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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河专访:远行天涯的文学梦追寻

发布: 2014-10-23 18:23 | 作者: 江少川



        陈:我是浙江温州人,年轻时在一家小纺织厂干活,76年底到部队当兵,在部队打篮球,退伍后分配到温州长途汽车运输公司工作,因为喜欢打篮球, 曾参加温州市篮球队打球。我从小喜好文学。别人看小说看故事,我看了很感动,我的起步与普通文学青年差不多。我在这个单位呆了十几年,当过团委书记、党委 书记。我的第一篇作品发表在浙江的《江南》杂志,记得是1986年,那年我27岁,那个中篇名为《菲亚特》,菲亚特是意大利的小型轿车名,是一种早期的私家车,当时是改革开放初期,温州开放早,开这种车、用这种车,当时对老百姓造成很大的冲击,因为那个时候的老百姓对私家车很陌生、很恐惧。这篇小说 1986年发表在《江南》杂志,那年我27岁,在浙江省有点名气。1994年,我开始了第一次远行,到阿尔巴尼亚。当时,我想出去走走,我老婆有个亲戚在阿尔巴尼亚做药材生意,我也想去试试,改变人生,有这个机会,也是下海吧。在欧洲拼打五年,白手起家,当时是背水一战,几乎停笔了,没有写作。《被绑架者说》写的就是那一段生活。1999年,我去加拿大。记得我一家三口到加拿大后,没有一个熟人,完全是陌生的国度,这又是一番新的苦战。我继续做贸易,在多 伦多有点中文环境,又感受到中文气息,又重新开始写作,而在欧洲感受不到,没有写作欲望。《被绑架者说》发表后,反响不俗,影响蛮好。这部作品受关注,因为它不是写一个故事,它让读者知道了我,也重新激发起我写作的信心。以后的写作很顺利,此后我发表了《布偶》等有十多个中短篇。
        江:你称自己是一个高级的文学爱好者,是伪装成商人的作家。请你谈谈你是如何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的,是怎样起步写小说的呢?
        陈:我当过书记、经理。但是我知道,我骨子里是个书生。我是从热爱文学起步的。小时候,阅读是我最大的娱乐,前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巴尔扎克、俄国的托尔斯泰、果戈理、屠格涅夫这些作家的作品都是在文革前及文革中读的,印象很深。从部队转业回来,我读了许多西方现代派作家的作品,如福克纳、海明威,马尔克斯等人小说。如《美国短篇小说选》中的小说我读的很认真,索尔·贝娄、辛格的小说我都很喜 欢。辛格的《市场街的斯宾诺莎》、索尔·贝娄的《寻找格林先生》给我印象很深,贝娄的这篇小说里没有什么情节,找格林也没有找到,但是小说里面藏有深层的东西,而不是停留在表面。有象征、隐喻在里面。最近我重读纳博科夫的作品,看得眼花缭乱,这老头子很了不起。他的长篇都不很长。西方的经典作家的作品,我反复读,如伍尔芙、卡夫卡等人的小说。
        江:在当今资讯、网络发达的今天、年轻人或与读书渐行渐远,或读书赶时髦,追时尚,作为一个作家,请你以自己的切身经验、体会与文学青年、当代大学生谈谈读书的重要性,应当如何读书?
        陈:对一个作家来说,阅读很重要,经典要认真读,反复读,要读原著。读书要讲究方法、方式。读书并非越多越好,读书要有选择。记得福克纳说过, 写完《喧嚣与骚动》后,再也不看书了,留下的任务是消化、咀嚼,反刍。这句话让我震惊。这样说不是不读书,而是要选择,读得精。我读书有兴趣,就找来看, 一本书有那么一两点值得看,就好。我到河南,看甲骨文很好奇,每天都看一看。
        现在有的作者,没有做好写小说的准备,有的只是在讲故事。看了杂志上的几篇作品就写小说,而没有深厚的文学积累,读书少,尤其是没有读经典,那是难以成功的。读书学艺学歪了也不好。
        江:你的奇特经历也是大家感兴趣的,现在学界对移民文学有所谓“离散”、“飞散”、“流散”写作等提法,而对作家而言,就是漂泊、移居,远行,请你就移民作家离开本土,远行海外与创作的关系谈谈自己的体会与感受。
        陈:有作家做过研究,许多作家都有远行的经历,如纳博科夫、库切、贡布罗维奇等。远行对作家是有好处的,出国以后,回头看,有距离感,以前看不明白的,现在容易看明白。人的经历很重要。我现在的写作状态得益于我这些年远离故土栖身异乡。远行漫游对于一个文人是件非常重要必要的事,古代的文人墨客无一不是流落天涯的。古人云:读万卷书,还要走万里路,真乃千古名言。更重要的自然是人的感受、人的感悟,还有把它转化为语言文字的能力。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勤奋、执着。天才就是执着,做其他事,我没有耐心,会烦,但写作我不会烦,一星期写不出字我也不会烦,写作是要有耐心的。
        江:你现在已经把贸易生意停下了,完全投身于写作,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陈:在加拿大我一边做贸易,一边写作,今年(2011年)我的贸易生意完全停下了,我自由了,让自己生活的更有意义,更有价值了。我觉得我现在能够写,把自己的经历,自己所要表现的东西写出来,说实话比做生意有价值一些。不缺钱,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自己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经商,但并不感觉自己是位好商人,我依然是读书人,或者说是伪装成商人的作家。创作需要安静的环境和平和的心态,现在一听到顾客按门铃我就感觉很烦。我不是数钱就快乐的人, 早晚要回归写作。在家里面,有一种很安静的感觉,每天在家里面慢慢写。又没有别人给你压力,不是想跟人家比什么东西,反而自己的心态会比较安静。如果真要把写作这件事做好,我想把它当成专业工作。早年前未出国前就是利用业余时间写作,经常熬夜苦不堪言,虽然付出极大辛苦,可收获甚微。
        江:你对小说创作的追求是什么?你如何理解小说写作?
        陈:一本好书放在桌子上,它会跳起来。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第一要让人看下去,产生阅读快感,文学有娱乐的功能,要让人读起来舒服,享受。但文学不能仅仅满足于讲故事,它的背后要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有某种哲学的思考,要赋予故事以哲学底蕴。我不喜欢赶时髦,一阵子出了什么样的作品,大家都赶潮流,趋之若鹜。写作品一定要有新意,要有哲学的思想,我对自己有要求,要对得住自己,不能损坏名声,对读者要尊敬。写个好的作品不容易,前些时,构思一个中篇,两个多月写不出来,后来写成一个短篇。《沙捞越战事》里面有好多的象征,它写了种族的冲突,文化的冲突,而且最重要的表现了人类的一种勇气,有一些存在主义的哲学思想在里面,表现人面临一种选择时候的一种困惑,他只能去承担这种责任,去表现一个人最根本的内心思想。
        江:你心中有什么目标吗?
        陈: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目标想成为什么,说实话写作是为自己写作,为自己的内心写作。
        江:有人认为,你的小说追求大气,有大家手笔,你认为是这样吗?
        陈:写小说,要有对小说的虔诚之心、敬畏之心。
        江:说说你是新作品。
        陈:我的一部新作又与马来亚丛林发生关系,这是一部非虚构小说,名为《米罗山营地》,写在马来西亚中部的高山,马来西亚共产党游击队与英国人联手建立的一个基地,抗击日本侵略者的事迹。这里面同样有国民党特工,有马来亚共产党游击队,还有英国军队。最重要还有一条线,就是马来亚医生卡迪卡素,她在怡保这个地方给马共游击队员治病,被敌人抓去受尽折磨,后来死在英国,临死前写了一部书叫《NO DARM OF MERCY》(绝不怜悯)。这个卡迪卡素很了不起,她的身上充满人道主义精神与勇气,可惜中国人一点儿不知道她。写《米罗山营地》,中英文资料堆了一米多高。
        江:你并非科班出身,也没有海外留学背景,却写出了很有影响的作品,而且可以阅读英文原著,的确令人钦佩,你的英语是在学校学的吗?
        陈:有人曾问我毕业于哪所大学,我说:毕业于早稻田大学,他们很惊讶:说那是日本著名的高等学府呀。其实我在开玩笑,意思是自己上的是田野学校,并没有上过正规的大学。我的英语是到欧洲后自学的,我自学了新概念英语,经过四年的英语学习,我除了在生活中应用自如以外,还可以读英文书籍。
        江:你对海外华文文学有何看法?有人说:新移民文学的辉煌、热闹总是在第一代,第二代很难有继承,人们担心,新移民文学怎么发展呢?
        陈:这个不用担心,不断有新的移民到海外,只要有新的移民。就会有移民文学存在。海外文学目前面临两个问题,一个就是需要读者,海外华文文学在海外没有那么多读者。二就是一个经济问题,中国文化市场非常的大,海外作家应该有一个信心,可以进入国内的市场,比如严歌苓就做得很好,她的作品受到国内观众喜爱,并在国内已经具备相当的名气。要解决以上两个问题,首先是作家要有与国内作家一比高低的信息,海外华文文学不是业余的,也是有体验的专业创作。 此外作者本身专业功底也很重要。对我自己而言,在国外有利于写作,能远离各种喧嚣,只按自己的冲动来写,感觉真好!
        江:谈谈你的写作计划?
        陈:我青年时代在温州一个汽车公司工作,我了解到很多那个公司里档案方面的事情,如生活在上个世纪50年代、60年在、70年代那些年代的一些 人,那个单位里面非常复杂,很多人的命运与事情我都藏在心里面,这些早期的记忆与你做社会调查不一样,记忆随时会复活、浮现,我可能会去写这个东西,现在 还没有开始,有可能。
        江:这次厦门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感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陈:谢谢江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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