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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演播室
黑马

离主任办公室还有一米的时候向茂刚才和崔薇聊天时的笑脸立即绷紧,恢复常态,推开门正看见主任杨房殿正低着头看报。向茂忙迈起小碎步蹑手蹑脚地过去,省得跟他犯话。他们前后脚调进电视台,可杨房殿就平步青云,让向茂感到自惭形秽,心里八个不服。杨房殿就要上调省广电局了,将来还要管电视台呢,前途无量。以前跟人家较劲多有得罪,现在巴结弥补也晚了,躲着别再得罪他就是了。

这个杨房殿外相傻大黑粗,脑满肠肥,但是张嘴就显出伶牙利齿来。他本是师范大学教育系学前教育专业毕业,讲一口吴侬软语。据说那个专业出来的人第一大本事就是给儿童绘声绘色编故事,他这张薄嘴唇正好派上用场。可毕业时他却坚决不去当老师,因为八十年代末正是教师工资偏低的时候。他进了一家教育局办的学前教育杂志当编辑,能近水楼台在自己的刊物上时不时篡篇儿什么母乳喂养的十大好处,头一条就是吃人奶的孩子智商比吃动物奶的孩子要高几个百分点等等,千字三十块。那会儿大学毕业工资是100来块,奖金洗理书报独生子女补贴费什么的拢共加一起再有100就到头了。而他写几个豆腐块文章又能赚100外快,比那些当老师拿死工资的同班同学多了一半的进项儿,因此感觉特好。

可这种好日子不长。邓小平南巡一遍,改革开放的经济大潮就汹涌起来,教育局改革谁不行,偏拿他所在的那个杂志开刀。那个公费养的学前教育杂志被上头要求走市场,局里最后拨了三期的资金,从此就让杂志自负盈亏。那杂志本是公家发工资管成本,强制行业内各单位公费订,印数也很低,没有几个读者自费买。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东西你让他走市场,等于让它死。铁饭碗没了,那半死不活的杂志是快寿终正寝了,大家纷纷找门路调走,于是他就找了各种路子调来电视台。

刚来台时杨房殿还没发福,黑瘦黑瘦,苦巴巴的,像个穷学生。但他号称来自天堂杭州,祖上是前清举人,好像和无锡的大儒钱家还沾亲带故,透着家学渊博。偏偏办公室主任傅丽华是杭州人。一见面他就忙着认傅丽华为同乡。傅美人儿是省军区司令员的儿媳妇,当年在部队当护士,因姿色出众被选进了司令家,被安排上了省医学院读了三年“工农兵学员”,其实什么也没学会,就靠老公公的关系进电视台当秘书,多年混成个办公室主任,闲差加肥缺,除了颐指气使就是长舌善舞。她认完同乡扭脸就对人说:“他家最多是杭州乡下萧山县开铁匠铺子的,讲话太乡气,那个名字起得来太俗气,又是房又是殿的,一听就是没房没地的穷人家出身,富贵人家怎么能起这么个名字?萧山你们知道不知道,啊吆,离杭州远着呢,是乡下唉!简直就像北京远郊县的人冒充北京人一样。一个人水平怎么样,一张嘴就全清楚了。”

傅主任是杭州一家老钱庄掌柜的孙女,长相酷似越剧明星王文娟,一派大家闺秀模样,杨房殿对她毕恭毕敬,一脸的自惭形秽。人们虽然听不出他们口音的区别,但看两个人那架势,就知道傅丽华的话是真的了。但至今杨房殿主任还不知道别人知道他的铁匠铺出身,还总在摆出一副家底厚实的架势。当年他发誓副省长以下的女儿不娶,结果是求傅丽华牵线成了省委副书记的东床快婿,搬出了筒子楼集体宿舍住进了省委大院。这种不惜“倒插门”攀政要改变身份者从那个年代的旧观点看来有点太无耻,但人家从此就如虎添翼,俯视众生。从那以后傅丽华与他成了一类贵戚,也就不再揭他的短,待杨房殿一路升官上来,傅丽华就自然成了他的心腹,全力辅佐杨主任,亲上加亲了。

越是不愿搭理他他就越贱招,听到脚步声笑嘻嘻抬头招呼向茂:“呦,向主任,从吃午饭就没见着你,好像最近天天中午开车上郊外兜风呀?”

向茂一看他那满脸流黑油的样子就恶心,但不敢不接茬儿,柔声地笑答:“人到中年喽,吃了午饭出去运动运动,否则说个胖就气儿吹的似的起来了。”

“这个岁数了,该发福就让它发去。怎么,向主任还贼心不死,”说着拍拍向茂丝毫没有凸起的肚腩,“保持那么好身材勾小蜜呀?”

“是呀,”向茂说,“我不是当年一网没捞着大鱼吗,现在准备下第二网了。哪儿像杨副局长那么有眼光,”他开始称呼杨房殿最近要上任的新官衔了,“一网下去捞个高干家千金,一捞永逸。”

“别这么说,我那几年寄人篱下的滋味也不好受啊,全家的力气活我都包了。”

“可您现在,啊,他们家也对你刮目相看了。”向茂本来是想在“现在”后面说“咸鱼翻身”的,还是不敢太调笑杨局长,就打个奔儿,咽了回去。

“还是你有眼力,你家那个外科大夫行情看涨哦,那一刀一刀割的全是一叠一叠的大团结呀,”杨房殿笑的一脸稀烂,“这样的老婆你还不满意?”说着自嘲地拍拍鼓起的肚皮,“我是死心塌地了,所以就放开肚皮吃。人生一食一色,两大乐。色嘛,我现在半残,就攒一肚子好下水吧。向主任可是艳福不浅呦,天天中午出去幽会,晚上回去怎么还有力气伺候主任医师呀?”

向茂不自然地笑着说:“大不了说更年期到了呗,省多少事啊,”说着赶紧低头忙看文件,算是让杨房殿打住了废话。

屋里人都乐得前仰后合的,傅丽华说:“也就是你学医的出身,名词多,还能编个更年期骗你老婆,换了杨主任,编瞎话都编不专业,非露馅不可。”

向茂笑笑::“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儿,你别替他发愁,倒是该提防着你们家李师长,部队上文工团的女兵一个赛一个的娇艳,半推半就的事儿多着呢。”

“你别胡说啊,我们可是军婚,要是因为你胡说出了问题,军法处置你,治你个破坏军婚罪,关监狱,”傅美人横眉立目道。

“出不出问题全看李师长的毅力,我说了就能出问题呀?人家是为你好,看紧点儿是真的。当然您的魅力足以抵得上一个文工团的,老李肯定心无旁骛,哈哈。”

“死向茂,你就损吧你,让你老婆给你一刀就消停了你,”说着傅美人扔过来一个废纸团,打在向茂头上算拉倒。

向茂把纸团扔纸篓里赶紧继续低头看文件,免得傅丽华再杀个回马枪。杨房殿一涮他,傅丽华就帮腔,简直是家常便饭。“这水性扬花的小贱妇,年轻十岁,绝对是二奶的‘奶头’,人尽可夫,妈的,”向茂心里骂,恨不得杨胖子马上就凋走,进北京当部长去他也不嫉妒,只求这个天字第一号大事儿x快离开这间屋子,眼不见为净。那样傅丽华也就塌实了,省得跟叫春似的傍狗吃屎。

稿件系统里又传过来一份晚上大新闻的解说词,向茂看了一行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电话打到编辑间,冲着那个写稿人痛斥:“你说你,啊,还北广新闻专业毕业的呢,你写的这叫新闻吗?这词儿跟画面对得上吗?你对片子没有?就知道你没对。拿稿子对着片子念,跟上片子节奏。这儿,你看,‘自杀性爆炸身亡者的母亲悲痛欲绝地说’,这话有什么感动人的?他老母亲就在镜头前哭着,在悲痛欲绝着,还用你描述什么,观众没长眼啊?电视语言,写词儿要用电视语言,说多少回了,记不住。重来。”

接着又给编辑组长打电话:“青子你就不能用心带带这些新手啊?你干嘛呢,上网呢是吧?公家电脑不许上黄色网,让通讯部的人发现了非告台长那儿去不可。你没有,可你们组有人干这个,还下载黄色照片,弄的电脑死机了都。你看他们都乱写些什么东西,全指着我最后改,让我吐血呀?这他妈电视台是我的呀,你们要我好看是不是?你先给他们大刀阔斧地改。”

“那帮孩子就是得好好说说他们,尤其是女孩子,长得漂亮点儿,身材窈窕点,啊吆吆,就觉得好了不起哎,其实是绣花枕头,”傅丽华在一旁谴责说。

向茂斜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敲键盘,心里说:“你还不是绣花枕头?凭什么司令选你当儿媳?说不定司令扒了她的灰跟儿子成了‘同情兄’呢。”

再打开另一份稿子,改动了几个字,就嘴里叨叨着:“真他妈shit!”站起身向外走,他要去编辑间亲自说那些小青年去。这些大孩子,大大咧咧,写什么编什么都不上路,急死他,可他们还跟没事人似的。他们怎么就没点事业心呢?一个个吃喝玩乐赶时髦样样不落后,就是工作上穷对付。全是公有制闹的,这要是私人企业,看不全解雇了把他们饿起来。

向茂电梯都不走,顺楼梯往下走,顺便练腿劲儿,自打当了官,开上了汽车,泡上小蜜,体力大大下降了,上三层楼都喘得什么似的。关键是锻炼的机会不多,学医的他知道“人老先老腿”这个道理,知道腿没劲儿了,人就差不多该歇菜了,所以他随时都在练腿功。男人嘛,一个腰,一个腿,这两样完了再有欲望也成不了什么事。

一路走一路忿忿然,心想自己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怎么代沟就这么大。自己当年从疾病预防研究所调出来,三十了才转行干电视,这些年就没放松过,从前期拍摄到后期编辑,从现场直播到配音解说,样样从头学,样样拿得起,不出几年就当上了副主任,150米的花园公寓分上了,“富康”车分上了,手提电脑都更新换代好几台了。总之,背水一战,成功了。可现在这些年轻人念的是新闻专业,一毕业就分配来台,顺理成章,反倒没事业心,混日子,一点也不珍惜机会,真替他们可惜。这些孩子没压力呀,都是独生子“小皇帝”,让父母惯着宠着,不思进取。其实人生就那么几步,咬紧牙关吐口血一挣蹦就混出来了。可现在这些孩子就缺这股子牛劲儿。

想想自己当年,还不是给老婆逼上梁山的?一狠心,一跺脚,也就事业有成了,否则现在还遭老婆白眼呢。

向茂高考时报考的是西医外科,打算靠手术刀打天下。作为省重点高中重点班的高才生,他理所当然报的是北京医学院,接到录取通知书信封上印的是哈尔滨医学院,知道降了档次被刷进了二流院校,和那些如愿以偿高就的同学比很没面子,心就凉半截儿。在同学们围观下打开信封,好事的同学一把抢过去大声朗读起来,才知道自己被分配到卫生专业。天知道那个专业是干什么的,连老师都搞不清,凭直觉觉得弄不好将来是要进环卫局管城市卫生清洁。可能就是扫大街和到处喷消毒水。这个结果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于是就想不去上,读一年高四再考。可当小学老师的父母说能考上大学,就是向家的骄傲了,几辈子向家才出个大学生啊。几年寒窗,考个大学上多不容易,你不去,第二年再考万一还不如这次就更惨,家里不能养着你老上“高四”呀。再说了,就算是将来管扫街又怎么了,反正是国家干部,铁饭碗,又不用你自己挥大扫帚去扫,你就骑着自行车到处检查扫得干净不干净,给扫街的工人开会,发口罩什么的。没准儿呀,品学兼优,还能分到北京去管清扫天安门广场呢,那儿的清洁工都是开着清洁车扫,冬天冻不着,夏天晒不着,挺体面,还天天逛天安门广场,光荣还来不及呢。去吧。环卫也是革命工作,都不管环卫,城市还不得臭了?

那对老父母真叫可怜,苦苦盼的就是儿子上大学当干部,听说录取了,早就买了大鱼大肉准备请院子里的邻居一起庆祝呢,他居然不拿哈尔滨医学院当回事,这态度让他们伤心欲绝。他们声泪俱下地叨叨,让向茂心软了,真怕他们着急上火倒下,就这么着一狠心上了哈尔滨。

毕业后倒是没有被分配去清扫天安门广场,而是分回省里到疾病预防研究所搞病毒研究,一头扎进实验室成了科研人员,这活儿虽然枯燥,倒还安心。学术这东西可不就得甘于寂寞呗,人家居里夫人研究出镭来,靠的是成年累月守着大铁锅熬哇熬,终于熬出来了,多令人敬佩。就那样人家还忙里偷闲闹婚外恋,有情有爱的,一点也不枯燥。这就是伟人。

向茂就准备在那个城乡交界带的破旧楼里吃苦耐劳修成正果,成为病毒专家。所里已经出了两个这样的大专家了,比如那个毕副所长,还不到四十岁,人家也不是什么北京医学院出来的,照样成才,美国的顶尖研究机构年薪20万美圆留他,他却毅然回来了。看来考大学那一下子偶然因素很多,有时就是一道时事政治题没答好如没说全什么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和“四项基本原则”,就拉了分,那几分儿就成了北京医学院与哈尔滨医学院的分水岭。但真正见分晓是要到40岁以后,凭成果和业绩看谁立得住,和当年上了北京医学院和上海医学院的中学同学决一雌雄,俗称决一公母。

他每天登着自行车风雨无阻地去上班,来回要一个多小时,中间还要穿过一片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那种三不管地带真是人间地狱,冬天春天暴土扬场,夏天蚊蝇铺天盖地、臭水汪洋,对他这种从事医学的人来说穿过那里简直就是打一场细菌战,进了办公楼和回了家要拼命消毒才行。这种天天戴着口罩和细菌打交道的日子他居然过得无怨无悔,全靠心里憋的那口气撑着呢。否则他可以换了城里的单位,改行干点什么,甚至去中学当个化学或生物老师也行,朝九晚五,生活有规律,再生个孩子,一家人温馨热乎地过小日子,多好。可他一定要“卖了孩子买笼屉-不蒸馒头蒸(争)口气”,坚持在这郊外的垃圾堆旁练功。

但最终让他坚持不下去的是他老婆。老婆跟他同学,但学的是神经外科,专长是开颅,属于外科中的高精尖人才。其实她高考的分数比向茂还低,但她报志愿时稳扎稳打,不敢冒险报北京和上海,第一志愿就报了哈医的神经外科,所以就如愿了。向茂属于北医没录取被哈医收容的,这种落选生只能是赶上哪个专业没招满,就让你进去填坑,哪怕分数再高也枉然。谁知就这么个专业区别,还能影响到两个人的人生区别。

一般来说,一个文弱的小姑娘,进了省医院,怎么也得打下手干上二十年才能出道去独立开别人的脑袋。以前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开颅。可这些年不同了,想开颅的人与日俱增。以前神经出点什么小毛病如什么面神经抽搐之类,大多吃吃药,做做按摩,可以带病生活一辈子,人都咽气了,脸上的肌肉还按照惯性还颤动着呢。现在人们有钱了,讲求生命质量,就要求开颅根治。于是能开颅的医生供不应求了。不出几年老婆就开颅开成了专家,名气如日中天。先省内,后省外,北京上海的一些大师忙不过来时,她就成了著名替补,渐渐由替补成了平级,十分了得。这几年由公而私,开始周末假期坐着飞机“走穴”,挣的那钱就不能用“红包”来形容了,因为红包毕竟还算小费。而她挣的可是大钱。

作为大学同学,毕业不出十年,夫妻差别越来越大,在家里似乎地位也拉开层次了。刚毕业时两人同心协力共建小家,攒钱买个大号的西门子冰箱都欢喜得什么似的。后来女人不再管钱,说那么多钱管着烦,全交向茂管着,家里大小事一概归向茂处理,完事后只须把帐单发票之类保存好供女人浏览,清楚家里资金的大致流向即可,必要时说两句“家大业大也要未雨绸缪,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之类方向政策性的话。再后来挣的钱估计是达到了一定的数目,他们的关系也就随之由量变到质变了,老婆不知从哪天或哪件事上开始变脸,看了报纸上说家庭消费“AA制”,她也要实行这个制度,说是这样能提高每个人的责任和风险意识。

向茂心里叫苦,女人不能有钱,一有钱,脸准变。什么叫每个人,这个丁克家庭里连呼噜带喘气的拢共才俩人,Double Income no Kid,于是向茂就成了弱势个体。真AA起来,向茂是付不起每次大消费的那一半的,就得名义上向老婆借钱,欠着。想不借不欠是不行的,因为家里的大股东要高消费,他这个“散户”就必须奉陪,不由分说就花了女人有了钱。她看的报纸都是带精品购物字眼的,而且是看了什么广告就和自己的生活马上挂钩。看到广告上的时髦家具,就想换家里的。结婚时好好的家具,刚过没几年,就说都是板材贴面的,甲醛超标会慢性中毒,决定全换。向茂说你别乱听人说就信,即使是超标,当初买来时一连开了半个月窗户放味,早就把毒气放光了才住进来的,早没事了。可老婆说那样式也太恶心了,土气,小气,憋气,丧气。换,一甩手就是五六万,里里外外全换。忙完这次换家具,向茂暗暗记下“欠”了老婆三万。

星期天一大早就被窗根下逗孩子聊天的人们吵醒,从南到北五花八门的各地口音都有,像一个民族器乐队排练前在调式乐器:南方话兹兹拉拉忽高忽低,女声像倒磁带,男声像初学者拉的二胡;北方话则如雷贯耳,男声像闷鼓,女声像敲锣。这也是现在城市里的“景语话音”-sights and sounds:闲人一日多似一日,退休的依然身强力壮,乡下保姆进城后都养得膘肥体壮,这两类人精力无处释放,就全在早饭后涌到院子里来释放。原先还是三三两两,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向茂家窗下宽敞而且有两棵婀娜的柳树,就不约而同地聚集于此了,于是那噪音就在某个不约而同的日子里突然增大了分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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