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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叫乔治的猫

发布: 2008-7-11 10:45 | 作者: 扫舍



女友送我一本书,莱辛的《特别的猫》,还特别说好看得很。书我正在看,还没读完。我原来认为写猫是件鸡三狗四的无聊事,一看诺贝尔得主也写猫而且用一本书来写,我就很安慰。顺便就把我那只1989年的猫也翻出来写写。

见到那只猫的时候我还住在电影厂的集体宿舍里,那是在办公楼的六楼。我们那个楼是典型的苏式建筑,很气派的大门,进去有一棵参天大松,凹形倒过来的办公楼, 旁边两竖是洗印照明和剪接美工音乐,那一横是就是编辑部和放映室,顺带将大学毕业生的宿舍放在六楼,六楼还有一些房间是外地记者回厂时的招待所。六楼是典型的筒子楼,长长的走道,两边的房间每间放两张床,比大学的宿舍好点,也好得有限,关键是因为在办公区里,所以保卫科不定期的要上来查房,查非法电炉和非法同居。我钻了个空子,人和人非法同居不被允许,但人和猫同居算不算非法还没有人定义。

猫是在1989年的初春来的。那时候我正在很文艺的伤感着。男朋友去了外国,因特网这种东西还要等十来年才会出现,于是我很思念也很孤独,听很多很忧伤的音乐,还开始抽我人生中的第一支烟,流着泪咳着嗽抽,记得那烟还是用外汇买的,KENT,烟原本是想办护照时用来行贿的,结果被我抽掉了。那个时候北京有许多留守女士,抽烟是她们共同的标志性招牌。


    猫是老赵头送来的。其实老赵头那时很年轻,我叫他老赵头时因为他正在中央音乐学院教哲学,假装很深沉地永远在思考人生的意义,这让他上看去很有些未老先衰。很多年以后,老赵头的思考价值才体现了出来。有一次我看见他在CCTV的百家讲坛上讲汉字的奥秘,就是易中天出名的那个坛子,据说他还因此去了美国的大学授课。
    

他的学问看上去做得很大了,但在我看来也就是一个口为“吃”,三个口为“品”的那种东西。我也常常在老外面前卖弄屋顶下面有头猪就为“家”这些象形文字的文化,表现自己博大精深的东方范儿。当然,我不是说老赵头的学问不好,我其实想说的是一个人不小心成了名以后,要离那些发小远些。发小这种人,常常以抽底火为乐趣,你在电视里人五人六地侃侃而谈的时候,法小一定正在给坐在电视机前的朋友说你上厕所忘了带纸的那件事。

扯远了,还是回来说那只猫。忘了老赵头是从哪里给我找来的猫。他给我猫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一回生日的时候我们走慕田峪下来,他就给了我一只路上捡来的猫作为生日礼物。顺便介绍一下,老赵头是我男朋友的朋友,我有时很烦他总是在我和男朋友中间当电灯泡,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晓得自觉我也没办法。好在他不断地给我送各种猫,我估计自己长了张爱猫的脸。

老赵头带来的猫是只白色小土猫,瘦脸大眼短毛。它实在是太小了,估计出生只有两个星期。

我们用一个小瓶盖子装牛奶给它喝,是当年流行的时尚饮料果珍瓶子的盖子。这酸酸甜甜的饮料要搁在今天一定被人骂成垃圾饮料,现在最牛逼的人都喝白水了。可在那时,追求我的男生来看我的时候都一定会拎这玩意儿的。时间过得真快啊,那只猫要活着该有二十一岁了。我看过一个报道,一只名叫“猫咪”的斑猫曾达到36 岁高龄,创造了世界最高纪录。


   我觉得乔治完全有这种素质,它是一只经历过历史的猫啊,说不定它现在还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深刻地活着,以猫语对下一代讲诉它的一生,就和老赵头现在干的事一样。乔治是那只小猫的名字,它的全名叫乔治布什。

叫小猫乔治布什完全是不加思索的。我和老赵头蹲在那里看小猫喝奶,果珍瓶盖对它来说都显得太大了,而且它完全不得喝的要领。我就把它的头按到牛奶里去,松手的时候看见它长长的猫胡子全白了,圣诞老人一样。老赵头在旁边问我叫它什么名字,我突然就说,乔治布什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我并不认为那个原版的乔治布什长得象圣诞老人。虽说我那时候对他的印象很好,一是因为他和他老婆曾经在北京的大街上像平民一样的骑过自行车,二是因为他代表的国 家在当时的我们眼里完全就是一块真正的人间乐土,好像去了那里一辈子的幸福就搞定了一样。说到这里我才发现是潜意识,潜意识中我还是把老布什当成播洒幸福 的圣诞老人了。这自然是很幼稚的事,但也错得不太离谱。布什家从老到小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布什的儿子小布什后来专门到伊拉克去扔炸弹,不过把鹿车换成了隐形飞机,也许他觉得到伊拉克播洒幸福是圣诞老人的本职工作。

乔治布什就这样在六楼安居下来了。六楼的单身宿舍里住了些年轻的男男女女,基本上分成两大派,考托福的是一派,打麻将的是一派。但两派的人都喜欢乔治布什,就像两派的人都做梦想要去美国一样。乔治刚来的时候觉得这些人很奇怪,说起来都正经是些名牌大学毕业的人,可看不见他们做什么名牌的事。比如说我们房间对面那个剪平头的男人,广播学院的,每天琢磨的就是如何讨好女朋友。如果周六他的房间飘出炖鸡的香,那肯定是他的女朋友要来了。乔治会又恨又妒的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舞蹈学院的小女孩矜持地推开对面的门进去。估计想象那一对情侣在里面吃香喝辣的镜头让乔治太痛苦了,它会哀怨的守着我叫个不停。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说起来我在对乔治的吃上面化的心思比给我自己吃还要多。我吃什么了?除了食堂还是食堂。有了乔治,我常常要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副食商场去买冻带鱼,扔进电饭煲里给它煮鱼饭。所以我只好教育它,别以为你叫乔治布什就该吃牛排,知足吧孩子,有吃的就不错了。乔治愈发愤怒,立刻和我玩离家出走的把戏。

我的房间在六楼的最西头,旁边有个巨大的屋顶晒台。乔治愤怒的时候就头也不回的冲到那晒台上去,在楼顶边缘做出很多危险的表演,一副我不依了它就要纵身跳楼的样子。我不吃它这一套,继续在房间里看书,只是不时拉长声音,乡下农妇叫孩子一样的唤它。它会悄悄地溜到门边躲着偷看我,也许觉得马上进门太没面子了。 我用眼角扫它,继续叫。现在它会乖乖地回来,跳在我身上,用毛刺刺的舌头舔我的手。我叹口气,安慰它说,看看我们隔壁的小胡,北大的高才生,还不是每天睡觉到中午,起来端一锅杂面吃?据说前门开了家美国餐厅,叫什么KFC,肯德基的鸡,特豪华,就是贵了点,等我攒够了钱,带你去看看你们家的鸡是什么玩意 儿。

我俩和好。它继续吃着冻带鱼煮饭,晚上在我的枕头旁和我挤着睡。半夜醒来时,我常常发现自己已经被它从枕头上挤了下去。它在枕头中间的窝里打着呼噜,肚子一起一伏。伸手去摸着它柔软的身体,在暗夜里感受到一点温暖。尽管这温暖只是微弱的一点。

乔治能活动的地方并不是很大,它明白六楼下面是它的禁区,于是只是在楼梯口张望一下就作罢。除了屋顶晒台,它就在走廊里散散步,有时也去串串门。它最喜欢去 的是阿彪的房间,只要听到阿彪叫一声乔治,到舅舅这里来,它就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大概是是因为阿彪每次叫乔治时用的是纯正的美国口音,儿化得厉害。它爬在 阿彪身上,听文艺青年阿彪对它掉书袋,从车尔尼雪夫斯基一直说到新浪潮电影。我从来不知道它是否能听懂这个留着长发带有抒情色彩的复旦才子的话,但我想乔治是独具慧眼的,它在阿彪还叼着烟打通宵麻将的时候,就知道这只是阿彪的一个阶段,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所谓残酷的青春阶段。爱情啊,梦想啊,艺术啊,如豪华的大餐装在没发育好的胃里,且得要时间来消化,搞得不好就要胃疼。按照猫龄和人龄的比例来算,乔治其实也是在青春期了,这就让它对阿彪的迷茫感同身 受。有时候我看见乔治站在窗台上神情凝重的看着远方,我几乎都想给它改名叫尼采了。如果乔治现在还活着,它一定会对阿彪说,你真是盖了冒了,现在!以前在你那破屋里听你侃剧本《狂呼4990》时,我就知道你有一天会出息的。记得吗,我那个老妈特别不喜欢我去你的房间,她还说纱窗脏得屋里屋外有两个小时的时 差,女人见识。

乔治还是老了,它的话听上去很土,我们现在已经不说盖冒了,说NB。

初夏的时候,天安门前的那块空地上一下子多了好多年轻的面孔,稚气未脱,热情,激动。他们在那里散步,唱歌,抒情,恋爱,舞蹈,睡觉。他们弄出的动静让麻将 桌边和托福课堂上的人都坐不住了。我骑着一辆蓝色的二六自行车,带着乔治出了门,同行的还有六楼的男男女女。乔治坐在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双手搭在车筐边 上,昂着头,兴奋得一塌糊涂。行驶时的风拂着它短短的毛,它看上去有了些轩昂的气势。路两边高大的杨树叶绿得发亮,洒水车开过的路上有轻微的尘粉扬起,呛着乔治敏感的喉咙。阿彪和小胡他们一边骑车一边叫着它的名字:乔治布什!乔治布什!乔治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受重视。

站在那空地上,乔治被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它不叫也不慌乱,天生的大气,只是严肃地观察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天气很热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味,或许是北京夏天的味道,在炎热中发酵的西瓜皮的味道。有一些塑料布的窝棚,五颜六色的睡袋。我旁边一个英俊的德国人拿着长镜头到处瞄准,然后他对准了我怀里的乔治。 他好奇地问我,你们叫它什么?

然后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这种表情要等很多年我才会懂得,这是一种老欧洲对新大陆的不屑,妒嫉交混在一起的表情。德国人说,你们很崇拜布什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望着他的蓝眼睛,透明的冰冷的有些吓人。阿彪谦虚 地问,那你觉得他该叫什么名字?要不改名叫科尔?德国人懵了一下,说,还是叫布什吧。

那个夏天乔治真是玩野了。白天我们满北京的跑,晚上回家时在庄子门口的地摊吃夜宵。我喜欢吃卤煮火烧,乔治好一口爆肚。平心而论我们真的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奔跑吗?或者说只是为了一股青春的压抑?出口太少了,这种奔跑让我们觉得自己有所作为,可以成为历史的一部份。青春的热情理想的压抑统统往外喷射,真象流行的那首歌里唱的一样,we are the world ,we are the children 。晚上的时候抱着乔治在马路上晃荡,一个女子和一只猫抒情得可以入画,不是智慧也不是力量,不过是彩排一台节目,只是没有人会知道节目的高潮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

有一个晚上,乔治突然生病了,它开始无休止的拉肚子。我去木工房要来的木屑都用完 了。它发出唔唔的低鸣,抱歉地看着我。它一直是一只干净的猫,房间里混在木屑中的排泄物气息,让它很羞愧。阿彪和小胡他们来叫我上街骑车,我说我去不了, 要留在家里照顾乔治。我怕它上我的床,弄脏我的被褥。它看上去真的不好,有一阵子完全没有声音,我还以为它离我而去了。急得要死,我跪在床前向着一个莫名的神求助,我说不知道您是上帝还是菩萨,虽说我不是您的信徒但我仍然求你帮助我,救救这只叫乔治的猫,它是一个好生物,是我的亲人。

那个晚上我无法入睡,就坐在它旁边读书,记得读的古龙。正常情况下我不读武侠,但是在心绪不宁或被阴郁控制的时候,我一定会找本武侠书来。江湖和侠客对于我好像杜冷丁,有忘忧和止痛的特效。我是在近半夜的时候听到楼道上的喧闹的,那些呐喊和奔走让有气无力的乔治也抬起了头。它受惊地看着我,身体绷了起来。我拉开门,看见小胡用手捂着头呻吟着,一些红色液体从指缝里渗出。一出大戏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六楼上都是些失了魂的人,这出戏演大发了,把真正的压路机都引来了。一堆人头簇拥在一部收音机前,试图从一堆杂音中听到什么。我们太把别人当回事了,我们真以为那个卷着舌头说话的乔治的原版,会在大结局中出场,扮演一个救世主。其实哪儿跟哪儿啊,我们还是太天真了。需要继续等上许多年,等到我们的目光不再清 澈了,等到我们有了中年人的肚腩,等到我们也学会假模假式了,我们就明白了,这世上,从来只有绝对的利益,从来就不存在绝对的正义。可年轻时我们还不懂这个,自然,只有失望!

阿彪忧伤地看着乔治问,乔治,你为什么只是一只猫?

乔治抱歉地舔着他的手,这是它唯一能为他作的事。

天亮的时候,我骑着车出了门。传言象乌鸦翅膀一样扑扑地在空气中掠过,投下些黑色的阴影。乔治的腹泻止住了,它开始进食,我要给它买冻带鱼煮饭。

从没见过这么空阔的街道,几乎没有人影。在初夏清晨清冽的风中,宁静得如同梦境。绿色的汽车从前方开过来的时候,看上去非常超现实。车子打破了一种凝固,形 成了清澈中突如其来的震动。我听见一声巨大的闷响,说实话我被那闷响吓得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一些淡黄色的粉末在高空散开,下落的姿态非常从容。我被这淡 黄的光线罩住,如同一个婴儿被上帝的光笼罩。我在烁热刺疼中泪眼婆娑地看着那绿色的汽车驶过,看见一些绿色的身影,和他们同样稚气的脸。
  
士兵也是孩子
平民出生
原想成为大学生
只是考分作怪
他们只好去扛枪
 
其实士兵想和学生比试的
不过是田径足球
或者摔跤下棋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
我们是世界,我们都是孩子。

这是老赵头的诗,我喜欢。

秋天的时候,乔治发现了小胡的变化。它同往常一样,在六楼散步串门,走到小胡的房间时没想到居然被小胡一脚踢了出来。它被踢得很痛,哀鸣着跑回家向我告状。我安慰它,叫它别怪小胡。这就是生活啊,我们这些人类也是一样的,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被踢屁股,也很疼,我们还不如你,因为我们没有妈妈可以告状。挺着 ,凑合着活吧!

从此乔治对小胡就生了戒心,它远远地看见他就会找地方躲起来。然而,有些命运并不是躲就能躲掉的。有一天乔治嚎叫着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门,喝醉了酒一样。它不停地用手刨着自己的脸,在地上翻滚转圈。我去拉它,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它躲闪着,拒绝着,它尖尖的指甲伸了出来,在我的手上划出了道道血痕。我只得由它折腾,等待着。

乔治终于安静下来了,它爬在床角上不再动弹,满眼的恐惧和沮丧。它看上去怪怪的,我温柔地将它抱起来,才发现它的胡子,它嘴边的胡子全部被剪掉了。乔治失去了它探测这个世界的雷达,失去了对平衡的判断。它无法再追风,跳跃,它连走路都要摔跤了。

我知道是小胡干的,可我无法和他理论,因为我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是和乔治现在一样的恐惧和绝望。我在楼道里碰见他时,他突然停在我面前问,你有没有毛片?我现在只想看毛片。或者,他眼睛看着高处和我擦身而过,当我是看不见的空气。

我抱着乔治,不停地抚摸着它,亲着它冷冰冰的鼻子。我说,都是暂时的,这些混乱和绝望。你的胡子会慢慢再长起来,就像我手上的伤口会复原一样。

就在那天晚上,乔治走了。睡觉时我找遍六楼都找不到它,我想它是出去散心了,会自己回来的。我关灯睡觉,整夜虚掩着房门,希望和以前一样,会有一个打着呼噜的热乎乎的身体来挤我,把我从枕头上挤下去。半睡半醒地到了天亮,乔治没有回来。然后,它再也没有回来过。

刚开始,我为它流了很多眼泪,我哭着给它写一封长长的信,责问它怎么能这样不地道,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冰箱里还给它冻着煮好的带鱼饭呢。我坐在房间里看书,常常会有错觉,老觉得门口有个影子晃动,老觉得它会突然出现在门口。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乔治没回来,一直都没回来。有时候,阿彪会对我说,我好像在 街上看见乔治了。换一天,他又说,乔治在花园的草丛中,旁边还有一只猫。

国庆节很快就来了, 满街都摆满了一串红的花盆,满天都是好看的焰火。天安门前面那块空地上,又一次人山人海,载歌载舞。一大群学生扛着大旗说笑着去参加庆祝晚会。阿彪继续叼 着烟打通宵麻将,我对面的广院男忙得见不着人影,据说在外面接拍广告,活儿多钱也不少挣,早就不在家里炖鸡了,KFC都带女朋友去了好多次。小胡也悄悄地走了,国庆前他的父母来接的他,说要送他回老家去疗养一段。他母亲是个农村人,看见我们只知道抹眼泪,一遍又一遍地说,祥林嫂一样。她说乡下的孩子出来读大学不容易,上了北大那就更是了不起了。谁知道这读书还能把脑子读坏了呢?

渐渐地,我开始适应没有乔治了。我觉得乔治之所以出走,是因为它实在是厌烦了人类的游戏,事主无常,爱得快,恨得快,转弯更快,永远没准儿。我想它还厌倦了千篇一律的冻带 鱼,厌倦了看一个女人在深夜以爱情的名义自怜,厌倦了没有下六楼的自由,厌倦了被变态地施虐。它出走,只是想回到它自己的世界,真实的世界。

有时候,我会梦见乔治,梦见他妻妾成群,在花园林间戏耍,梦见它和它的儿孙们在一起,捕猎捉蝇。再也没有人知道它曾经有个名字叫乔治布什,它现在是一只无名的野猫,不过,它老而庄严,看上去是个真正的大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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