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床大爷患的是喉癌。喉管已被切开，进食进水都很困难，躺在病床上的大爷闭着眼，不说话，一脸的悲凄。每天来照顾大爷的是一位称作惠的大姐。
惠姐个不高，瘦弱，四十出头，脸色苍白，大眼睛凹陷，不爱说话，悄悄的来，静静的走，没看过她脸上有过笑容。每天天刚亮她就推门进来，走路是蹑手蹑脚的，动作是轻手轻脚的，打水给大爷洗脸，喂老人家吃饭，当大爷一声重重的叹气又躺下时，她一缕风般的走了。午间是如此，晚间也是如此，只是晩间的她能多待一会，多待的她也不说话，默默的做着什么。
除了惠姐，没有其他的亲人来照顾大爷。也没有朋友来看他。
一天的午间，惠姐妹有来，大爷显得烦躁不安，我把打来的饭拨了一半去喂大爷，大爷艰难的下咽，眼角流下了泪水。当时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劝慰大爷。
晚间，惠姐来了，头上缠着绷带，大爷恼怒的浑身抖颤，“他们干的？”声音是沙哑的，惠姐点点头。嗨，大爷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爷出院的头天晚上，惠姐没走，她伏在大爷的床前同大爷商量着什么事。
“去我那吧。”
“不行。”
“挺好的，有鸡有鸭，有狗有猫的。”
“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他们。”
“斗什么气呀，什么事都得慢慢来。”
“我说不行就不行，看他们能怎的。”
那天，他们说了许多许多，只是越说声音越小。
大爷出院的那天，早早的就来了几个人，自称是大爷的家人，要接大爷回家，大爷同他们吵，骂他们，来的人也不示弱，指着惠姐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惠姐很痛苦，但一句话也没说。直到主任领着几个护士把那几个人劝走，病房才安静，那天，大爷没有出院，那天晚上，大爷给我讲了惠姐的故事。
“五年前，我得了脑梗，开始是几个孩子轮流侍候我，后来就给我找来这惠做我的保姆照顾我，惠是农村人，离了婚一个人，惠是好人，精心的待我，端屎接尿，喂饭喂水，扶我煅练，给我讲农村的故事，讲笑话逗我开心，我的病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恢复的很快，不久就能下地了，时间不长就可以出门散步了。后来我就同孩子们说：惠这个人不错，就留在我这里照顾我吧，他们也同意了，这时间一长，我同惠的感情也深了，我真的离不开她了。我就对她说：我们就在一起过吧。惠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说：你永远是我的大爷，我也是一个人，我可以照顾您老一辈子，但我永远是你的孩子，你老如果不介意我就当你的干女儿。说的我心里暖暖的，我也为我有那样的想法而感到脸红。有惠在我身边，我快乐，有惠与我生活在一起，我能多活几年。有一天，我把几个孩子找来，是想让他们认这个妹妹，哪曾想他们说我疯了，弄的不欢而散。从那以后，惠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麻烦，就想弄她走，我非常反对他们的作法，和他们谈了许多次，他们说，惠就是想蒙我，占我的便宜，我有啥呀，不就是一处房子吗，我曾经同惠说过把房子过户给她，她坚决的反对，坚决的不要，后来，我悄悄的写了遗瞩，去公证，公证处的那个工作人员是我儿子的朋友，把这事告诉了我儿子，结果就闹的不可开交。我这次有病住院他们连看都不来看，有这样子女吗？住院手术钱花的多了，惠每天就去捡破烂卖钱贴补我们的生活，世上有几个这样的好女人，那天，惠去找我儿子，让他们接我出院回家，他们就把她给打了，你说，他们是人吗？”
大爷讲的很气愤，身体一直的颤抖，我从他不住的叹息中感到了他的无奈。一旁的惠姐泪在眼眶里闪动，但一直没有流出来。
几天后，惠姐搀着大爷出院了，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