吻和她的嘴唇。小寂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看,苍白如纸。她的脸上水亮亮的,一脸的泪水。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不让我开门。
        门外的人开始砸门了。
        我知道那是一扇质量还算可以的防盗门,他们一时是砸不开的。我不明白的是,小寂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开门。这只能说明她害怕外面的敲门的人。那外面敲门的人会是什么人呢?他们与小寂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在猜疑着,那就像一个迷宫,我什么都猜不到。门外的砸门声把我的情绪搞得有些暴躁,我骂骂咧咧起来。我松开小寂,她又一把拉过我。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害怕什么?难道门外的人能把你吃了吗?不是还有我吗?他们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吃人吧?”小寂被我的恼怒惊呆了,倚在墙上流着眼泪。对这样的一个女孩,我知道我可能有些过份了。但是,我真得受不了外面的砸门声了。我胸腔里像安放了一捆炸药,随时都可能爆炸。我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面看了看,只见三个彪形大汉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一个彪形大汉正抬起脚使劲踢着房门。这几个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干什么?他们是为了小寂而来吗?还是敲错了门。在我的心里,我更希望他们敲错了门。可是,不是。我回头看了眼小寂,她的身体顺着墙壁在慢慢地下滑着,坐在了地上。眼神呆滞。她整个人绝望得像一塑雕像。我像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叫这些人再砸我的门了,必须有个说法。我们猛地拉开门,一个大汉被闪了一下,趔趄着险些摔倒在地上。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们已经冲进屋里。那个中年男人走到小寂的身边说:“小寂,我们回家吧?我会对你好的,我再也不打你了,不会了……”我怔怔地看着小寂,她面无表情,眼神就像窗外那迷茫而凄楚的天空。那几个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好像我要是有什么动作的话,他们随时都会把我打倒在地上。他们都握着拳头。我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透过吐出来的烟雾,他们的身影变得模糊。那个男人几乎是在哀求小寂说:“我们回家吧?回家吧?”小寂仍然坐在地上,无动于衷。那个男人跪在地上,一只手要去摸小寂的手,被小寂打开了。小寂声嘶力竭地说:“你还有脸来找我吗?你还有脸吗?我再一次流产了……你知道吗?你简直就是一个畜生……畜生……”小寂愤怒地说着,在男人的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男人说:“你打吧?你打吧?”男人突然呜呜地嚎哭起来。男人的哭声吓了我一跳。我在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他不可能是小寂的父亲 ,那么这个男人是小寂的丈夫吗?看上去这个男人的年龄要比小寂大很多,很多。但在这个社会里,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其实我更希望这个男人是小寂的哥哥什么的。可是,不是。小寂就像一个死人坐在地上,满脸泪水。她光着脚,脚趾甲涂抹的粉色的指甲油。那经过精心修饰的脚趾甲,是我喜欢的。能给我的心里带来痒痒感觉的小脚。光滑细腻。我扔掉抽完的烟,又点了一根。我想说点什么,但是我说什么呢?我不知道。我无话可说。那几个大汉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他们的目光使我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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