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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天堂

发布: 2014-7-31 19:52 | 作者: 陈绪次‏



        刘玉娴刚下班就抢在王希英和王男宝之前进了浴室,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她不由得鼻子一酸,眼角滚出泪滴来:时尚杂志上那则征婚启示,上面的条件很符合她,她连打几次电话过去,那男人磁性的声音很客气,很深情,很向往,让她告诉他详细地址,他汇路费来,让她到他所在的长沙去面谈,她却不敢面对……
        洗完澡,刘玉娴草草用浴巾包裹了自己,从浴室走出来对王希英说,我想离开这里,结束过去的一切。刘玉娴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王希英听了谈谈地说,你要是同那男人见了面,他就不一定真有你想的那么好,你真的不必非投奔而去的。刘玉娴说,不管怎样,我都要尽快结束在这里的一切!我再也受不了自己的放肆!
        沉默。沉默之后,王希英唏嘘:我也想结束,我和男宝都想结束。王希英几乎是哭丧着脸拿出她和王男宝的、两张医院的化验单,呈现在刘玉娴眼前,刘玉娴瞟了一眼,两张单的诊断结论都写着:淋病。
        刘玉娴像逃过一劫,双手合十,心中念念有词:谢天谢地,我没染病!
        又一阵死般的沉默之后,刘玉娴最后确定,做完最后一个晚上!于是怀着复杂之心,开始拨打彭国清的电话……
         
        刘玉娴的父母虽年过五十却身强力壮,苦耕勤作维持一家生计还是绰绰有余,可自从四邻八舍纷纷建起两、三层的楼房,就开始感到收入微少力不从心,刘玉娴也感到作为长女肩上的担子不轻,于是搁下书不读,秘密随涛外出。紧跟着涛到了深圳,涛却不见了,刘玉娴独自落了一夜泪,万般无奈做了洗头妹。
        三年前刘玉娴遇到林志福。当厂长的林志福虽五短身材,但出手大方,一来二往,他把她连劝带哄带进厂里做品检,与王希英、王男宝同住一宿舍。
        品检比较轻松,很少加班,即使加班也只加一个小时。刘玉娴晚上在饭堂看电视,林厂长在她耳边说,去我宿舍看啦!刘玉娴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意思尾随,于是就约王希英和王男宝同往,王希英和王男宝露出羡慕之色,三人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去了。厂长宿舍在宿舍保安室对面,门上加有一扇纱窗门,刘玉娴瞟见保安正低头翻报纸,就拉开了纱窗门。
        王希英对刘玉娴拉门进屋的动作如此娴熟老练产生了怀疑,一定是这里的常客,不由得心里直打拨浪鼓。进了门王希英逃开林厂长滴溜溜的眼睛,和王男宝坐在一起,看了一集电视剧吃了两个苹果又唱了几首歌,拉刘玉娴回宿舍,刘玉娴好像还未尽兴,依依不舍。睡到半夜刘玉娴悄悄溜出去了,一夜未归。清早潜回宿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面倦容。王希英就坚定了自己对刘玉娴的怀疑。刘玉娴说自己过去在酒楼里传菜,看来是她自编的传说,而现在有目共睹,她义不容辞,目空一切,扭动轻盈的腰肢拉开那扇纱窗门。进去之后,第二天早晨刚好保安换班时低着头出来。王希英就什么都明白了,刘玉娴才进厂,就和厂长过夜。
        刘玉娴工资七八百块,全寄回家,身上的衣物服饰高档精致,新买的手机昂贵又灵巧,王希英不以为然,但心里痛骂刘玉娴是打工妹的败类,而王男宝并没有对刘玉娴露出鄙色,她反而从刘玉娴身上悟出深刻道理,个中滋味促使她毫不犹豫地向承包工厂饭堂的老板投怀送抱,可怜她除了混得嘴上的油水,便是白白陪那老板同眠共枕,但她仍乐此不疲。这事发生在王男宝身上,王希英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她是王男宝的亲姑姑。
        当刘玉娴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在宿舍里经久不衰地飘逸回荡,王希英终于沉不住气了,她偷偷翻刘玉娴床上圆圆的大铁盒里躺着的香水瓶,拿起来尽情地闻完,再用笔记下香水瓶上的英文字母,跑到“女人世界精品店”。妈呀!小小香水明明白白标价八百元一瓶。王希英差一点没站住,回到宿舍仍不能平静,就跑去找对自己垂涎三年了的李课长,递给他记下的香水的英文字母说:你给我买一瓶这个牌子的外国香水,今晚我就是你的。
        李课长很激动:真的吗?不过得多少钱一瓶啊?
        八百块!王希英望着他说。
        呸!李课长马上变脸,没好气地说:你脸皮值多少钱,也不去镇文化广场问问价,那里的鸡婆多少钱一晚,你以为……
        你他妈的李课长!你把我当成什么?鸡婆?王希英脸色涨得通红,哭着跑开。跑开之后竟鬼使神差就想去镇文化广场。小巴到镇中心文化广场1元车资,王希英迈出了这一步,从此与镇文化广场结下孽缘。
        再去文化广场,王希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镇文化广场一角,趁着夜幕闪动着诱人的目光,开始地下色情交易,在男人丛中摸爬滚打,用其所得纸醉金迷,起先还感到自己有些悲壮,当花花绿绿的钞票从不同的男人手里抽出来,落到自己腰包又被自己阔气地花出去时,她安慰自己生财有道,多亏李课长指点迷津,自己才财源滚滚。王希英长得妩媚,运气也好,那些男人从不跟她讨价还价,她说多少就多少,冲着她的丰满模样。尽管得意地在来钱和花钱的道上游刃有余,当男人在身上发泄完了,满足的背影消失之后,王希英内心一阵一阵发着寒怵。
        王希英一下班就神秘兮兮的样子,引起侄女王男宝的注意,王男宝暗中跟踪姑姑,当她亲眼目睹姑姑在镇文化广场的电影院的后墙边站街拉客,大脑嗡地一声炸响了。
        王男宝本要和姑姑吵架,反而经姑姑开导,进了她在镇文化广场附近租住的专用房间,跟她同流合污,也热火朝天干起来。钱突然多起来了的王男宝,是个没有遮掩的人,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和姑姑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跟同室的刘玉娴一五一十倒了出来。刘玉娴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但她听呆了,伸出的舌头半天没缩进去。
        当然,刘玉娴很快也下了水。
        白天上班晚上接客,涛的突然出现,悠闲自得的沉沦被彻底打破,刘玉娴真正感到身在漂泊中劳累、疲乏。刘玉娴根本想不到涛会突然在此出现。那是河南来的黑玫瑰艺术团在电影院前的广场演出,十几盏镁光灯探射舞台,台下黑压压的人密切注视着台上的节奏和动作,不时有人跳上去献花、拍照。刘玉娴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演出是其次,她在最后面只是偶尔顶起脚看舞台。舞台上黑玫瑰身上单薄的纱衣轻飘曼舞,毫无掩饰的女人私处隐隐约现,连刘玉娴都感到脸红面窘。
        刘玉娴!居然就在这时有人朝她叫喊。刘玉娴以为是自己的熟客,因为声音并不陌生,她朝声音袭来的方向寻去,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男人朝着自己挤来,她惊了,慌了,因为是涛!
        刘玉娴的嘴唇顿时抖得厉害,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初中时就爱上她的人,消失后突然神奇惊现,刘玉娴的心腔被重重刺痛——自己赤裸裸在此当娼,却毫无防备被他遇上,这是哪辈子做的孽。
        涛和刘玉娴同村出生,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在牛背上长大。忽然有一天,两人跳下牛背相视一笑,含情相许,今生今世长相守。初尝禁果后含泪相约,私奔深圳。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分头到工业区挨厂找工作,涛被巡逻队当三无人员押走,自此音信不再有,刘玉娴当时哭红了眼,后几经周折,涛却总不见踪影。
        刘玉娴往涛家里写过几次信,让涛跟她联系,让涛等她,她有钱了就嫁妆买好等她娶,然而她每封信都石沉大海,按老家的规矩,她没有跟涛订亲不能直接上门去找他,痛苦之后,她渐渐忘了涛,可如今,事隔几年,她已经被林厂长暗包了,而且这事都传开了,她也谈过几次恋爱,每次都不多久男方就知道她这事,她就不再谈恋爱,可是家中父母催得急,她就开始采取找征婚对象。偏偏这个时候,她与涛的往事早已封存,涛却从哪个死角里钻出来。
        涛越挤越近,刘玉娴双眼浸出泪水,涛变得模糊起来,他突如其来地现身,她不知所措,只感到自己已经是个无比罪恶的人,浑身伤痛一触即发。
        舞台上的灯光暗淡下来,凄凉悲怆的音乐响起,一束巨大的桔黄色灯光投射在舞台中央跳脱衣舞的女郎身上,台下一片骚乱,刘玉娴在一片口哨声中挤进了人群中,她转过头发现不见了涛,手指扶住心口,慢慢把气喘匀了。
        舞台上露出娇人身材的女郎脱得只剩一件了,蠢蠢欲动台下发出的尖叫声一浪高似一浪,刘玉娴听到吵杂的尖叫声中一个更高的声音呼喊自己名字:刘玉娴!
        她紧咬牙关,差点咬出泪水。
        舞台上的女郎没有把最后一件遮羞布扯下,全场大灯全亮。空气中凝结了所有人表情丰富不一的脸孔。刘玉娴乘机猫一样缩着腰朝右边挤了出去,她藏身在那棵粗壮的椰树下注视现场,直到退场,没有再见到涛,心就像在水里一沉一浮地挣扎,终于浮出水面。
        刘玉娴在镇文化广场风花雪月,自以为很隐蔽,然而刀的丑事还是偶然被主管彭国清发现了。那是一个星期三的傍晚,工厂受工业区之命组织四十人去镇电影院看安全生产教育片,刘玉娴并不知道这事。主管彭国清被指派带队,彭国清刚进去电影院就出来,早有耳闻广场一带夜莺昌盛,便出来猎奇,装成嫖客的他瞄到刘玉娴非常震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看下去,又怕被刘玉娴发觉了而尴尬,便鬼使神差闪进百米开外的发饰店,挑了一副发套戴在头上,又往上唇沾一撮假胡须,照完镜子自觉天衣无缝,就重新站到广场后侧一排橱窗前,借着淡淡的灯光装模作样看起来,旁边稀稀落落也站几个男人,实际上,彭国清在注视刘玉娴站的地方。
        一个性感女郎向彭国清靠拢,左顾右盼的在他身侧站定,朝他挤眉弄眼,直截了当问他去不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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