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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

发布: 2009-7-02 22:58 | 作者: 朱树



       苏轼(1036—1101)中国伟大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四川眉山人,出身寒门地主家庭。其父苏洵、弟苏辙,皆为著名文学家,史称“三苏”,为唐宋八大家成员。苏轼任翰林学士、出知杭州、颖州、礼部尚书等官职,后又贬谪惠州、儋州。一生坎坷,心情豁达。主要作品:《吴中田妇叹》、《游金山寺》、《新城道中》、《念奴娇·赤壁怀古》、《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前后《赤壁赋》等。
       
       元丰五年,苏轼因文字狱“乌台诗案”而贬谪黄州的第3年,创作了千古绝唱《赤壁怀古》这首名词,开创了豪放词的先河。
      
       拙作,历史文化散文《大江东去》,纪实了苏轼当时的创作心态及其人生观。
      
       长江西来,势若野马,汇合九派,雄驰万里。在黄州城外、赤壁矶头,乱石穿空、飞云难度、危崖千尺,威镇大江;林寒涧萧、鱼潜龙藏,江海倒涌、巨浪排空、雷电崩击、怒涛摧折;扰起玉龙三百万,掷来岷峨一片雪。风云为之突变、天地因而失色;红焰冷光相射,星汉壮其行色。
      
       春末夏初,傍晚时分,苏轼站在赤壁矶上、涵辉楼头,望着面前壮景,神摇意夺。一颗心随着滚滚波浪在江心里翻腾跌宕、狂放奔突,倏忽,上溯源头、下至东海,飞越数千年,纵横百万里。多少英雄豪杰、风流人物的雄才大略、丰功伟绩,激得他意气风发、志趣云扬。他们摇唇则风扫残云,挥戈则席卷落木,举袂则河晏海清,歌吟则丽日东升;他也和他们一起指点江山、把握乾坤。
      
       他时而像战国时的纵横家雄辩滔滔,排闼众家,汪洋恣肆,压倒群雄;时而像汉博士贾谊独具慧眼,深谋远虑、针贬时弊、力主变革;时而像云中太守魏尚一馬當先,千骑阻击,开弓满月,北射天狼;时而像抗辽名将杨延昭光扬父业,守边廿载,转战大漠,旗枭可汗……
      
       他还没有待到与民同乐、功成身退,一场特大的暴风雨把他从摩天的浪峰抛入无底的波谷。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噩梦、一次危机;而人生总是伴有无数次噩梦、经历无数次危机的。比如,熙宁二年,神宗皇帝任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实行变法。一时,新派人物弹冠相庆、炙手可热;他却持有不同政见,认为新法于国病无补于益。他不顾亲朋故友、元老重臣的劝阻,屡屡上书,历陈利弊,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我苏轼如果附和王介甫,定能青云直上,但身为朝廷谏官,就应当独立不倚,知无不言。”
      
       结果,龙心不悦、宰辅恼怒,御史谢景温乘机进谗,胡言乱语。以“苏轼在丁忧期间贩卖私盐”的罪名加以弹劾。他对于上怒,处之泰然;对于诬陷,付之一笑。既然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已夹带可卑的派性报复,他就没有必要卷入到这场是是非非、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去了。与其在京里坐以待毙,感叹自己不能施展治国济世的抱负,还不如到地方上为老百姓干些实实在在的事。他便上表朝廷,恩准出任外官去了。
      
       另一种噩梦、另一层危机却纷至沓来:杭州蝗灾、常州饥荒、密州虫害、徐州水患,遍地是乞儿饿殍、满目是啼饥号寒。好一个“太平世界”!“百年无事”!他笑傲噩梦、残踏危机:亲去赈济、监督扑蝗、访贫问苦、拾养弃婴……每每请朝廷蠲免税收,时时要自己身体力行,一面开荒救灾,与民同心;一面斋戒吃素,为民祈求。最是危急:刚到徐州任上,黄河泛滥,一泻千里,眼看全城皆为魚鳖,人心浮动,犹如鸟兽散。他登高疾呼,力挽狂澜:“只要我苏某在,就不容洪水决城!”一呼百喏,众志成城。他头戴草帽、身披蓑衣,顶风沐雨,一身污泥、两肩风霜,排险抗洪、淹障疏导。白天,他挑担奋战,中夜,他督守长堤。他的弟子劝他小憇、他的妻子盼他归来;他说:“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王尊力拒水患而填堤;他身为一郡之长、父母之官,怎能怀有顾及自身的念头呢?”
      
       呵,黄龙咆哮,又怎样呢?河伯威胁,又如何呢?它们还不是在千军万马、同心协力的抵抗下,败鳞残甲,仓皇溃退了吗?天灾也好、人祸也好,都不能把他苏轼难倒、吓倒;反而炼就了他的一副铁骨、一颗丹心、一双明眼、一支生花妙笔。他出自肺腑地要拜谢天公:幸亏是煕宁初年的那场危机,才成全了他的好事。回首那些扶老携幼、箪食壶浆、恋恋不舍、依依相送他离任的父老乡亲,不禁心潮起伏、热泪难抑。呵,他的知音在民间、他的作为在地方。他像鱼廻大海、鸟归芳林,尽可大显身手,况且,对他个人又平添了不少尝心乐事。
      
       他平生所快, 与众不同:不是黄金白璧、美女良田、珍肴华饰;而是文章事、书画心。他虽有出口成章之才、援笔立就之能,可在离京前的几年里,他的诗作不过20余首,且多为应酬敷衍之作。他担心自己文思枯竭、江郎才尽;然而,一到地方,出现奇迹:天上飞来翡翠鸟,手中持有五彩笔!他的诗文不但获得了丰收,且是百姿千态、万紫千红,犹如满园春色;铁板铜琶,惊倒纤声,开创一代雄风。试想如果不到杭州,他能写出: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抺总相宜。
      
       这样令人击节叹賞的绝句吗?如果不在密州出腊,他能触景生情,升起一股浩然正气,慷慨抒怀吗?
      
       酒酣耳热尚开张。
       鬓微霜,又何妨!
       ……
       会挽雕弓如满月,
       西北望,射天狼!
      
       如果他不在徐州抗洪,他怎么会有征服“黄龙”后的欢畅情绪呢?
      
       岂知还复有今年,
       把盞对客容一呷?
      
       如果不到石潭谢雨,他怎能描绘出农村喜雨的欢乐景象呢?
      
       麻叶层层爃叶光,
       谁家煮蚕一村香?
       隔篱娇语络丝娘。
      
       ……不,不是他苏轼是天才,有神灵;而是天才、神灵走到他笔底来了;他不过是得天独厚、借花献佛罢了。湖州的山山水水又奔来眼底,激起他引吭髙歌;湖州的百姓,又使他一献身手。
      
       蓦地,他的歌喉瘖哑、他的眼前昏暗,他凭直觉知道又将是一个噩梦袭来、一次危机劫掠。可它毕竟来得太突然、太险恶了;刚才还是风和丽日、山光水色,怎么一瞬间天昏地暗、风狂雨骤?他的小舟被风浪打得粉碎,他也被鯨鰲吞噬、龙蛇卷裹……他以为这一切不过尔尔,噩梦总会过去,危机必将度过。不是吗,他尚有知觉,能睁开眼睛、感到寒战了?但不知什么缘故,周围比梦中还要昏暗、处境比设想还要冰冷,叫人如墜五里雾中。他忍受着割肤裂肌、剜心剖脑的剧痛,把碎成断片的记忆一点一滴地串连起来……
      
       他离开徐州,赶赴湖州不过三月,他面对民生凋敝、弊政扰民的情况,忧愤交加,耿耿难眠,奋笔疾书,为民请命。不料,祸从天降,时在伏天,太常傅士皇甫遵奉御史台之命,带着一班狱吏从京城流星飞马赶到湖州,直入公堂,宣布对苏轼撤职查办。一条铁练、一副枷锁,如役牛马、如驱鸡犬,将他这一州知州抓走,即刻解京。毒日焰焰,千程万里;逆风炙炙,千头万绪。他不知道罪由笔起、祸从口出。当时,蔡确掌权,伙同御史何正臣、舒亶、李定、李宜之流,以维护新法为名,行排斥异己、打击报复之实。仅一月之余,便接连4次弹劾苏轼,他们寻章摘句、罗织构陷,指斥苏轼的诗文是“讥讽文字”、“愚弄朝廷”,攻击新法、无君无忠、大逆不道,如此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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