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打开一本书，翻几页又放下
茶在桌子上，慢慢变凉
一个普通的夜晚，安静、清晰
火车飞驰，一个男人走上站台
开始或者结束，模糊的记忆
手机响起，心跳加速
另一个车站，女人抽泣，孩子熟睡
行李上的方便面冒着热气
广播员飘忽的声音，沾满了奶油
一些人走了，一些人来了
蚂蚁的触角，大象的脚步
一个城市被改写，一个乡村被掩埋
2012-9-27
别友
说过不喝了，手却端起了酒杯
一句话，已重复多遍
时间无多，从一个车站到下一个
短暂的距离，凝固的远方
每一座城市都有相同的楼群
深夜归来，迷路的不只是异乡人
熙熙攘攘，怀疑而又惊慌的眼睛
熟悉的味道，来自遥远的记忆
握手，拥抱，确认身份——
钱包在兜里，身份证在身上
2012-9-27
失眠之夜
孩子均匀的呼吸稀释了黑暗
宁静的卧室，一颗心四处突围
一只秋天的蚊子落在窗帘上
翅羽拍打空气，尖锐的摩擦
一点点被埋葬的记忆，变灰的螳螂
烧焦的玉米粒铺满荒凉的平原
还乡的方式，从书本回到书本
模糊眼睛的词语，零散的插图
秋日如酒，猩红的爬山虎缠绕神经
深夜飘落的黄叶，无声无息
天空中挂满了耳朵，上帝的果园
紧攥的大手，绿色的果汁从指缝滴落
生死之间，一个梦到另一个梦的距离
戴上荆棘的王冠，我醒来，疼痛渐远
2012-10-10
痴人
痴人有梦，把词语磨出锋刃
在纸上擦出火焰，深夜里的功课
已经破解的秘密无法言说
满天的星星都是密探的眼睛
呆坐，像哑巴一样咀嚼食物
像针掉进水里 游丝一样的细和疼
转身，沉醉，和树木拥抱
听石头说话
2012-10-10夜
广场上的男人
老式的事物正在消亡，一个男人
坐在在广场的中心抽烟
他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青色变成白色，转眼不见
广场的对面，一座老房子正在拆除
工人们把黑黑的木头堆在地上
男人打开一本书，竖排的文字
烟灰落在书页上，他懒得弹去
没有人注意，男人完成了最后的凭吊
熄灭香烟，微笑着融入粥样的人群
2012-10-11
劫
一枚叶子在夏季飘落
一只蚂蚁被雨点砸中
没有记忆，白纸尚未造成
燕子早已集合，风中的往事
一个诗人死在秋天
一件白色的衬衣挂在窗外
老人们围坐一起，涣散的眼神
怀里的老猫躁动不安
旷野孤坟，乌鸦衔来花朵
还未结束，孩子们排队上学
吃奶油喝蜂蜜，唱春天的歌
母亲的梦里危机四伏
2012-10-11
读史
我无法说出我看到的秘密
狰狞或者沉静，愤怒或者悲伤
被允许的表情，黑暗的温暖
一句话的重量和灾难
一句话的僭越与生死
王朝档案，复制的阉割与杀戮
有的鬼走了又回来
头顶着纸糊的王冠
有的人活着便死了
嘴巴被钉上了铁条
2012-10-10夜
我看到的都是卑微的事物
瓦缝里的草，灰尘一样的麻雀
暗淡的影子，不合时宜的细节
舞台两侧，才子佳人水袖飘飞
政客的谎言，点缀着迷人的花边
这是一个迷茫的年代，镁光灯闪出明星
红地毯上的猫步，镜头里的笑脸
牲口们低着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暗
没有人注意蚂蚁在泥土里的形迹
诞生，忙碌，死亡，可有可无
2012-10-16
一个人的黑暗
审判之前，我坐在黑暗中
一个人递过来一本书
无字，但我已读懂
一个人递给我一杯酒
无毒，但我必将死去
尸体上长出罂粟
我一直追赶自己的影子
家却越来越远
罪孽不属于一个人
一个人的黑暗无边辽阔
2012-10-24
杀死一只蝴蝶的几种方式
可以用水、用火
用药
用一张网
可以用手、用脚
用花粉
用一枚针
可以对着一群躁动不安的孩子
给它唱赞美的歌
2012-10-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