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得
许多年，一块好地
只种白菜、红萝卜
喂养一头虚无的大象
今天它走过山冈
一山忧郁，为我所得
冷树林。低洼清水。铜镜
小妖精穿着我的花衣
有武器的人
当风涌入，黄叶滚动
孩子们鱼贯而出，转眼
消逝于人群
当你看见你
美好的身躯在风中松散
多少刀剑出鞘，才能洞穿虚无？
有理想的人常被美梦纠缠
立锥之地，挖掘者正在攀缘高处
的吊塔，身子倾斜
我就是美梦的制造者
我身怀多种武器，犹如身怀绝症
论痛苦
小儿见证的痛苦，大小约等于
化脓的扁桃体。在自己的体内
在想象中，痛苦在加剧
孩子，你得躺下，输液
一滴，两滴——我们与时间
短兵相接，将一瓶水分解成
珍珠的颗粒
孩子，我们更要有
化整为零的能力，从容应对生活
你问我：“妈妈，我的脸一定很苍白？”
感伤的镜头翻转，病房晦暗
奄奄一息的病人
都饱经沧桑，脸色苍白。你以为
病人都有一张相同的面孔。你以为痛苦
都一样，不分灵与肉
我说：“不，孩子，你的脸白里透红呢。”
回故里
步入中年的这个人
经历过悲伤和美好的这个人
走在风中，不再为风声所动
不再朝向深渊，投石子
不再期待
虚无之坻的回响
邻家的孩童急急拐过墙角
带走当年的明亮
无名的野花在身边摇曳
去年冬天的残枝
在它们的光芒中继续腐烂
直至无迹可寻
午夜飞蛾
一只飞蛾突然从背后撞击我
它的翅膀急速拍打
空气被搅得紧张兮兮
房间里纷纷扬起它的灰色粉末
我惊讶地看着它掉转受挫的身子
以我为中心，满屋乱窜
对着我明亮的脸俯冲过来
它的悲壮举动，将我无限扩大为
一头不可战胜的怪物？
这是无须质疑的事实
我们互为异兽
惟有生死一线，洞穿你我
身体的卑微，何其相似
我饱尝过孤独，也曾心怀绝望
有过类似投火的经历
像爆裂的花蕾，当它再次奋然弹起
我一手护住脸，一手推开窗檩
它嗖的一声，擦过耳际的悬崖
没入黑洞洞的宇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