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碎片
火车站犹如屠宰场
少年时代的天堂 一年一度提醒
我不过是城市的一个过客
从一张纸上读出火焰
陌生的心跳
让熟悉的日子不再熟悉
久违的清醒
在病中，我认识了父亲的一生
黑夜中的恐惧
母亲已经习惯了缓慢
日子对她来说
越来越准确，越来越扎实
能刺痛神经的东西不见其少
母亲简单的满足
儿子无辜的哭泣
人到中年
还在轻信一些人
还有一些泪水不请自来
礼花在天空爆炸
辽阔的黑暗
绚烂的空白
眼睛与耳朵不知所措
一些悲伤并不尖锐
一些失落并不具体
瞬间的柔软
悬挂在冬季凝霜的电线上
2012-2-10夜
中年况味
终于，不再期盼假期
钟表瘫痪，在机械的日子里
抵达安全，然后
从无聊中提炼此在的意义
开始害怕酒精的速度
不愿拜访旧日的朋友
关闭手机，一个人躲在电视里
和那些傻乎乎的剧情一起发愣
习惯了想象中的角色
痴情、崇高、献身、救赎
词典为大，拥挤的站台上
我一度丢失了自己
然后，在病中理解自由
在咳嗽中重新辨认辞世的父亲
从一种表情到另一种表情
一步之遥，需挨过漫长的一生
梦中走过的树林
月朗星稀，流水潺潺
看一个孩子领着他的狗撒欢跑过
我再次泪流满面
2012-2-11
立春
恍然如梦，酒精挟着肉体加速
一个节气已然过去，立春
成为一个怀旧的词根
悬崖上的一棵树，记忆折断
感动只是一瞬，气喘吁吁
真实处，是一车膨胀的疲倦
还在继续，从乡下回到城市
或者正好相反，人们咬紧牙关
和蜗牛比赛，哪一个会更沉默
原地踏步，在一个词根下寻找幸福
柴米油盐的节奏，掩埋风干的花朵
中年的心跳，虚拟成一溪流水
2012-2-16夜
雨水
想起雨水，头发便湿了
比立春更具体的节气
我在春寒料峭中看到了江南
烟雨如织，爱情发芽
杏花深处的沽酒村姑
让杀人如麻的剑客颤栗不已
然后，刀剑生锈
米酒飘香，万朵梨花受孕
剑客羞涩地扛起锄头
或者，就是落魄的书生
在江湖与庙堂之外
写另一幅纯净弥漫的水墨
这里是北方，雨水已过
空气依然干燥，而我在日历中
触到了冻土里纤细的柔软
2012-2-21
惊蛰
泥土分娩，虫儿的盛典
冬眠的乡村开始热闹
古老的黄历上，遍地耕牛走
风里饱满水汽，柳条开始柔软
泛绿，少年们脱掉臃肿的棉服
骑着单车飞向郊外
我在纸上阅读季节，大口呼吸
唐诗宋词里的清新，长久发呆
中年的敏感与慵懒
或许是的，我渐渐喜欢上了
这些和泥土有关的词根
然后，醉酒一般吟咏先人的呼吸
2012-2-28
牲口
浊气熏天，逼仄而窒息的空间
一群劳作的生命被囚禁
黄牛永远沉默，躲过飞来的鞭子
然后咀嚼，衣食无忧的黯淡
马忘记奔跑，泥土里回忆
草原弥漫尘埃
驴子低下沉重的头颅
响鼻儿变成咳嗽
骡子傻傻地想像遥远的爱情
偶尔相互提防
更多的时间相安无事
在粪便里酣眠
在清晨关闭梦境
相信草料真理、棍棒哲学
然后老去，暴死或者被杀
一样卑贱，一样悄无声息
而那些曾经把它当做兄弟的人们
嗜血的嘴巴和牙齿
把骨头和毛发一同吞进肚子
做得坦然，做得悄无声息
2012-2-22
背影
我一个人坐在门槛
午夜时分，风像刀子
哆嗦的火焰，犹如鬼火
几根骨头，鞭声响亮
更年轻的人群朝前涌去
戈多一样的徒劳
金枪鱼一样窄窄的背影
羸弱贫血，凌乱不堪
2011-12-9，2012-2-28改
突围
沉溺于文字，已成为习惯
无害也无益，甘苦自知
垃圾场与屠宰场血污成河
突围时刻准备
所以焦虑，所以绝望
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怀疑
渴望为一个声音交出生命
渴望理解孩子的哭泣
黑白颠倒，以鲨鱼的面孔
出现在人群之中
山珍野味，大快朵颐
放弃追问前世今生
于是，更加敬畏古刹高僧
青灯黄卷里的秘密
双手合十，恍然若梦
青烟袅袅中，心静如水
2012-3-1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