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黑夜
我是一个与黑夜相熟的人。
我出来到雨中——再走回去。
我走出了最远的城市灯光。
我低头在最凄凉的城中小巷，
从巡逻的守夜人身边经过，
我垂下眼睛，不想去解释。
我静静站立，脚步声停止，
远处一声突然的叫喊
越过另一条街的房屋传来，
但不是唤我回去或跟我道别；
而更远处，在一个出离尘世的高度，
一架明亮的大钟映照于天空
宣示着时间——既不错误，也不正确。
我是一个与黑夜相熟的人。
摘罢苹果
我的长梯子还搭在一棵树上，
梯顶的两端插向天空，
梯子旁边，有一个桶
我还没装满，树枝上
可能有两三个苹果还没摘
但摘苹果的活计现在已结束。
冬夜里的睡眠是最美妙的，
那苹果的香气：我在打瞌睡了。
我的眼前，总抹不去那奇异的
我透过一块玻璃看到的情景——
早上时我从水槽里捞起一层冰
我对着它看这草色灰暗的世界。
它开始融化，我任它掉下去摔碎。
而在它掉落之前
我差不多已经睡着了，
我还能说得出
我刚开始做梦时的情形。
隐隐约约见好大的苹果，
有果梗和花柄，
每一个褐色的斑点都看得很清。
我的脚心已疼痛难忍
却还得用力踩圆形的梯蹬。
我感到梯子随倾斜的树枝摇晃。
我不断听到地窖里
隆隆的声响，
苹果一桶一桶往窖里送。
因为摘了太多的苹果，
面对原本盼望的丰收
我疲惫不堪。
有成千上万的苹果得用手去摸，
得小心拿起再放下，不能让掉落。
而所有
砸在地上的苹果，
不管是否碰伤或是被草梗扎破，
都得扔到做苹果酒的堆里
因为没有了价值。
我的这一觉，可见有多麻烦，
且不说睡得如何。
要是土拨鼠还没消失，
在我描述其进展的当儿，他可能会说
那是不是有点像他的冬眠，
或只是有些人的睡眠。
洪流
血流比洪水更加难以阻挡。
就在我们以为，将它安全地拦截
在新筑的堤坝之后（这令它恼怒）
它却以新的灭绝之势破堤而来。
我们选择它是被恶魔放纵的说法；
但它凭自己的力量释放血性，
靠一种郁积到不合理程度的
洪水一般的力量发作。
它会有个出口，勇敢或有所畏惧。
战争的武器与和平的工具
正是它寻求发泄之关口。
此时它再一次成为潮水般的巨浪
席卷而去，脱离极度的污秽。
哦，血就要冲出来了，无法遏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