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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梅内斯论诗歌

发布: 2010-6-17 22:13 | 作者: 段若川译



(文本来源:抚琴居  肖毛转校)
    

       01 致拉法埃尔·阿尔维蒂
      

       马德里,1925年5月31日   
       堂·拉法埃尔·阿尔维蒂先生
       马德里
      
       我亲爱的朋友:

       昨天下午,我们在屋顶平台谈论着安达卢西亚和诗歌,度过了那美好的时刻,何塞·马里亚·伊诺霍萨一一聪明的、生气勃勃的乡村诗人和您走后,我就念您的《陆地上的海员》,在盛开着纤巧的白花的金银藤下,在你们离去的那个长满长春藤的角落,黄昏时分,落日的金光辉煌灿烂,平滑的云朵变换着颜色:洋红色、粟色、绿色。这本书中的诗,在我们热忱的胡安·盖莱罗的《真理》中,以及你好心地寄给我的第一期《是》的手抄本中,我已经读过了,我又惊又喜。我想。这样一棵年轻的诗人的幼苗不会就只有一枝,我非常想读他其余的诗。我没有搞错:
      
       ……海滩融化在
       大海的蔚蓝色中。
      
       直到最后:
      
       如果我的声音在陆地上死去,
       请把它带到海上,
       请将它放在岸边。
      
       我选择的这一组港口系列,是一侧有着极其美丽的、拍打不停的海浪,有神奇的多种多样的气味、泡沫、精髓和音乐的海岸,就像加迪什的小海湾一样。您永远地登上了美德的单桅帆船的桅杆,我亲爱的微笑的阿尔维蒂,代表美德的常青的金雀花属于您。有了它,只需轻轻一击,您便会从那全然一无所有中涌出美好的真正的急流。那是“人民大众”的诗歌,但这并非轻而易举就能成功,它很有特点,具有西班牙传统,但是绝无不必要的复旧,但同时又崭新、清雅、完美、钟情、敏捷、潇洒,闪闪发光,非常具有安达卢西亚特点。祝福鲁特山脉!在那里对我们独一无二的西南的大海的怀念使您叹息,它每天用有如利剑的海风中的盐刺伤那柔弱的蒸发了的血液。

       我去告诉《安达卢西亚的宇宙》,让它提前出一期《是》,以便使那小海员天蓝色和银白色的飘带能在这青翠欲滴的春天的清风中飘舞。我们马上要给圣卡塔琳娜城堡的卡宾枪手们寄去一些书,他们现在大概会拥有一眼清泉。它掩映在黄色的百合花丛中,那里泉水湛蓝。六月漫长的下午,微风吹拂着善良的玉米那被映照得发白的叶子,发出响亮的声音。那座白色的塔楼守卫着罗达城堡一一它像另一口石灰井,浸润在极高的普鲁士蓝色的大海上。从大海上便可以看到阶梯的墙壁上那些颜色鲜艳的图画。海员将把这些图画指给客人和白鹳,让他们看;书还要寄给港口学校那位生病的兄弟,有人一面给这位不舒服的住校生冲淡面包薄荷汤,一面把书念给他听,两个人从诊所那全部敞开的、挂着会唱歌的金丝雀的窗户观看着加迪什港;书还要寄给学校旁边无人光顾的斗牛场上的那位老人,斗牛场边上种着麦子,冬天的星期天,孤独的太阳是那种样子,在宁静幽暗的牛栏里,老人会在他的小姑娘的帮助下,力图读懂它,他不时地关注着牛群的影子;还要寄给从港口到圣卢卡尔的“小火车”的司机,就像是在口袋里散步一样,火车从生长着柑橘、葡萄、菠萝的庄园间,从闪闪发光的海湾间驰过,那里尽是颠簸不止的满载着古斑鱼、金枪鱼和鳞鱼的“对儿船”。

       祝您交好运,并且感谢您,您的朋友和三重老乡:我们同享安达卢西亚西部的大地、海洋和天空。
      
      
       胡安·拉蒙
      
      
       02 致巴勃罗·聂鲁达的公开信

      
       马德里的那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巴勃罗·聂鲁达,您是知道的,今天,对我来说,情况已经很不相同了。人们强迫我在那时对您的诗作,不论是好的或不好的,都要在公开场合表示看法,我们每个人对别人,根据情况,全面地或不全面地,都有一个完整的看法,对自己也有一个全面的或片面的看法。如果我觉得这种看法是正确的和必要的,就会迫使我从这种或那种意义来纠正自己。我从来不撤回自己从前写的有关别人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就涉及到您。由于这是侧面的和以前的看法,我可以修正。尽管我不撤回,但是对我的创作和自我批评,还是可以不断地修正的。

       我作为人和作家的良知要求我修正对您的看法(我还要将它公诸于众,这是因为我更需要这样做,而为了您的成分要少一些)。现更正如下:

       我现在长期生活在美洲,这迫使我以另一种方法来看待美洲和西班牙的许多事物(在《哈瓦那大学》学报上,我已经指出了这一点),其中包括对您的诗歌的看法。很显然,您在以卓有成效的探索表现一种从整体上来看很地道的西班牙美洲的诗歌,这种诗歌具有这个大陆上全部自然的巨变,生与死的变形。我并不因为西班牙美洲很大部分的许歌都这样而感到惋惜;我不会按您所说和像您那样去感受这一点,但是它“就是”这样。首先是杂乱无章的堆积,然后才是最终的、必要的舍弃,首先是史前的,然后才是史后的;首先是昏暗的、幽闭的阴影,然后才有较好的、开放的光明。您是首先的、史前的、昏暗幽闭的。我认为,以前西班牙对我来说就是我的正面,而美洲则是我的反面,可是刚到大西洋的半路上,我身上就产生了变化。现在我大概不能说美洲已经是我的正面而西班牙是我的反面,而只能说,那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相互之间很不相同的两个正面或两个反面。真理,特别是诗歌的真理在哪里?它是什么样子?它到底怎样地对什么人来说是真理?我很久以来就在着手写一本《现代主义》,我将在书中就此问题尽力提出一些独自的见解。
      
       永远属于您的朋友
       胡安·拉蒙·希梅内斯
       科拉尔、加布雷斯、佛罗里达
       1942年1月
      

       03 致何塞·雷布埃尔塔斯

          
       阴暗的美洲?
       堂·何塞·雷布埃尔塔斯先生
       《美洲汇编》杜墨西哥城
      
       我亲爱的评论家和朋友:

       最终地搬到另一个城市,必不可少地会造成符合逻辑的拖延,在这种打仗的日子里,由于运输等困难,就使得我那些又大又沉的邮件(书籍、杂志等)在迈阿密耽搁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今天,我打开我渐次收到的从我们原来家中寄出的邮包,感到非常吃惊,发现那里面有您于1942年5月刊登在<美洲汇编》上的文章《阴暗的美洲》。

       首先,什么也没有比严肃高尚的批评更使我高兴了,因为它能正确表达作者的思想和感情。我憎恶阿谀奉承的批评,恶意中伤的批评,尤其是混淆黑白的批评,因为我认为我们的职责就是开诚布公地表明我们和旁人的东西是优是劣,而不必考虑其后的效果如何,感谢您作品的诚恳。

       现在,书归正传。当谈到或写到巴勃罗·聂鲁达或随便“什么人”的时候,我心目中从未将自己的名字作为一个比较性的词汇,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是“作家”或者“诗人”。凡了解我的人都清楚,我对自己一系列似乎算是诗歌的作品从不满意。这不是信口开河,我每天都在用自己推敲和修“作品的行动证明这一点。首先,我追求作为创作者而写的诗歌,并对自己的创作进行批评,然后才进行一般的诗歌评论,就好像我本人并不是作者一样。诚然,一个批评家,即使洞察力再强,也不会一贯正确,由于对某个重要环节难免显得无知,也许连批评对象的最基本情况都不能全面了解。您的文章勇敢地提出了本土的和伊比利亚美洲的一个根本问题。但是在您这篇诚恳的文章中,也有一种对我的极大的不公正,因为您不了解我对西班牙的征服以及对它的总的殖民政策的看法。

       我是一个属于全世界的安达卢西亚人,从小我就以天生的眷念、带有诗意的固定看法热爱讲西班牙语的美洲(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称呼它:拉丁美洲、伊比利亚美洲或西班牙美洲?怎样才能不造成持任何一派意见的人不高兴?因为我问过的美洲人想法各不相同)。我觉得,在我的范围之内,越是了解它,就越热爱它。谈到我对这个美洲的行为,在西班牙受到很大的误解,如果您有时间,请读一读我的小册子《三个世界的西班牙人》中对何塞·马蒂的描述,我希望您别再把我与征服者的剑和十字架混为一谈。此外,我从来就不像许多人那样,是从美洲的方舟上盗宝的作家。在不同的机会和不同的场合,有许多美洲人盛情地邀请我进行“诗歌巡回”就可以说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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