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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旦我进入龙洞公园,我就会情不自禁地看着左边那一棵无名树底下的石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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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有一次,是我刚来这里作为短暂的散步,恰巧碰上了潘伯伯,他这么说道:“这公园才建设好的。”当时,我只点着头,说:“是的。”“有了它,我们就有一个好的去处了。你觉得呢?”潘伯伯稍微扫视了一下这里的一切,接着说道。“或许吧。毕竟我们缺乏的东西还很多。”我说。之后,他抬着头,看了一下天空,似乎迫不及待的,过了那么一会,他说:“我要走了。家里忙。”而我呢,来不及对他笑了笑,并还没有说话,他就已经走出公园门口了。
潘伯伯,他是一名失业的工人。早些时候,他还对此愤怒不已,说:“为什么总是我倒霉?很明显,这对我太不公平了。难道非要我失业不可?”站在他身边的陈风,则说:“这就是我们的处境。估摸失业的人会愈来愈多,尤其是年纪大了的人而言,更如此了。”“唉,真他妈的怄气。我们这些失业的工人,除了工作没了,连保障金也没有。”潘伯伯颇为感慨地说。“赶明儿,你去申请社会福利金吧。或许你可以得到。”陈风说道。“社会福利金?别闹了,我知道这是很荒谬的事。再者,据我所知,在我们的国度,社会福利金是没有的。当然了,除了官员之外。反观我们啊,只是一个草民罢了,命不值钱哪。”潘伯伯不痛快地说。“为什么要这样想呢?”陈风有些诧异地说,眼睛瞥了潘伯伯一下。“难道你没听清楚我的话?”潘伯伯不解地问道。“我知道。但你所说的,还不能证明它是真的如此。不过,依我看,你最好是去咨询一下。”陈风说道。
那么,后来呢,潘伯伯果真没有申请到社会福利金,倒是被那些官员嘲笑了一番。其中就有一个年青人说:“我们的社会福利金,不是为你们而设的。在这之前,你没明白,我们能理解。但是,现在呢,你可清楚不过了。我们的社会福利金,只有官职高位的人。或者说,是地位高的人才可以享用。哪像你这样寒酸的啊。”潘伯伯感到自己受辱了,就说:“我来这里,只是弄清楚社会福利金是怎么回事。你们的态度太粗鲁了。”“是吗?”那年青人接着说,“但我还是看出你很需要社会福利金。”其他的官员听了,却哈哈大笑,似乎很享受他们的对话。“好笑吗?”潘伯伯终于忍不住这么说了。“哎呀,老伯伯,你言重了。我们是开玩笑的。请不要放在心上。”另一位年青人这样说道,眼神一瞥一瞥的,不知道他还在想什么。“开玩笑?这样太过分了。”潘伯伯说。“非常抱歉,我们要工作了。你走吧。我们的社会福利金不适合你。”刚开始说话的年青人这样说道。
当潘伯伯从社会福利所出来,走在街道的时候,他还喃喃地说:“可恶的家伙,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如此的卑鄙。真的难以想象。”
一回到家,潘伯伯首先是喘了口气,然后,骂了一句“妈的”,算是扯平了,心里的苦闷也没有之前那么的强烈。他妻子王花则说:“我已经说过了,什么社会福利金。全是爷们的事。至于我们,靠边吧。其实,所有的这些玩意,我们比谁都清楚。”“说得好。”潘伯伯颇有同感地说。“因此,你不必恼火,毕竟最终闷闷不乐者只有自己。”王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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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否则,我不会想着上面那些话的。如今,潘伯伯病了,他得了气管炎,还用并发症状呢。至于公园,他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原因大概是源于他的病吧。
同样地,对我来说,也如此。因为我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踏进此地了,心里不由地感觉它有一种苍凉感,并弥漫于四周围,再有就是它离我很遥远很遥远。一时间,我无法找回那一份曾经属于我的感情。但,就在无名树底下,坐着的是一位年青的妇女,不是我所熟悉的公园女孩。其神情显得很渺茫似的,莫非她有心事?也就在这一刻,我才知道那一位曾经出没在这里,并且坐在那石凳的女孩,她再也没有来过了。其中是什么原因呢?抑或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然而,有很长的一段日子,我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不来这里呢?难道这里不是她时常来的吗?
与此同时,在篮球场的另一侧,有一对情侣正窃窃私语,偶有一句话传过来,但我没多大的留意,仍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当然了,这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我再一次举目看着公园外的街道时,才发现一些车辆奔驰而过,至于那些在行走的人,他们也显得很麻木又匆匆的。也许,他们都在忙碌吧。不过,相对我来说呢,也只有我才无所事事的,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就离篮球场相隔几米之外的地方,那是一个跑道场。但是,它的东西方向两边各有一个足球网。现在,那一边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有一些残余的杂物散落在其间,显得很烦乱似的。另一方面,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在那里跑步什么的。基于我这么一想,我似乎又感到了些许遗憾,那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去尝试一下跑步的滋味呢?且当运动不也很好吗?可是,我做不到。
这时,红衣来了。她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绿色的短袖杉,还有一条青色的牛子裤,甚是潮流。我不知道她来这里干什么。不过,我还是首先开口,说:“嗨,红衣,你也来这儿散步?”她笑了笑,说:“是的啊。否则,我才不来这里呢。”可是,我的惊讶,并没有使得她意外,就加了一句说:“怎么了?奇怪了?这你就不懂了。之前的半年时间,我都在这里走动了。只是你没有见过我而已。”
由于她这么一说,我才醒悟过来。是的。这半年来,我可没踏进这里一步,因此,我又怎么知道她经常来这里呢?为了隐蔽我的情感波动,我稍微笑了笑,尽管很勉强,并且说道:“没有。当然了,刚看到你的出现,我的确这样认为的。”“哈哈。所以嘛,不要多怪。呃,对了,你来这里多久了?”她说。“十五分钟吧。”我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毕竟站着不是办法。”她建议道。我点了一下头,说:“好的。”当下,我们选择在露天舞台前的石凳上坐着。
“这里的一切都不错。”红衣首先开腔说道。“是吧,”我说,“再者,它很安静。仅从这一点来看,相当的好了。”我说。
后来,我们的对话,都是在谈生活的琐事。至于有实质上的问题,我们没有谈到。而我也理解她。再者,在她看来,是从来不要求什么的。
时间将近中午的时候,我才说:“我不能逗留了。因为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她笑了笑,说:“那再见!愉快!”我说:“你也一样!”就这样,我匆忙地离开了她,就径直往公园的南门走去。但在路途中,我发现有几个悠闲的人散落在各处,并且都在谈着话。
当我在外面走的时候,我忽然间想起,我第一次步进龙洞公园的那一幅图景。那也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尽管在当时,她还不引起我的注意。但她的话,我至今仍记得。现在回想起那一天,我的心里似乎又多了一份期盼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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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这一天,我在自己的寓所里,刚打扫完毕卫生,突然间,感到一切都百无聊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之前,我没想那么多与此有关的事情。不过,就我六点钟起床,到外面买些菜的时候,潘伯伯早已坐在“饭香小食店”里吃面条。由于我要经过那店门前,他看到了我,还打了招呼:“来吧,年青人,吃面条。”我却用手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能与他一起吃面条,我是去菜市场买菜的。
我们的菜市场,是一个很散落的聚集地,因为它是不正规的。所以,那些卖菜的人,只要找到了位置,就在地上铺了一层垫板,之后,把那些要出售的物品全摆在上面。到了晚上,这里都收拾好了,只有那些剩余的杂物扔留在四周围,显得很肮脏似的。
基于我的脚步很快,不一会儿,我来到了经常光顾的菜摊,其菜贩是一对夫妻俩,年纪大约有五十几岁。据他们说,他们是河南人,五年前,他们才来到这儿。对于自己的家乡,他们说:“我们是被迫离开家园的人,况且,我们的土地都没了,全是政府征收了。唉,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就是没办法,只能到别处去寻找生活。”我没有说话,但我从他们的脸上表情,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遭遇是多么的不情愿。最后,他们又说:“我们的世界变了。这不是因为什么发展的缘故,而是我们沦落到异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每每想起这些事情,我们都要流泪。毕竟,那里是我们的故土。”
之后,他们静场了几分钟,看样子,若有所思似的。当我接过袋子里的菜时,我才提醒他们说:“收钱吧。”这时,男贩主醒悟了过来,并勉强地笑了一下,说:“真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说:“没关系。反正,我不介意。”“那就好。否则,你也会笑话我们的。”贩主还是很歉意地说。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见陈风正在面包店里买馒头,并且他的说话声,我还能听到。“就给我两个馒头吧。”他说。“好勒,稍等。”面包老板应道。除此之外,在面包店里,还有几个顾客,他们是准备去上班的。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他身上穿着黑色的短杉,头发上涂了发胶,一副时髦的模样,并颇有年轻人的气息。
---待我把饭都准备好了,才开始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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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我才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了,之后,不免喘了口气,这样的繁杂事务,实在太令人心烦了,再加上我本人的懒惰,很明显这是一个不爱处理繁杂的事情的人。当然了,只要在我觉得非做不可的时候,我是必须行动的,否则,我将会更加糟糕的。
或许时间还早,我去了一趟报纸摊。同时,还买了一份报纸——《南方都市报》。以前,我也偶尔买一份这样的报纸来看,尽管它的内容很空乏,但有些新闻事件还是需要了解的,譬如国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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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从自己的寓所出来,心里仍是空荡荡的。一时间想不出自己该去哪里。既然是这样,我惟有到处逛荡了。
一路上,我经过了正街、西街、北街、南街。它们贯通各个方向,每一条街道,都很少有人像我这样,如此漫无目的地瞎逛。不过,我还是感觉蛮好的,至少我可以这样来打发时间。
由于龙洞这个地方不是很大,所以我差不多走了个遍,惟独公园前的那一条街道,我没有逛荡。因此,我决定到那儿去走动,毕竟这个时候还早,时间才上午十点钟。
就在南北交界处,有几辆垃圾车正摆放着,并且它上面装满了各种垃圾物,经过它旁边,总能闻到一股恶臭的混杂味。但我总是捏着鼻子跑过去。因为我实在受不了它的刺激。再者,我厌恶那种邋遢的地方。
也在那么一刻,一辆公交车从身边忽倏而过。车上的人,死板板的,偶有一个人看了看我,可他却没什么表情。
再走几米的路程,龙洞公园就到了。当时,我的心情似乎轻快多了,至少在这之前的无聊已经淡化了不少。
不过,我从栅栏的缝隙中,仍然可以看到有人在里面奔跑,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似的。
当我跨进去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来吧,小军,到这儿坐下,我们一起感受阳光吧。”从其声音的辨别当中,我认为她是与我一样年纪的女子,二十多岁。可是,我看到她的模样,却发现自己的猜测是不正确的,她顶多也是十七岁而已。只见那个叫小军的孩子,他没有理会她的话,还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光始终注视着在篮球场上,正在跑动的孩子们。然而,那女孩又开始说了:“来吧,小军,别站着,我们不是来这里坐的吗?”“我知道,”那孩子突然间也说了一句。但他还是不肯回到她的身边。
也许是她着急了,她跑了过去,把那孩子拉到石凳那边去。可那孩子却哭了。一时间,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还是安慰地说道:“小军乖,别哭,咱们呆会去买冰棒来吃。”“我不要,我不要。”孩子喊了起来。
而我呢,径直走到一棵大树底下,趁着有一张石椅,就坐了下来。至于公园女孩和那个小孩的事情,我不在注意了。
但篮球场的胡闹,孩子们还在继续。我的对面是露天舞台,上面还写着字,‘龙洞大舞台’,红色字体,甚是显眼。
两个星期前,这里不是有节目表演吗?潘伯伯还说:“难得有这样的好节目,我不去看,实在太浪费了。再者,这样的表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了。”他妻子则说:“有什么好看的呢?不就是几个陈词滥调的节目而已。有什么稀罕的?”“这你就不懂了。当然了,你是从来不看表演节目的。”潘伯伯有些厌恶地说。“是。我是不懂。可你就懂得了吗?”他妻子进一步地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会做出让步。“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因为我不想吵嘴。”潘伯伯最后扫兴地说。
那一天夜晚,潘伯伯在舞台旁边逗留了两个小时。第二天,他还在为昨晚举行的表演感慨良多,“要是我们经常有这样的表演,该多好啊。”陈风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他没有潘伯伯那么陶醉,像个十足的虔诚信徒。
尽管那一场表演,我没有去看,但我在潘伯伯的喋喋不休中,一样感受它带给人们的是什么样的快乐与兴奋。
如今,舞台显得很空旷。在它的右侧,是乒乓球桌,此时,仍有三个中学生正打着球呢。
后面,还传来了他们的声音。只不过,小军不哭了,而是乖乖地坐在她身边,并说着话,“真的吗?你可别骗我噢。”“怎么会呢。我从来不说谎话的。”那女孩保证地说。“这样最好了。我妈妈说,现在的人说谎,是不知羞耻的。”“哈哈,想不到小军也能理解这些话。真聪明。”“当然了,否则,妈妈不会夸赞我的,说我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话一说完,那孩子得意地笑了,她也得意地笑了。只有我一个人愣愣地发呆。
鉴于我的无聊,我禁不住环扫了一遍这里的一切,结果,我发现这里仍有几个年轻人散落在各处,并且各自安静地遐想着。与此同时,我一边在想,他们都是无聊的吗?为什么他们非要来这里不可?
可能是我觉得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我的心情会很糟糕的。所以,我没有再继续往下想。
当下,我站了起来,还做了几个惯性动作,希望这样的动作可以给自己带来精神。结果,则是徒劳。因为我的困意一直存在。就那么一会,我才知道在篮球场玩闹的孩子们,已经走了。乒乓球桌那一边,似乎多了一个女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