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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命经过时间的刀刃——赖廷阶诗歌印象

朱巧玲 发表于: 2008-4-04 20:31 来源: 今天

             当生命经过时间的刀刃
             ——赖廷阶诗歌印象
         诗歌作为一种生存的体验必建立在“诗意”的根基和土壤上,并在这片真实的土壤上开出令人颤栗的生命之花,也就是说诗歌是一种内在精神上的超验和凌驾。荷尔德林说:“人总是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诗人赖廷阶就是这样用他敏锐的观察和开阔的视野在大地上发掘着诗意,他以一种敞亮的姿态同灵魂和大地进行挖掘和挑战,从而让他的诗歌具有使命感和非凡的精神承担,或者应该这样说,赖廷阶是一个通过诗歌深入到生命历程中的生存境遇和情感历验的诗人,并在这个过程时刻面临着诗的考验和独自承担的责任,最终让他的诗歌散发经历被时间割裂的疼痛感,而在经历时间磨历之后重新散发出一种具有诗意的金属质地的光泽。
     我坚持认为的观点是诗歌是有宿命的:拯救或者毁灭。诗人的责任是通过语言拯救这个世界的黑暗并让所有的事物呈现出本质的光芒;让语言承载人类心灵的反思和深度体验,并摒弃和毁灭那些虚伪的面具和事物。通观赖廷阶的诗歌,他几乎都在试图用诗歌对自身的心灵和人类的行为进行提炼和反思,这种反思源自他对生活和诗歌的信心。澳大利亚诗人格雷说:“我们惟一的天堂是平常的一切,我们为此处的实际存在所滋养。”在赖廷阶的诗歌中几乎没有突兀的意向和崎岖的语言,他用最简洁的语言抵达事物的核心。“黑在黑暗中/黑暗中谁能看见/命运的身影/谁醉心于夜的神秘/却渴望一片薄瓦/安放灵魂/夜色散尽/美梦回来/生活止于现实/阳光开始发言——/生活不可回避现实/现实不可回避阳光”——《夜色》在这个即将失去诗意的时代背景下,或者说在这个物质世界里诗意普遍缺失的背景下,企图追寻一片诗意的“阳光”,用这片微弱的阳光对诗歌进行救赎,从而让我们感受到诗人的心灵内涵和担当。但是在这片“阳光”中依然能发现这世界对诗人的伤害,因为黑暗是不可回避的,人类自身内部的“黑暗”是可怕的,这决定了穿过内心的这片阳光是从否定性出发,最后通达它的肯定性。这是一片不可抗拒的阳光,透射诗人内心的焦虑感。“除此之外。同时被花朵和人类接受/除此之外/我看见了秋天的落叶/因此,面对三月我无法偿还/一滴水的恩情/也无法躲过阳光的伤害”——《三月我无法躲过阳光的伤害》。准确地说是“阳光”伤害了诗人黑暗的眼睛还是我们这个黑暗的世界对“阳光”造成了无法修补的伤害?在这里“阳光”是以一个命名的想法为基础的,它可能是隐含的一个真理,一个暗藏真实意义的比喻。当诗歌越来越被世人遗忘,当物质世界日益冲击着人类的神经和心灵,我们到哪里去寻求一片“诗意”的阳光,冲刷掉我们内心的失望和照亮世界的黑暗?赖廷阶是一位深入到事物内核的诗人,他没有停留在诗歌表象上而用语言对这世界进行了深度剖析和反思。在这样诗歌中我们感受到诗人内在的担忧与敏感,以及他一己之力的拯救作用。
      事实上,在赖廷阶一些诗歌中指向的是这世界的盲点,永恒的缺失,处在地平线以下的、“受到伤害”的太阳。“芦花啊 如果美是一场灾难/请你不要盛开”在赖廷阶在诗歌中对事物的反馈和拒绝是直截了当的。他不仅仅是拒绝“受到伤害的太阳”,甚至拒绝“美成灾难的芦花”。他诗中的“芦花”是真实意义的,又是比喻意义的。“灾难”是对词的误用,延伸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有一种理论是可以对可见物体的真实名称的坚实参考为基础而作出诗意上的延伸的;根据这种理论,一个词的误用所指涉的对象,在敞开对着阳光时是不存在的,所以此诗具体的指向是“芦花“是存在的,它已经在诗人内心中盛开并带像灾难一样带给人类深刻的震撼。诗歌是一种语言发掘出我们无尽的想象和感受,并因此抵达诗人要到达的“彼岸”。

   但是赖廷阶并没有停留在对某些黑暗事物的拒绝或者停留在伤感事物的回避上,他没有停留在狭小事物的穿透和意象的表层,而在为他的诗歌寻找更加开阔的视野和源头。“倦鸟归巢/而我不停追问的巢 它在何方?/漂泊的路上没有温暖的家”——《把巢筑在大地上》,据我所知赖廷阶是广东青年诗人,年少时代就开始一种以诗歌为基础的精神流浪和坚持诗歌创作,并在多年来一直坚持不懈,所以他经历的社会磨练和时代的冲击是非常强烈的,基本上见证了这个时代诗歌的发展和逐渐被世人遗忘的尴尬境地。所以他的诗中有着对社会和现实的深度的悲哀和担忧,并因此具备了以文字为漂泊的精神根基,他的诗歌并没有完全摒弃传统和颠覆传统。真正的“大爱无疆”,当一个诗人把大地作为“家”来对待之后,这种开阔的意境展示出诗歌文本非同寻常的意义范畴,这种“诗”的语言实际上已确指某种存在的事物的幻象,某个实实在在的巢或家,某件心理上的实体,甚至某种形而上存在的虚无的漂泊。海德格尔说“今夜还乡,饱经风霜方可还乡。”当大地成为“家”之后,我们无论精神上如何颠沛流离,无论我们飘泊何方,我们都可以“还乡”,都可以找到精神上的实体让我们的心灵有所依附,这个精神上的实体我个人认为就是诗歌。“当晨钟暮鼓再次敲响大地的日夜/昏黄灯光下谁在沉思:物欲与理想/谁忽略了自身的地位躬身大地上/难道劳动原来也是一种过错吗?”《在拥挤的世界上》。在这样的诗歌中我们遇到了久违的一些词汇,比如“理想”“劳动”。我们看到赖廷阶在努力为自己的诗歌写作寻找一种可能的精神立场,并把自己置身在一种灵魂的追问中,从而锻造出一种存在着的光泽。在赖廷阶的诗歌中几乎没有崎岖的意象和突兀的词汇,只用一些看似平常的词汇和语境在不经意间深入到事物的内核里去。我们可以看出他的诗歌与当下那些所谓先锋诗歌和实验诗歌是多么不同,他没有停留在对语言和词汇的先锋性文本探讨而是直接摒弃华丽的构思和语法,在朴素的叙述中透出巨大的力量。我想这样具备人文关怀的诗歌更具备诗意的智慧和包容人格力量,这样的诗歌更能经历时间的考验成为真正具备生命力的篇章。
     作为优秀的诗歌,需要一种敢于撕破和勇于批判的勇气,从对诗歌和生活的强大信心逐渐过渡到写作上的霸气和野心。诗无止境,但在赖廷阶的诗歌中我们依然看到诗人源自内心的飘摇和一种非常强烈的对立立场,所以在某些诗歌中我们明显感到诗人的一种后退:“如果说粮食是治疗骨骼的良药/秋天便是胃药的仓库/其它则全书无谓的抒情”。作为诗歌中的后退是非常必要的,表现诗人精神上的焦虑感和对自身的否定感。我想这不是诗歌的悖论,这种发自内心的“疼痛”是每个真正的诗人必须具备的对世界和自身敏锐触觉,是外界在人类心灵的反馈和投射。赖廷阶试图靠这种后退作为自己对外界的反击和回馈,所以说诗歌中的后退是一种更为有力的进攻方式,是诗人现实困境和精神焦虑相互矛盾的一种迂回表达。“我经过儿童乐园上午/我经过幸福婚姻广场/我经过黄昏垂暮夕阳/到达一个空置的坟场/像生命经过时间的刀”——《像生命经过时间的刀》。赖廷阶能够熟练地攫取外部自然世界中贴近得令人惊异的形象,使我们对所看到的周围的寻常事物更加敏锐。诗歌最大的艺术品质是:自由。我们在有限的词汇中感受到诗歌无边无际的内在魅力。当生命经过时间的刀刃,我们会超越生命中的谬误、平庸、疾病、灾难和强权,抵达一个空置的“坟场”,在这里我们会获得光明,才能承担黑暗,因此获得诗性的光辉和治疗。也就是我们最终获得诗歌意义上的拯救。
     准确地说完全阅读一个诗人是不可能的,对一个诗人的诗歌作出具体“阐释”基本上是徒劳的。因为语言的开端也就是语言的完成,诗歌永存于感受中,对于这位素为谋面的赖廷阶先生,当我沉下来进入他的诗歌世界,我找到了他诗歌中令人赞叹的根基和源头,他的诗歌是清澈和深沉的,而他写作之路是明确的,是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条有着微光的道路。我相信诗歌写作是释放孤独的过程,也是释放能量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诗人通过语言可以寻找到开启人类精神之门的钥匙,可以打开内心获得某种诗学意义上的或者说是形而上的“治疗”,最终可以通过语言的刀具剖开时间的秘密展示出生命的美与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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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回复

小杨柳 at 2008-4-05 16:59:29
你的评论比你的诗歌写得好。
樊子 at 2008-4-07 19:44:29
我们在有限的词汇中感受到诗歌无边无际的内在魅力。当生命经过时间的刀刃,我们会超越生命中的谬误、平庸、疾病、灾难和强权,抵达一个空置的“坟场”,在这里我们会获得光明,才能承担黑暗,因此获得诗性的光辉和治疗。也就是我们最终获得诗歌意义上的拯救。
朱巧玲 at 2008-4-08 19:49:33
谢谢小杨柳和樊子兄.请多多批评)
将进酒 at 2008-4-08 20:32:25
看诗有时比看评论更直接。
欧阳江河 at 2008-4-09 15:50:40
你的评论文字比诗作更多急迫性和重感。当然你的诗是有魅力的,只是你的评论和诗作两者的内驱动力不太一样,这非常有意思。我不知道我自己也有这个现象吗?
朱巧玲 at 2008-4-10 20:14:05
问好将进酒,因为我是在诗集上读到的赖廷阶的诗歌
所以没法在网络上搜索其诗歌.)
朱巧玲 at 2008-4-10 20:21:15
谢谢欧阳江河老师."你的评论和诗作两者的内驱动力不太一样,这非常有意思"确实我也觉得是这样.我写诗歌时更多地遵从自己内心的感觉而未系统地与理论联系起来.
而我写评论时更能遵从诗学传统和先贤思想.这是我需要突破的.诗歌也需要突破.
谢谢欧阳老师.祝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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