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作者和作品

fll6ty 发表于: 2008-3-08 22:35 来源: 今天

            作者和作品

  如何理清作者和作品间复杂的关系?柏拉图记录苏格拉底的言行,那个是这些作品的作者,写的人还是说的人?种族主义者塞利纳如何能写出现代巨作[长夜行]?当二者间传统的定义受到挑战时,我们又如何读一部作品?

  福柯(Michel Foucault)分析过作者的四个特征(详见Qu’est-ce qu’un auteur?,英译为What Is an Author?),在第二部分指出当代读者无法接受一个没有作者的作品,如果接受,也是把它当作一部神秘作者的作品。结尾处,如果福柯给作者以一个定义,不过是想证明他的复杂性,作者不仅仅代表他的作品,他和他的作品还代表着一个学科。
  在另一个文章中(L’ordre du discours), 福柯分析了科学和文学走的相反的路。欧洲中世纪的科学注重权威的理论,比如,只要说某个物理理论是亚里士多德的,那么所有的争论都是多余的。相反,文学作品大部分是匿名的。文艺复兴后,科学界开始重视理论的正确性,比如人们认同牛顿的万有引力学说,但驳倒了他关于光的定义,某个人不可能是绝对的权威。反而在文学界,人们越来越重视作者。比如福楼拜,他所有的通信全被翻出来出版,然后批评家在那里寻章摘句来解释他的小说,来找福楼拜通过小说‘究竟要说什么’。
  结构主义(structualism)运动是一次对这个传统的反动,开始把文本放在第一位。巴特(Roland Barthes更是宣布了作者的死亡La mort de l’auteur, 发表于1968年,英译为The Death of the Author。但是对于巴特,重要的不是把作者排除在外,而是期待读者的诞生。
  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发展了一个签名(la signature)的理论,基于‘超验的保证(la maintenance transcendantale。比如,一个人在墙上写下‘现在,这里’,然后签名;过了一段时间,另一个人看到这句话,写下的‘现在,这里’不再等同于第二个人所处的‘现在,这里’,第一个人的签名是‘超验的保证(la maintenance transcendantale,但第二个人可以对第一个人的‘现在,这里’
做出新的解释,因为第一个人的签名证明了写下的‘现在,这里’不是第二个人面对的‘现在,这里’。
  Auberbach写的书(Mimesis)里有一段关于但丁[神曲]的阅读。经管但丁试图塑造一个基督教徒的完美形象,但往往他笔下的略微有缺点的人反而更鲜活,这些小人物在地狱中吃得苦令读者同情他们,正因如此这些读者开始质疑基督教的教义。Auberbach没有试图为但丁自圆其说,反而证明了另一种阅读的可能性,尤其是在作品和作者的意图发现明显冲突时。因为签了名的‘现在,这里’,已不再是我们所面对的‘现在,这里’。
  尽管Auberbach的书早于德里达的解构理论(deconstruction)十多年, 但他的阅读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了这种理论。解构阅读不再把作者看为作品最权威的解读者,而仅仅把他作品看为一个带有他签名的整体,但这个整体不仅仅属于作者,还属于他作品归属的学科和时代,比如[神曲]于当时的宗教气氛密不可分。这些作品往往试图压制另一种声音的表达;但恰恰在压制过程中,这种声音开始发声。如[神曲]中博得读者同情的角色,这些角色越被压制,他们赢得的同情就越多。
  作者的签名只是对他的
‘现在,这里’的‘超验的保证(la maintenance transcendantale’,而无法左右读者的‘现在,这里’,作品不再理解为作者的思想的载体,而是作为读者思想的跳板。

  如果说这些理论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就是语言不再被认为是作者独享的工具,读者开始取得一个不容忽视的位置。但当读者离开作者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心所欲;正相反,读者要和语言直接沟通,这是种阅读,而非聆听一个声音,读者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无论如何,我也要在这里签名。 - 于木,2008.03)


[ 本帖最后由 fll6ty 于 2008-3-8 23:16 编辑 ]

最新回复

秋子 at 2008-3-09 13:39:47
无论如何,我也要在这里签名。 - 于木
——呵呵,于木是幽默的。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多次,在《时间的玫瑰》一书中,北岛老师提到结构主义唯一留下的“细读”这一部分是值得继承和发扬的,同时也指出了理解一首诗,还要从作者的写作背景并且联系当时环境,从总体上来解析。关于这一点我是赞同的,因为诗是诗人最私密的东西,有些深度的含义如果单纯从字表看是无法体会到最终妙处的。但是,还有一点,这种方式除非在诗歌上已经造诣很深,或者对某个诗人有深厚的了解才能达到,对于一般读者或者需要大量阅读的读者来说是非常难的,往往走马观花。
       嗯,有一点,这种细读方式应该发源于中国的古诗阅读,我们后人鉴赏古诗不就是这样吗?对的,中华文化我们形式主义太久,是应该坐下来好好想想。
      但是, 这里面还有一个疑问,值得大家讨论,就是一部作品,它最终是以自身的影响力取胜还是单纯以文字取胜?如果按照北岛老师提倡的细读方式阅读,那么则是认可了前者,但是要知道,成功的作家往往是让读者一下记住他们的文字,就像李白杜甫,还有北岛老师最早关于“卑鄙和高尚”那两句经典,我们更多是因为他们的名篇,而那些名篇却是无需深入细读而人人都高度认同的文字。这个是矛盾的,还请前辈指教!
      于木在签名问题上的讨论,让我想起了《我的名字叫红》中关于细密画签名的讨论。“一切艺术都是相通的”,诗、画、音乐都是要首先以作品打动赏者,作者的个性是要消失在所写文字里面的,至于什么名字并不重要。而感到这个作品有意思,产生了兴趣,想要更深入的去研究才会牵扯到去了解作者背景和作品产生的环境,从而层层剥出更深的妙处。行文至此,好像矛盾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关键是作者和读者各自的心态问题。
      好作品,还请前辈们推荐!并提供赏读线索。
晨曦 at 2008-4-05 11:27:08
哈!“现在,这里”!于木的签名。

作为读者,我想我应该做个轮回

死亡——再生——求知——重估——死亡……

一个理性的架构。

拜读!问好于木。
fll6ty at 2008-4-07 17:31:48
回 昌芬菲:看来你总是很忙。

回 秋子:从我掌握的来说,结构主义(strutrualism)最大的成功是在分析叙事体文章上,主要贡献在叙述学(narratology)。对英美来说,细读应该源自新批评(New Criticism,记得北岛也是这么说的,有出入的话以北岛为准)。源自俄国的结构主义极端些,无视历史和作者来解读文本,不过之所以在法国得以发展,怕是对法国19世纪以作者为中心的文学批评的反动。
   至于中国古典作品,秋子应该比我了解的多吧,我就不丢人了。不过拿《红楼梦》来说,王国维有他的悲剧论,夏志清倾向于把高鄂的续看作一个整体,不过周汝昌对这续不满,又作了新的。其实他们都在文本,历史和作者间取舍。
  走马观花久了,偶尔细品一下,以后再走马观花就有经验了。

回晨曦:问好。歌德有个名句:死亡并改变(Stirb und werde)。
我想改变,可不想死,极为矛盾。

[ 本帖最后由 fll6ty 于 2008-4-7 10:41 编辑 ]
晨曦 at 2008-4-07 21:30:54
回于木:我的认识比较浅陋,见笑了。
  我认为就矛盾本身而言!生中亦有死,死中亦有生,变化才是永恒不变的。
  因此,刻意的避免死亡是对自身改变的一种束缚。

      
  
fll6ty at 2008-4-08 02:49:15
变化才是永恒不变的。读书也一样吧。

另:我也就是在自己这地盘还能吓吓人。要学的多着呢。看来我要避免卖弄,约束下自己。

[ 本帖最后由 fll6ty 于 2008-4-7 19:50 编辑 ]
晨曦 at 2008-4-08 15:46:38

QUOTE:

原帖由 fll6ty 于 2008-4-8 02:49 发表
变化才是永恒不变的。读书也一样吧。

另:我也就是在自己这地盘还能吓吓人。要学的多着呢。看来我要避免卖弄,约束下自己。
哈 于木谦虚了。
您说得对,学无止境!
我想北岛老师也在不断的学习吧。
我也要学习,向您们学习。


View My Sta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