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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发自然”的危机 于坚获“生态作家致敬奖”感言

长风 发表于: 2008-4-15 15:58 来源: 今天

《南方都市报》华语文学传媒盛典新设生态致敬作家奖,这是诗人于坚的获奖感言


“道发自然”的危机

“生态致敬作家奖”获奖感言

                 
于坚




首先,感谢各位把首届“生态致敬作家奖”颁发给我。
我感到光荣并惶恐,这与其说是一个奖励不如说是使命和期待。
在我看来,在当代中国,生态并不仅仅是所谓的环境保护,也不是西方所谓绿党领导的白领阶层的高尚运动。西方文明所理解的“生态”,有着科学、技术的传统,那只是一个科学技术在世界进步中的含量、分布以及更谨慎地调整的问题。
生,就是我们必须顺应承担的那种与生俱来者。态,就是生得以存在的场。对于生态,中国文化一直是采取顺天承命,天人合一的立场。
世界各文明起源不同。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不仅仅显示了上帝的神力,也暗示着基督教文明与生态的关系。如果西方文化在终极价值上更关心上帝彼岸的话。那么中国文化的终极价值则与与生俱来的生态、此在息息相关。《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中国文明从一开始就道法自然,追求天人合一。在中国文明中,自然不是人的征服开发对象,而是道之所系。中国过去的文明,无不是道法自然的结果。老子、庄子的思想一直是中国文化的核心,尤其对于人生。如果儒家思想更偏重于影响中国的政治传统与道德谱系的话,老子、庄子的思想则支持了中国的哲学、文学、艺术以及更广阔的人生世界,回忆一下汉语诗歌的历史,其核心就是道法自然。伟大的汉语诗人无不是自然诗人。李白说:大块假我以文章。没有大地,何来文章?何来中国文明?道法自然是中国世界几千年来所坚持的将诗与居天人合一化的生活之流。
1840年以来西方文化对中国的影响可谓广泛。西方文明说到底具有强烈的反自然的倾向。反自然,(我申明这不是贬义词。)就是人为地依据少数摩西式的精英人物的理性和知识所设计的世界未来“尺规”征服自然、改造世界。这已经成为文艺复兴以来俞演俞烈的世界运动,今天它的新名字是全球化。
全球化是一份从西方开始的世界图纸。中国今日的生态危机其实是道发自然的古老文明与全面反自然地重新设计改造世界之间的矛盾所致。道发自然的中国是追求忘机的,而这是一个充满机心的时代。生态今天已经被理解为仅仅是“机”的问题。我承认许多生态危机只能通过科学以及对机的控制来解决,我们不能忽视技术的力量。我所担忧的是,如果一切都在“机”的范围内解决,道法自然的中国思想将寿终正寝。这种思想生态的世界性失衡将是灾难性的。在世界思想史中,我还没有见到如此旗帜鲜明地可以与反自然的世界潮流相抗衡的思想体系。受诗人荷尔德林和某些东方思想的启发,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在二十世纪引领了西方思想潮流,他的思想核心之一是“大地之上绝无尺规”,恰与“道法自然”异曲同工。当代西方生态危机的缓和,与海德格尔们的思想被普遍接受有很大关系。
当年中国的维新者希望的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我担心的是,用到最后,结果是完全的解体。生态的解体,其实将令道法自然失去其载体,永远丧失其思想基础,最终,由此发展出来的文明将失去依据。举个简单的例子,今天的学生还有几个知道什么是“浅草池处处蛙”“不尽长江滚滚来”? 并非我危言耸听,今日的生态危机不仅仅是大地的危机,汉语的阅读经验和象征系统也面临着严重挑战。
说到底,今日中国的生态危机,其实是“道发自然”这一中国独创思想的深刻危机,是已经持续了几千年的已经“天人合一”化的生活世界和文明的危机。
今天,五千年来最严重的生态危机,已经令我中华民族忧心忡忡。我所宽慰的是,这种忧患正在蔓延,人们正在行动。生态的恢复首先取决于精神世界的生态,在当代中国的精神文化领域,生态的恢复越来越健康,这也许是我今天可以站在这里说这番话的原因。
谢谢各位!



首届“生态作家致敬奖”获奖答记者问


于坚

1、这恐怕是第一个将生态和文学联系起来的奖项。你是怎样理解生态,以及今天人类所面对的生态问题的?


生态问题不仅仅是所谓环境保护问题,也不是所谓西方绿党关心的问题,而是人类存在的根本问题。存在与虚无的问题。

生态就是大地母亲的状态,如果大地母亲死了,我们的文明就完全没有意义了。社会主义有什么意义呢?民主政治有什么意义呢?奥运会有什么意义呢?纳粹主义有什么意义呢?左派、右派、自由派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类也许已经聪明到可以创造出完全建立在科学技术上的“大地”,克隆虚拟出全新的人类。但过去时代的文明、真理、意识形态、语言——其赖以存在的经验(生活经验、审美经验、感受方式等等)也将失效。我对在全新的生态系统下用新世界的语言写作毫无信心,我的写作信心建立在对过去数千年世界文明经验的信任上,在这一点上,我是顽固的守旧者。对未来世界的生态前景,我是悲观的,我因此明白何谓虚无主义。

我看到生态今天已经逐步得到社会的重视,但人们对生态的理解也令我担忧。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这个一也可以理解为第一生态,原生态;二,可以理解为人类创造的文明、经验世界。只有这两个生态的和,负阴而抱阳,才是正常的社会。但今天,生态只是在“一”(资源的层面)上被重视起来,功利性的、技术科学式的重视。而第二生态,就是历史、传统、经验则继续被漠视。人们一方面在恢复原生态,而在第二生态上继续破旧立新。“负阴而抱阳”,原生态是阳,第二生态是阴,有无相生,知白守黑,今天的价值观只重视有、重视阳、重视白,而对世界无这一面,阴这一面、黑这一面,非经济层面的传统、经验世界完全漠视。更可怕的是,对“有”“无”的衡量标准都是货币。这样的生态观,只会导致对生态的更严重的摧毁。比如云南丽江,近几年的发展就是只重视经济利益,很多原生态保护后面的动机都是货币。最后,第二生态已经几乎灭绝,丽江大研镇今天还有多少纳西文化的影子?只是一个几间被保护着的旧房子支撑的旅游超市而已。再比如新潮美术,完全以货币的占有量取代作品的艺术性,因为当代油画的货币化,美术学院的学生挤破教室,这也是生态灾难啊。


2、你怎么理解生态和文学的关系?或者说生态和一个诗人、一个作家之间的关系?


这个问题在过去时代的写作中,是一个从来不会出现的问题。写作,就是道发自然的语言创造。过去五千年中国的文学无不是所谓“生态”文学。自然没有在哪一个民族的文学曾经占有如此广泛、深刻的位置。中国人的思想、文化无论哪一方面都是道法自然的结果。李白总结得很好:大块假我以文章。

道发自然不仅仅是题材。而是汉语文人的根本写作立场。中国经典的诗人作家,无不是自然的。天籁,是汉语写作的最高境界。

苏哥拉底们的“爱智”与庄子们的“忘机”是文明的两条道路。

这是“爱智”的时代。技术、科学、机心、图式、聪明人全面胜利的时代。我不否认这些力量带来了广泛的世界进步。但世界文明和自然的生态也史无前例地处于危机中。

我们时代的写作不再是自然的了,做作的、机心的写作、反自然的写作充斥着当代汉语。并且为知识分子们津津乐道。

今天,道发自然是一种孤独、背时、保守的写作立场。它的悖论是,它是一种后退的,没有前途的、反先锋派、非主流的写作。

3、你对自然的关注超过许多作家。能否讲一讲生态问题最初引起你心灵震动的一件事?


1985
年我在滇池最后一次游泳。下水后,我突然发现它正在发臭。我七八岁就下滇池游泳,“渴了,就喝滇池的水”。我一直以为大地是地久天长的,“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

这是对我的存在感的一个巨大打击。我深受诗经、屈原,陶潜、王维、李白、杜甫、苏轼山水诗歌的熏陶,我从来没有想到前赤壁赋所歌咏的世界会消失,滇池是我神游体验这些伟大诗篇的在场。我青年时期经常在“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骛齐飞”的黄昏泛舟滇池,体验苏轼诗歌中的境界。我觉悟到这不仅仅是环境问题,而是过去数千年来的诗歌所歌咏的世界及其审美经验行将消亡的问题,我忽然对自己的写作发生了动摇,我意识到,大地的死亡,令我的写作自动成为过时的总是在速朽着。我们都是屈原意义上的诗人,“去终古之所居”,屈原悲剧的象征核心是在这里。

4、十多年前你就写过《滇池将先于我们死去》,后来又写了长诗《哀滇池》。在最近出版的散文集《相遇了几分钟》里,也充满了对城市化进程中乡土中国陨落和自然环境破坏的哀悼。为什么对自然环境如此关注,这是否跟你生长的土地有关?



这与我生长在哪里无关,因为几千年“道发自然”的传统已经成为每个中国人日常生活的基本经验,我也许比较敏感吧。1979年夏天我第一次出滇,循着古代中国文人前往中原的路线,顺江东下。在夔门感受了“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伟大境界。20年后,我再次顺江东下,由于水位升高,已经进入文明经验的千古境界消失了。我也许是中国少数痛心此伟大境界失去的诗人之一。2001年,我写了长篇散文〈癸未三峡记〉,表达了我内心深切的悲哀。我基本没有看到当代诗歌对此有什么反应,人们也许已经习惯于无休止的改天换地运动了吧。当然,云南世界是中国最后的与自然密切联系的地区,我的敏感来自云南土地的淳朴,我如此的杞人忧天,也许是我见的世面太少。

5、你曾经说过"大地乃是诗人的教堂",你的诗歌、散文与自然的关系是怎样的?


那就是“道发自然”。我从自然领悟到人类心灵和经验世界的普遍性、普世价值。道发自然,使我能够在世界中写作。而不是当代流行的“生活在别处”,为了接轨的写作。而另一方面,道发自然的写作使我没有写作上的许多现代分类、束缚,怎么写最自然怎么写。苏东坡说“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随物赋形”。这个形也可说就是诗、散文之形。随物吧,道发自然。那是分行的自然就是分行的,那是不分行的自然就是不分行的。这个物,不是今天唯物的物,而是大地、自然。
老子的“道法自然”,过去是中国文明各种灵感的源泉,生活的常识。而今天,这个伟大的思想已经成为黑暗中的圣经了。我作为汉语诗人最大的悖论是,我在中国被视为先锋派诗人,而这种所谓的先锋,与西方先锋派惊世骇俗的标新立异不同的是,我的先锋性只来自于对常识的保守,来自“道法自然”。

7、作为一个诗人,或者说作家,在生态这个问题上能做点什么?


道发自然地写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最新回复

晨曦 at 2008-4-15 16:22:58

于坚,好样的。

首次将生态和文字联系起来的奖项。

支持
海客 at 2008-4-15 18:31:00



fll6ty at 2008-4-15 18:39:11
笔立山头展望
             作者:郭沫若

    笔立山在日本门市西。
  登山一望,海陆船廛,了如指掌。

  大都会的脉搏哟!
  生的鼓动哟!
  打着在,吹着在,叫着在,
  喷着在,飞着在,跳着在,
  四面的天郊烟幕朦胧了!
  我的心脏呀快要跳出口来了!
  哦哦,山岳的波涛,瓦屋的波涛,
  涌着在,涌着在,涌着在,涌着在呀!
  万籁共鸣的Symphony,
  自然与人生的婚礼呀!
  弯弯的海岸好像Cupid的弓弩呀!
  人的生命便是箭,正在海上放射呀!
  黑沉沉的海湾,停泊着的轮船,进行着的轮船,数不尽的轮船,
  一枝枝的烟筒都开着了朵黑色的牡丹呀!
  哦哦,二十世纪的名花!
  近代文明的严母呀!

  一九二○年六月

[ 本帖最后由 fll6ty 于 2008-4-15 18:40 编辑 ]
fll6ty at 2008-4-15 18:44:55
森林中的暴力
  - 杨炼

纠缠的被扭断的脖子上 天空竖起翻领
口号还在冒烟 天空已开始吃肉
树林低下头 而天空远远地笑
木桩堆着 天空忘记了

这是你每天看见的暴力

群居的绿色的脚
一阵死寂又一阵死寂地走向死后
听到天空 满意地在背后填土

雷雨 把你变成一块湿漉漉的案板
刀剁在腰上多么悦耳
阳光的唱针划破年轮 不再刺耳
树身 努力接近了废弃的真实

这是每天的暴力

天空 砍伐森林因为它正变成人
因为人每天不流血
像你欣赏着 宁静中自己不停地抽搐

这是每天
海客 at 2008-4-15 18:48:04
哈哈,有意思。

时空的局限任何人无法穿透的

还记得80年代写的“1999前基本实现四个现代化”,当时谁会不相信?

呵呵,1954年中国的宪法说公民有7-8种权利,你相信了又怎么样?

问好
fll6ty at 2008-4-19 06:05:44
运河

这不是一座城市,
这是灰蒙蒙的水泥厂。
我们的房子拆掉了,
我们的狗也死了,
倒在运河边,
像家里的一个老人,
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一点,
像闪亮的小玻璃,
疲惫不堪的阴茎,
拖得很长。
运河上一条船也没有,
岸边浮着看不下去的垃圾,
和臭烘烘的气泡。
我们的桥,半月形的,
在远处,
令人想起生命是柔和的,绵延无尽的,
(如果生命不是永恒的,活着干什么呢?)
只是我们的烦躁,
越来越小的耐心,
使我们再也造不出那么精细的护栏,
而柳树的枝条还是轻松地悬挂着,
那都是不屈的泥土的功劳。
我凝望着今天的河水,
我的生命暗淡了,
它好像正处在薄暮向夜晚转换的时刻。
随后,
我的视野展开了,
看见每一个下班的人,
都像一列气喘吁吁的火车,
在那半月形的桥梁上通过。

[ 本帖最后由 fll6ty 于 2008-4-19 06:15 编辑 ]
fll6ty at 2008-4-19 06:10:47
哀滇池

2


冶炼厂的微风 把一群群水葫芦
吹到上帝的水坝 像是魔鬼们绿色的粪便
一片混杂着鱼腥味的闪光……镀铬的玻璃
圣湖 我的回忆中没有水产 只有腐烂的形容词
我像一个印地安人那样回忆着你的鱼洞
……虚伪的回忆 我的时代并不以为你神圣
那一年 在昆明的一所小学 老师天天上语文课
教会我崇拜某些高尚的语词 崇拜英雄 但从未提到你
在人民的神之外 我不知道有另外的神……
在课外 文盲的外婆告诉我 你在故乡的附近
像是说起 她预备多年的柚木棺材
我终于去了  或迟或早 昆明人总有一天 要去滇池
一个群妖出没的日子 世界上的一切都渴望着裸体
尾随着 水灵灵的母亲 下水 我不怕水
我是无所畏惧的小无神论者
用捏造着水族的手 用繁衍着卵巢的身体
用敞开着无数生路的黑暗之液 接纳我
夏天是你的内容 我和母亲 是你渺小的内容
在童年的哲学中 我自然地迷信地久天长
我知道我会先于你死去 你是大地啊
我亲爱的妈妈 所有我热爱过的女人们 都会先于你死去
在死亡的秩序中 这是我唯一心甘情愿的
你当然要落在最后 你是那更盛大的 你是那安置一切的
母亲 幼儿园 房子 荧火虫和旋转木马 都漂起来
我像水生的那样 在你柔软的触须中弯曲
穿过 一册册棕色的海带 石头鱼的翅膀在我的脚趾间闪烁
珍珠一串串从我的皮肤上冒出来
墨绿色的轮藻像岛屿的头发 缠绕着脖子
我双腿发光 有如神殿的走廊 有如纯洁的苔藓
但后来我在恐惧中爬上岸来 我感觉到你在里面
我看见你建筑在黑暗中的庙宇 你的冰冷的柱廊
我看见你在深渊中 用另一种时间主宰
我像一个被淹死过的 脸色惨白 说不出话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他们 你在
那一年我还是在校的学生
我写不出关于你的作文
在干燥的词典中 你是娱乐场 养鱼塘 水库
天然游泳池 风景区 下水道出口
谁说神灵在此?

5

那些棕色的时间 永远地从我的皮肤中失去了
那些水生的语词 用普通话无法寻找
目前我是一个经常使用肥皂的胖子
气喘吁吁 盘算着什么菜维生素会多
记性中尽是漏洞…… 一根铸铁的瘿管
我不知道在它后面的是谁的大脑
死海味的污血 污染了我的鞋跟
我再也想不起你的颜色 你是否真有过那些
湖蓝 碧蓝 湛蓝 深蓝 孔雀蓝?
怎么只过了十年 提到你 我就必须启用一部新的词典
这些句子 应该出自地狱中文系学生的笔下
"从黑暗中 那个坑抬起患着麻风病的脸
在星空下喘息 没有人游泳 也没有受孕的鱼
有人在工厂的废铁场后面 挖着死老鼠"
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为什么天空如此宁静?太阳如此温柔?
人们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继续着那肥沃的晚餐?
出了什么可怕的事?
为什么我所赞美的一切 忽然间无影无踪?
为什么忽然间 我诗歌的基地
我的美学的大本营 我信仰的大教堂
已成为一间阴暗的停尸房?
我一向以你的忠实的歌者自封
我厌恶虚构 拒绝幻想
哦 出了什么事 我竟成为
一个伪善的说谎者
我从前写下的关于你的所有诗章
都成了没有根据的谣言!
我沉思过死亡 我估计过它可能出现的方向
我以为它仅仅是假惺惺地 在悲剧的第四幕里姗姗来迟
我以为它不过像通常那样 被记录于某个凶杀案的现场
我以为 它不过是 从时间的餐桌上
依照着上帝的顺序 一个个掉下来空罐头盒
谁曾料到 此公 竟从永恒的卧室中到来?
不是从那些短命的事物 不是从那些有毒的恶之花中
死亡啊 在我们所依靠着的 在我们背后
在接纳着一切的那里下手
永恒 竟然像一个死刑犯那样
从永恒者的队列中跌下
坠落到该死的那一群中间
哦 千年的湖泊之王!
大地上 一具享年最长的尸体啊
那蔚蓝色的翻滚着花朵的皮肤
那降生着元素的透明的胎盘
那万物的宫殿 那神明的礼拜堂!
这死亡令生命贬值
这死亡令人生乏味
这死亡令时间空虚
这死亡竟然死亡了
世界啊 你的大地上还有什么会死?
我们哀悼一个又一个王朝的终结
我们出席一个又一个君王的葬礼
我们仇恨战争 我们逮捕杀人犯 我们恐惧死亡
歌队长 你何尝为一个湖泊的死唱过哀歌?

法官啊 你何尝在意过一个谋杀天空的凶手?
人们啊 你是否恐惧过大地的逝世?

哦 让我心灵的国为你降下半旗
让我独自奔赴你的葬礼!
神啊 我出生在一个流行无神论的时代
对于永恒者 我没有敬畏之心
我从你学习性灵与智能 但没有学会敬畏与感激
哦 黑暗中的大神 我把我的手浸入你腐烂的水
让我腐烂吧 请赐我以感激之心 敬畏之心
我要用我的诗歌 为你建立庙宇!
我要在你的大庙中 赎我的罪!

诗歌啊
当容器已经先于你毁灭
你的声音由谁来倾听?
你的不朽由谁来兑现?

诗人啊
你可以改造语言 幻想花朵 获得渴望的荣辱!
但你如何能左右一个湖泊之王的命运
使它世袭神位 登堂入室!
你噤声吧 虚伪的作者
当大地在受难 神垂死 你的赞美诗
只是死神的乐团!

回家吧 天黑了 有人的声音从空心菜和咸肉那边传来
我醒来在一个新城的夜晚 一些穿游泳衣的青年
从身边鱼贯而过 犹如改变了旧习惯的鱼
上了陆地 他们大笑着 干燥的新一代
从这个荒诞不经的中年人身边绕过
皱了皱鼻头 钻进了一家电影院

[ 本帖最后由 fll6ty 于 2008-4-19 06:14 编辑 ]
长风 at 2008-4-19 10:53:05
认识于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最开始了解到的于坚和伊沙一样。在我脑海中是一个写很男人的诗歌写作者。关于他提倡的“下半身”写作是对传统诗歌最彻底的否定。世界正因为有了敢于尝试的人而冲满了乐趣。于坚就以一个充满趣味的人填埋在了我的想象中。
     认识的进步就在于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先前的自己。于坚的最大特征并不在有趣,而在于他的真诚和睿智。世界上真诚的人很多,世界上睿智的人也很多。但是两者结合的却凤毛麟角。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愤怒的于坚”。不过,这是我目前了解到的于坚,我不敢肯定我明天还会这么说。
     从06年写诗歌,我就遇到了太多不真诚的人,他们用善良的表扬蒙蔽我。使我确信自己才华盖世、举世无双。然后今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知。我周围有很多把玩文字的人,但这个环境确实是一个贫瘠的环境。我的智慧要全部来源于书本,愚蠢也是。先贤用书本给予我知识,但是他们还没有指出我和他们的距离,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丈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写出几句诗歌就轻浮一次。总以为不久的将来我也能用这样的方式教化别人。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无知和自以为是。产生危害的原因就在于我们无法处在第一现场,我们没有机会认清那些智慧产生的过程。世界很多时候就用这种结果影响我们。教化一些人,愚化更多人。所以处在智慧产生的第一现场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于坚的诗歌正是在追求这种现场感,而他的智慧也正是一种带有现场感的智慧。我们读一个人,并无法获得他的智慧。智慧和物质世界不一样。物质世界总是在先前的基础上建造。而智慧都要从头开始,别人的智慧只能起到引导作用,或许还可能更清楚的认识自己,错过一些失误。
     诗歌一直和哲学保持着玄乎的关系。哲学在教育人们理性的生活,而诗歌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工具的作用。当然,我这么说,低估了诗歌的作用。诗歌的力量是具有破坏性的。所以柏拉图把诗人排除在了理想国之外。理想国的宗旨就是教化善良的人们,幸福的生活。然而生活是险恶的,是荼毒的蜜糖。诗歌起到了揭开外衣,裸露真相的作用。它引导人们思考。而思考带来的后果是无穷地、是不可限量的。当然这是从实用性来分析诗歌。但是,诗歌的实用性并不像吃饭,睡觉那么明显。所以又被实用主义所排斥。这种实用主义的简单明了化是一次价值观的错误。用尼采的话来否定他们,就是这么说:我相信艺术乃是人类所了解的人生地最高使命及其正确的超脱活动。而诗歌作为最高的艺术形式,诗歌的改变走在了一切艺术的前面。
     我们都能认识到一点,诗歌是中国最不安分的艺术。这种不安分就来源于众多智慧头脑的加入。“穷则思变”,当然这种穷不是指贫穷,而是指穷途末路。末路也不是指绝望,而是需要我们绝处逢生,或者换一条路。
     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这是伟大智慧的寂寞。我深信诗歌就是这种智慧。当我步入诗歌写作者行列之后,发觉这是一条意义深远但又充满坎坷的路,众多人在这条路上互相扶持,互相进步。是一件欣慰的事情。唯一遗憾的便是,我走在队伍的最末端。无知横垣在我和最高的智慧之间,让我深感愧疚。但同时,这种差距又使我极力的追赶着他们。这便是希望。
      而这一种希望,正是于坚这样的诗人带来的。道法自然地写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莫大的勇气和希望使得天空下充满了敏锐的眼睛。
注册 at 2008-4-19 10:58:14
把诗、自然当成了标签、口号,其实一无所知,有投机嫌疑,很不老实。

[ 本帖最后由 注册 于 2008-4-19 11:01 编辑 ]
fll6ty at 2008-4-20 07:24:51

QUOTE:

原帖由 注册 于 2008-4-19 10:58 发表
把诗、自然当成了标签、口号,其实一无所知,有投机嫌疑,很不老实。
欣赏这敢于批评的精神。

其实和其他题目一样,如何做到感人又避免俗套,是不容易。

也因为不容易,就一直都还有再说的余地。
艾靜 at 2008-4-27 21:44:52
剛剛看完這些詩
覺得很造作.....沒有一點詩質 足以感動人
兩岸對詩的寫法  有很大的差距......就算是名詩人也一樣-----
更主要的-- 真正寫的好的詩人  本身不喜歡上網
或因為兩岸網路的不直接交流  彼此無法真正看到   接觸文本  詩人的言說觀念
反倒是台灣有些閒人 寫得不好  卻常來大陸網站交流
唉 何時兩岸網站 可以 正常往來  那才華人詩歌大鳴大放 的好時節呀
海客 at 2008-4-27 22:54:19

QUOTE:

原帖由 注册 于 2008-4-19 10:58 发表
把诗、自然当成了标签、口号,其实一无所知,有投机嫌疑,很不老实。
就算于坚是"投机",也不见几个诗人去做,想必是他们有更加更大投机的事情要做吧?
长风 at 2008-4-29 15:39:04
“艾静:剛剛看完這些詩
覺得很造作.....沒有一點詩質 足以感動人”

俺不同意你的偏见。
台湾读者有这种评语,于坚其实可以自豪。
那里的习惯的是葡萄园紫罗兰这样的“诗质”。
台湾“不做作”的诗人恐怕除了加拿大寓公痖旋恐怕也找不出来啦
两岸诗的差距其实是有心灵和没有心灵的差距。台湾是个没有灵魂的地方,灵魂在杨德昌以后就不存在了。一点偏见,见谅。
fll6ty at 2008-4-29 20:36:08
噢,对了,这些诗是我擅自作主贴出来的。

另,如果指台湾电影灵魂的话,蔡明亮是可以自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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