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发布: 2014-8-06 13:32 | 作者: 韩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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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有些名气的饭店生意永远都是那么好。
以前只知道买票排队、看病排队，做电脑后又习惯了在银行排队。生意好了，应酬多了，发现到好一点的饭店吃饭也要排队，而且一排就有可能超过半个小时。
电脑城的老板们累了的时候，很是羡慕这些饭店老板：中午酒后去桑拿，晚上酒后去夜总会，半夜回到饭店，边吃宵夜边数银子。一年下来，几千万、几百万进了腰包。哪像做电脑，一天到晚泡在公司，一个CPU赚5块，一块硬盘赚10块，一台彩显赚20块，进货出货得搬两次。一年下来，有几家公司赚了大钱？
他不知道这些饭店的老板一天究竟是怎么过的。他想他们肯定要付出超过常人的智慧和努力，来维持生意的火爆。他常想，有多大的智慧，才能做多大的买卖。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为了让晚上的卡拉更OK，他请了一位做KTV音响的合作伙伴丁建作陪。
大家边吃边聊。丁建透露，省城几家大型量贩KTV用的都是普通功放配名牌音箱。音箱挂在外面看得见，用名牌可以提升档次，招徕顾客。但OK效果的好坏取决于功放而不是音箱，因此效果都不佳。只有新开业的欢乐谷，功放音箱用的都是日本的BMB，话筒用的是美国的SHURE，功放的混响电路称得上国际一流。旗舰包厢还用上了英国的Martin，一个旗舰包光音响就投资近20万。
进欢乐谷的包厢之前，他并不知道夏青的歌究竟唱得怎样，但这个年代喜欢唱歌的人太多了，唱得好的也很不少。很多以前从不唱歌的人，进了几次KTV后便能一展歌喉。很多电影明星不也跻身歌坛了吗？而自己也是30多岁以后才有了唱歌的感觉。
但当夏青拿起话筒，他还是暗暗吃了一惊。她喜欢站着唱歌，一种专业的作风，有表情，有姿势，尽管很内敛。字正腔圆，节奏把握得分毫不差，已完全不是业余的水平。更让他吃惊的是她同他一样喜欢唱伤感的情歌，而且唱得用心、投入。他有一种终于找到知音的感觉，晚上的几首歌发挥得特别好。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唱歌，而是在把自己的满腔情怀向夏青倾诉！唱歌是需要有倾诉的对象的，这个对象会最大限度激发你演绎歌曲中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潜能。
直到夏青唱得眼泛泪光，他终于明白，这个女孩一定同他一样有着一段刻骨铭心而又已经结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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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那段恋情结束已经六年了。
那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婚外情。
认识她时，他30岁，她20岁。爱她，他投入了全部的身心，爱得纯粹而彻底。他确信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爱。这一爱就爱了3年。分手时他第一次明白了怎样为爱情痛哭，泪水湿透了他枕下的棉絮。他几乎有两年时间一蹶不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他的同窗好友拯救了他，劝他寄情于工作，把事业做大，并投资入股中维公司。一年后，他终于在商场上找到了感觉，他代理的产品逐步在全省打开局面，公司利润成倍上升。
事业上的成就带给了他欢乐。但他不是一个过分在意金钱的人，何况金钱并不能弥补他情感上的空虚。每当夜色来临或者独处的时候，他总感到自己的生活缺少了什么，而它非常重要。事实上，已六年了，他还没能从那段感情中完全解脱出来，他的感情仍然没有寄托。
他又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了夏青将要扮演的角色。
他盼望着。盼望是一种可以预见的幸福，远远地向你走来，让你等待，怀着甜蜜的忧愁的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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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唱歌以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约夏青出来，但未能如愿。因为夏青没有手机，他又不想打电话到她公司。从门市搬进交付不久的写字楼办公后，他连见夏青的机会也没有了，只能从来结帐的小林口中了解一点夏青的消息。他为此感到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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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月。春节快到了。
这一天他四点多钟离开公司，为上初一的女儿买一本名叫《牛津高阶双解词典》的英语工具书。市府广场边的新华书店里人很多，放寒假的学生们在里面安静地读书。他好羡慕这种宁静的心情，除了纸上的文字什么都可以不想。这种心情远离他已很久了，如果他不离开现在的舞台，可能它会一去不回。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在心底臭骂自己只是一个整天盯着钱的庸俗商人，已完全没有了少年时的美好憧憬。
正在他为壮志未酬伤感时，一个女人走进了他恍惚的视野。
“夏青！”他几乎是叫了起来。好几个学生抬起头诧异地看他。
“你好，杨总。”夏青用曾让他朝思暮想的笑容问候他。
12
6点10分，他与夏青来到省政府对面的凡尔赛西餐厅。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鼓足勇气邀请夏青的。而夏青似乎未作推辞。他想，单独请夏青吃饭应该特殊一点，他很少吃西餐，于是就来到这家最近的西餐厅。
服务生用有些别扭的西式礼节欢迎他们。音柱里送来凯利金演奏的萨克斯风，这可能是在中国卖得最好的西方流行音乐，而他更喜欢加州旅馆冗长的吉他前奏。
刚进凡尔赛的时候，夏青有一瞬间的失常，似乎是受到音乐的触动。他听出这是凯利金的《失落的爱》，优美的旋律里透出伤感。他曾用这首曲子作背景音乐，为他曾经的情人做过电子相册。
用不着寻找，所有的餐位几乎都空着，与第一次吃饭的那家土菜馆别如天壤。
晚餐是自助式的，38元一位。他没有吃饱，很多菜的味道他不习惯。
夏青则显得不太挑剔，大都尝了一点，尽管吃得很含蓄。
因为夏青不同意饮酒，这顿饭半个小时就到了尾声。
他与她漫无目的地闲聊。聊他的过去，聊她的现在。
夏青的老家在邻省的徐城，她是跟外婆长大的。初中毕业她考取了合肥的一所专科学校，学的是计算机。最后半年找到科信实习，然后认识了他。现在实习快结束，拿到毕业证她可能会换一份工作。
电脑城不太适合我。这个圈子里鱼龙混杂，很多没有多少文化的人当了老板，卖配件跟卖白菜一样讨价还价。电脑只是听起来时髦，除了真正做产品搞研发的，经销商们同集贸市场的菜贩子没什么两样。夏青对电脑城印象很坏。
不谈电脑。我们一天到晚见的用的买的卖的都是电脑，每天剩下的可怜时间，不要让电脑再闯进来。我们去唱歌吧。
唱歌不也要面对电脑吗？蹦迪去吧。夏青说。
13
从凡尔赛到真爱只有四五百米，但外面很冷，他还是选择了打的。
庐州出名的地方不多。好不容易出了个包拯，却因与社会的普遍腐败相抵触而热不起来。但打的便宜可谓远近闻名，他生意场上的外地朋友每次来庐州，都要把起价5元每公里1元的的价赞美一番。
真爱光线很暗，舒缓的音乐和烟雾无处不在。吧台里堆满洋酒、红酒、啤酒。在震耳欲聋的的迪曲出来之前，这儿显得病态和颓废。中学从课本里了解的资本主义的腐朽和没落随处可见。他突然感到迪吧跟电脑城差不多，什么层次的人都有，什么层次的人都能以同样的方式陶醉、发泄抑或沉迷。他感觉到世界的疯狂。这个世界已经同他受到的教育格格不入。他不知道她的感受。他们找了个台子坐下，他要了瓶可乐，她喝雪碧。
在这儿聊天轻松多了，每张台子上坐的都是谈情说爱的人，他感到一种放纵的感染力进入了他的身体，在血液里奔突。
他第一次大胆而有些放肆地看着她，而她却避免与他的目光接触。
进入疯狂前的演出时间。一个光头的男歌手唱起张学友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这是他最喜爱的歌曲之一。歌词充满失去爱的伤痛。他曾以为这首歌是为他三年的恋情而写，在与她刚分手的时候他喜欢到迷恋。他唱这首歌时才能减轻对她的怀念，而唱过以后则是更深的失落。
他感觉眼眶发热，并且湿润。他希望夏青能够发现，给他安慰。
但夏青没有。
疯狂的节奏响起来。他随夏青挤进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