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真是失败的吗?--从季羡林,韩寒所言说起(访谈三题)

问:季羡林、韩寒认为与古诗相比，新诗是失败的，从你自身的阅读和写作出发，如何看待这样的观点？

答:这个问题最近很热闹,更多是一些骂季,韩的声音,这本身就说明了诗坛的浮躁,容不下不同声音.这可以说是执着,但更可能是脆弱和不自信的.写诗的人,包括我,我们都可能脆弱,但必要的自疑还是要有的.这是我们自信的必要前提.

我对季,韩的言论的感想:

第一.季,韩对当下汉语诗的语言垃圾化行为有着惊人的直觉.
看看我们的陶渊明,李白…许多现代诗是看不下去的.常常是散文胡乱分行,甚至还不及散文.诗那么几行,仅靠一点灵气,不研究语言与形式,可行吗?

第二.季,韩忘记了,或没读到最好的白话汉语诗?
季.韩说白话诗不如古诗.我是不赞同的.古诗也是时代的产物,古汉语格律文本到了明,清时期就已经衰落了.形式绞杀了经验的鲜活表达,语言远离了日常口语.
五四白话诗是一场真正的语言革命,它拿来了西方诗的自由表达形式,走出了现代汉语全新的,也是贴近时代的独立路径.忘记这点,是不应该的.这是个常识问题.
五四以来也产生了许多优秀的诗人,如徐志摩,戴望舒,卞之琳,艾青,北岛,顾城…季,韩要么是没读到,要么就是知识面有问题,要么或者有其他原因.

第三.从五四至今,我们对当下白话汉语诗该如何来担当?
首先要确信当下白话汉语有好诗.这是个混乱的时代.我指人的思想与心灵.其实,不仅是诗,其他门类文化产品都是如此.只不过诗在人们看来是更纯粹的东西,所以反应更激烈罢了.
不管别人认为有没有好诗,所谓诗人也鱼龙混杂.但在我看来,诗坛纯粹人物还是有的,这是产生好诗的基础.如果用历史的眼光看当下,可能就不会有像季,韩那样的偏见,和远离常识的误判.
我是支持诗口语化的,但不是语言垃圾式的口语化.我们要坚守诗的最基本的东西:经验的独立,语言的鲜活,讲究诗的形式.创新该是有的,但一定要是有形的,凝结的,干净的.而不是混乱的,随意的.
有时我想,我们用一生来写作,哪怕只是解决了诗中的一点点问题,就无愧于我们的母语了.


问:在这个诗歌已遭大众冷落的时代，你为什么坚持诗歌写作？

答:我不知道大众为什么要冷落诗,但我相信诗总有一天是会走入大众的.这里我有个基本判断,所谓大众的取向是时时刻刻都在变的,也不都是对的.
我写作是因为,除了日常温暖,我也看到了生命之虚无.
我不是在坚持写,我是想写.在我看来,我写或画,是自我精神上的温暖,是对自我个体生命的尊重,是让自己找到精神伙伴的鸡毛信,是我超越物质生活之上的心愿之乡.

问: 写诗与你的职业、日常生活有什么关系？

答:哈,哈.没什么太大关系吧!唉,学界就是歧视资产阶级.我这身份像有些抬不起头呀!这应该是指在当下中国.哈.像美国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做了一辈子银行家,也没谁说他是伪诗人.

人之所以谓之人,无论其社会身份如何,一定都会面临一些同样的问题:比如.我为什么活着?我工作是为什么?我生命的意义在哪里?...所谓社会身份高一点人, 面对这些问题,只不过多出一些可以通过物质享乐去逃避的可能,只是多些安慰而已.人生的问题.是出出国,打打高尔夫球解决不了的.文学即人学,即我的精神世界有所依靠.

如果硬要说我写诗与我做公司在职业上有什么关系.我个人以为,较之那些学者教授型的诗人,我的社会阅历,让我对现实生活有着更切己的苦痛感,让我没有躲避的机会.可能这种疼的感受更加强烈一些吧.在工作中,走马灯似的看了那么些不同的人,经历了那么些不同的事,这无疑会让我对人之孽根性的东西看得更多一些.这些经历对人可能有两种反应:一是同恶,二是返真.我感觉,返真的人应是多数.只是当人有了所谓身份,需要一些掩饰罢了.所以,我看政商界不都是面目可憎之人, 诗坛也决非纯净之地.生活的阅历倒让我对人的认识更加多样,宽容一些.基于此,我返身写作时,或我的心态还会更单纯一些.

看看银行家史蒂文斯吧!他的诗是更形而上的,或这就是对现实物质生活的反动吧!我深有同感,我要写身边的东西,它让我踏实.我又不喜欢描述,琐碎.我天天生活在现实的琐碎中,厌烦极了.所以,我爱表现那些生活的形而上学,追求独立的语言音乐感与结构形式.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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