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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 刀
刘耀儒(苗族)



大山里的雪天一遍银装素裹,空气清新而湿润。不时的鞭炮声使雪天里的春节平添了些许喜气与韵味。由于有继有源的回家,使日见苍老的家顺老汉一夜之间又奇迹般地年轻了几岁。心里愉快精神爽,家顺老汉一早就起床了,烧水洗了,就将那煮热的猪头肉搬来,选精的切了一大海碗,将腊猪肝,腊肚子等好吃的东西,每样选一小碗炒好,便放在火坑上的锅里热着,等着有继有源起床后吃饭。有继有源是前一天晚上回来的,这时家顺老汉才知道不仅有继的女朋友和他拜拜了,有源的男朋友也和她吹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家顺老汉太古板,逼他们生孩子造成的。家顺老汉为此自责了一个晚上。

有继有源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地在外打工,也确实累了,就睡了个懒觉。家顺老汉就耐心地等。大概十点多钟了,兄妹俩才相继起床,洗刷了,一家三口就围着火坑旁的小桌子上吃饭。有继将带回来的一瓶好酒开了,于是父子两都斟了酒。有源说,今天高兴她也要喝点。有源原来只喝甜酒,白酒从来不沾,后来在酒店里当服务员久了,也就能喝点。于是三人都开始喝酒,气氛当然比往年在一起时要融洽得多。

酒过三巡,家顺老汉说:“今天高兴,和你们兄妹俩谈件很重要的事。”

有继有源说:“什么事这么重要,看老爸那么庄重的样子?”

家顺老汉说:“真的很重要。”盯着有继,“有继,你讲实话,这些年你在外面一共谈了几个女朋友了?”

有继说:“一共怕也有七八个吧。老爸你问这个做什么?”

家顺老汉说:“这七八个有比得上你妹妹的吧?”

有继一怔,忙说:“没一个比得上有源的。这世界上有几个女孩子比得上有源?有源是天仙下凡呢。”

有源确实漂亮,不是有继讲奉承话。不论五官、身材、身高、皮肤绝对都是一等的。

家顺老汉饮了口酒,连说,那就好,那就好。又将脸转向有源:“有源,你讲你这几年谈了几个?有比你哥英俊的吗?”

有源说:“怕也有七八个吧,可追我的人可不少,起码一个连。但没一个比得上我哥英俊的。小时候我哥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呢!”

家顺连连点头,好好。将一大杯酒一口饮了,抹抹嘴。有继有源被老爸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疑惑地问:“老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什么意思?这还不明白?”家顺老汉说,“你们是新时代长大的人,思想也开放,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的想法是,既然你们什么都不在乎,看得开。干脆你俩兄妹结婚算了。不然你哥要娶进来,你妹要嫁出去,怪麻烦的。主要是嫁的娶的又比不上你哥你妹。人才难得呢。”

“老爸,您是让我嫁给我哥吗?呀嗬,我愿意!”有源高兴得在饭桌旁一蹦起身,跳过去一把搂住有继,在有继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哥,你听见了吗?老爸让我嫁给你,我愿意!”有继也站起身高兴地亲了有源一口,说:“你以为我不愿意?你若不是我亲妹,我早就强奸了你,就是坐牢我也心甘!”

有继有源坐下后,高兴得手忙脚乱地把家顺老汉的杯子里斟满酒,再各自满一杯,站起身来:“老爸,谢谢您!”

有继说:“老爸,你怎么就想到了这些呢?”

有源说:“老爸你要早讲就好了,我一个男朋友也不会谈的!”

家顺老汉说:“我可是电话里就答应的,再不管(干涉)你兄妹俩的事的。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愿不愿意是你俩兄妹的事,别到时候又埋怨我多事!”

有继说:“我一百个愿意!”

有源说:“我一千个愿意!”

不过有继担心地说:“不知道能不能结到婚?婚姻法明文规定近亲不能结婚!何况是兄妹呢。”

有源用筷子点了一下有继的额头,说:“你是高兴傻了吧?近亲结婚的坏处在哪里?是怕生的孩子不行,我们又不准备要孩子,他们有什么理由卡住我们呢,只要我们愿意!”

家顺老汉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又都不想要孩子,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卡你们的。最多别人讲讲闲话,反正你们不在乎。”

我们当然不在乎的!

活我们自己的,管别人怎么说!

谁爱说由他说去,只要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

……

于是有继和有源就开始在饭桌上眉目传情了。

家顺老汉说:“你俩有这样的决心老爸就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家顺老汉说:“如果你们同意了,就抓紧时间把婚事办了。正月十四是个好日子,我看就定在这天,你俩看怎么样?”

有继有源知道老爸经常看一些易经方面的的书,肯定能择出好日子的,于是都齐声说,要得。

家顺老汉又说:“做喜事的其他东西都有,一头200多斤的猪,两头羊,鸡,还有一头牛。小菜方面的,萝卜白菜,自家园里有的是。只是有源,你看有继要给你置些什么?钱家里也有,今后这钱,这屋,这屋子里的东西全是你们的了。”

有源说:“我只要有我哥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要了。”

有继说:“今后家里的钱全交给我妹保管,想买什么都行。”

家顺老汉说:“要得。又不是嫁给别人,今后需要什么,两人商量着置办就是。”

有继有源异口同声地说:“要得要得。”

家顺老汉说:“你们原来嫌老爸封建、落后,老爸现在思想开放了吧!”

有继感激地说:“感谢老爸成全,我和老妹没齿不忘。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的。”

有源欣喜若狂地说:“老爸,您的思想进步多了,这才叫跟得上时代,或许已经是超越时代了吧。我和哥说的一样,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的。”

家顺老汉说:“我不是要你们的孝顺,只要你们过得高兴就好。”

吃好收拾了,家顺老汉说:“你们常年在外打工累了,好好在家歇歇,我这就去村会计那里开证明,等乡政府初八上班就去把婚结了,办了喜事还要出去打工。”说着进房拿了一瓶酒和一包饼干用布袋子装了,就出门了。

家顺老汉刚出门,有继有源就把门拴上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不知为什么,两人都激动得流下了热泪。有继一把将有源拦腰抱起就进了房……

家顺老汉来到村会计的家将事情说了。也许是会计做梦都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种事,于是很武断,不,几乎是很生气地拒绝开证明。

家顺老汉不服气地问:“凭什么不开证明?”

会计说:“婚姻法明文规定近亲不准结婚,何况是亲兄妹?!”

家顺老汉说:“不准近亲结婚的原因是什么?”

会计说:“后代会有问题!后代,你懂不懂?!”

家顺老汉说:“我不是讲了吗?他们不要孩子,不要后代!”

会计说:“不要孩子也不行!这是不讲‘道德’,是‘乱伦’!”

家顺老汉说:“道德?你拿一截或者拿一片‘道德’出来让我看看?他俩两厢情愿,而你却拆散他们,你才不讲‘道德’!乱伦,这是‘乱伦’吗?我来你这里开证明,再去乡政府领结婚证,是要通过法律程序的,这叫什么乱伦?说起道德,我比你更讲‘道德’,这方圆几十里哪个不晓得我家顺是个老老实实、规规距距的人?一年之前,莫说是兄妹结婚,就是看到年轻人染个花脑壳也不习惯……可却弄得我差点失去一双儿女!你不开证明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已经到你这里要求开证明了,有继有源也早已到了结婚的法定年龄。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有继有源的婚事是要照常举行的!”

家顺老汉发了一通牢骚,提起准备送给会计的礼物,回家了。

腊月十四这天,有继有源的婚礼如期举行。家顺老汉后来到底到村会计那里开到了证明没有?有继有源到底去了乡政府没有,如果去了能领到结婚证吗?局外人都不知晓。反正这天家顺老汉为有继有源的亲事在家里请了客。

除了没有男方来女方家进行必要的送礼外,其它内容和以往结婚基本上差不多,略有不同的是婚宴要比以往哪一家红白喜事都丰盛得多。因为,家顺老汉不仅杀了一头200多斤的肥猪,杀了家里那两头羊及鸡鸭等以往别家基本上都要具备的禽畜外,还杀了家里那头耕田的大水牛,这是别人家婚宴很难达到的。牛头、牛身、牛腿、牛杂一齐上桌,使本来就较为丰厚的席面因牛肉的出现而锦上添花。

其实在婚宴这天杀牛,有继有源兄妹俩曾提出异议。因为家里那两三亩田和地都需要牛耕,重新买头牛,也不是那么容易,不仅花为数不少的钱,而且再买一条好牛的过程也很繁杂麻烦,还不一定有这头牛优秀,即使是有这头牛优秀,也没有这条牛用得熟。更何况不杀牛婚宴的菜肴已经过得去了。可家顺老汉说:“牛是一定要杀的。我和你娘养了你兄妹俩,而且就一趟喜事。你娘又不在,人一世为了什么?说白了就为争脸,图热闹。只要你兄妹俩高兴,杀头牛算得了什么?牛,再置一头就是。”

有继有源见家顺老汉态度坚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也是为了他兄妹俩,也就不再坚持。本来,有继有源,不仅不想杀牛,就是连结婚的仪式也不准备举行的。兄妹俩都知道别人对自己的事不认同。哪只是有看法!简直是责骂和怒斥,那气势如果是旧社会,他们肯定会动用“族规”和“家法”,将他们“沉潭”处死的。既然这样那又何必浪费佳肴供他们肆意糟蹋呢?!但家顺老汉与他兄妹俩的看法却截然不同,正因为这样,所以婚宴就要更丰盛些。俗语说:“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软。”既然家顺老汉一家人的举动得罪了他们,这样做就有一层赔礼道歉的意思在里面,另一层意思,是不能讲出来的,就是乡下人其实是没有什么原则的,即使有时讲一些所谓的原则,只要吃得好就会使他们改变“原则”和立场,或认同放弃。至少反对的态度要松缓些。其中奥秘,像家顺老汉这种经历过人世沧桑的人才懂得。这也是为他兄妹俩好。

话说回来,像这种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没遇到过的事,也难免邻里乡亲有看法,要骂。有继有源兄妹俩年轻不懂,可你家顺老汉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能做出这种违背天理的令人不齿的事来呢。难道家顺老汉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有什么苦衷?再有苦衷也不能这样嘛!

方圆几十里,凡是知道了这件事的人,除了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和经事太多的老人之外,没有一个人不对此事有看法的,他们群情激动,几乎拍案怒骂,假如是在旧社会,他们真的会群起而动,动用“家法”和“族规”将他们一起沉潭处死的。但这是讲人权,讲人人平等的新社会。所以骂归骂,骂过后也没有其它办法,要说有办法,就是他们家的事,大家都不参与,以冷漠和讥笑来打击、惩罚他们了。但这种概念也只在一两天内就不攻自破了。一部分人是怕得罪人,一部分人是经受不住佳肴的诱惑(尤其是族人,这样的场合他们是无需任何礼物都能去饱餐几顿的)。还有一部分人就是自己家经历了不少丧婚嫁娶的事,家顺老汉都携礼而来了,他家就这桩大事,假如不回送点礼,不仅怕别人说自己不仁义,而且也于心不忍。另有不可告人的一点就是,乘机去看看热闹,这种千古少有的事不参加看看是一种遗憾,岂止是遗憾,简直是天大的损失!所以这天到场的人不仅没比其它类似场面的人少,反而增加了一倍。气势显得庞大而恢弘,和以往其它办喜事的步骤一样,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该贴的对联贴了,该请的乐班请了。那些帮忙的人前一天都进了场,他们杀猪杀羊杀牛杀鸡杀鸭,他们挑水洗菜磨豆腐,他们借板凳扛桌子清场子,女孩子相邀来陪“新娘”。主事的依然是屡次在村里主事的有威望的人。

毕竟是新生事物,肯定会遇上前所未有的一些难题,不叫难题,叫问题。比如婚礼什么时候举行,怎么举行?晚上闹不闹新房?可不可以逗新娘子(平素是一定要乘此机会调戏一番新娘子的)……等等。于是一些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在酒肉饭饱之后,高桌子矮板凳地坐在家顺老汉的堂屋里和家顺老汉商议。最后商定:因为婚宴只明天一天,肯定紧张些,所以要早点开席,明天肯定不会下雨,建议堂屋开四桌,屋前的坪场上开四桌,八桌席一开。先让客人们吃了饭,才好举行婚礼。明天下午申时是吉时,建议这个时分举行婚礼。这些都容易定。只是在讨论婚礼的程序时,大家(包括家顺老汉在内)都颇费了一番脑筋,都觉得新娘新郎简单地去堂屋举行一下婚礼仪式过程太简单,欠热闹,不这样吧,同在一个屋里又想不出其它办法。有人说,将新娘子先送到一个亲戚家,但送到哪个亲戚家呢?算不算是亲戚家也在做喜事呢?要不要请客?就不请客,一个新娘子过去,肯定家里也要做做样子,肯定也要一定的开销吧,这多麻烦。但若不走一下形式,又确实太简单了,没味道。后来有人想出一个办法:可以让新娘子绕屋打一圈,这样出嫁的仪式就不会少了,就会和平常娶媳嫁女一个样,不单调了。同一个场合嫁娶会更刺激。这主意不错,于是参与议事的人一下来了兴趣,纷纷出谋献策。他们说,到时可以先“出嫁”:即一帮人和乐班先装成男方“娶亲”的到堂屋迎娶,陪有源的这帮女孩子将新娘送到堂屋,在堂屋举行仪式后,一起随“迎娶”的队伍送到屋那头,然后折回来到屋这头接亲,再请新郎出来,将新娘接回堂屋拜堂成亲……议了一会,觉得好是好,总觉得时间仓促,欠完美。不知谁突然说,既然能绕房子打个小圈为什么不能绕村子打个大圈?这样时间上不是从容一些?众人如醍醐灌顶,齐声说妙。于是议定:先让乐队和迎亲的人“妆成”男方的人,从“男方”出发后绕村子打一个圈,这个圈可以小一点,再来到“女方”家,将“女方”家的“嫁妆”,比如家里的电视,热水瓶,花瓶,被子,小木椅等东西,随便弄一些做个样子都行,然而将新娘“娶”走,从村东出发,绕一个大圈然后从村西转回来……一帮人觉得这个办法好极了,只是婚礼的时间到底是安排在早上还是下午?平常别人都是早上迎娶的。但后来还是定在下午原来的时间。只是晚上闹新房就免了。

于是,一切按既定方针办。

第二天,一切都显得从容而有条不紊。早上八点准时开席,乐器声、锣鼓声、鞭炮声、管事的吆喝声,猜拳行令声,小孩的喊叫声……将喜事的欢乐演绎得尽善尽美、淋漓尽致。一直到下午三点客人才陆续吃完饭,一共开了八趟席,八八六十四桌,打破了筛子村有史以来喜事请客的记录。

因为时间关系,吃完饭后,管事马上吩咐收拾场面,将乐队和迎娶的人——主要是女孩子和年轻的妇女及几个年轻男人,安排到堂屋,在神龛前烧了香纸,敬了酒,然后一帮人在乐器和鼓锣的欢乐声中出发了。

这边刚一出发,管事的马上安排将一些“陪嫁”的东西抬出来,大东西就放在屋前的坪里。小东西就放在屋里的桌子上。一阵手忙脚乱后,那“迎亲”的队伍就已绕圈回到了堂屋。于是,管事的吆喝声和鞭炮声又一阵爆响,迎亲队伍进了堂屋,管事让人上一些香烟、瓜子之类的东西,迎亲的这帮人装模作样的待一阵,管事的人又开始吆喝,于是“女方”家安排两个女孩子将“新娘”从房间里搀出来,来到堂屋行礼。迎娶的人除了乐队在堂屋敲锣打鼓吹唢呐外,其余的人就七手八脚地准备搬运“嫁妆”。一阵鞭炮响器声,出嫁的仪式完成了,于是鞭炮声、响器声再次大作,一路人拥着新娘浩浩荡荡地从堂屋大门出来,热热闹闹地朝村东路口涌去……绕了一个大圈回来,众人将新郎让进堂屋,于是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家顺老汉……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这种隆重场面是前所未有的。

婚礼完成后,众人又开始调席吃饭。直吃喝到晚上转钟众人才慢慢散去……

这一夜,家顺老汉做了这个奇怪的“梦”。其实这又不完全像梦,真正的梦是要一个人完全睡着了才做的。这一夜家顺老汉总是翻来复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你说睡着了吧又像清醒着,你说清醒吧又分明像睡着了,家顺老汉就在这似梦非梦的状态下“梦见”了上面发生的这一切。

“梦”做到这里,家顺老汉突然一个激愣,意识似乎一下彻底清醒了!家顺老汉发现自己浑身热汗淋漓,脑壳剧疼难忍,胸口一阵阵发紧,似乎连呼吸也十分困难。于是就硬撑着在床上坐起来,极力回忆刚才梦中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可怕。他十分恼火地想,自己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呢?!这是自己做的梦么,自己会做这种梦么?太丢人了!梦中的自己成了什么人了!这肯定不是自己做的梦!自己肯定不会做这种梦!但分明就是自己做的梦!真是这样,你怎么对得起有继有源,怎么对得起这些亲朋好友,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有继有源死去的娘,怎么对得起自己呀?!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家顺老汉在心里一连串狂叫,不是我做的!乌龟王八蛋才做这样的梦呢!不知怎的,家顺老汉突然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来,想起自己苦难的童年,想起自己与有继有源他娘相濡以沫的日子,想起他娘死后他一人含辛茹苦地将儿女哺养大的时光,想起自己给有继有源打电话他们不接的那种思念与等待,想起自己的孤独与对后代的期盼,想起自己的苦与乐、爱与恨,想起梦中的世界!家顺老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家顺老汉爬起床,来到屋前的大树下,在漆黑的夜里又开始磨那张刀了。

尾 声

有继有源真的回来看自己的老爸了,他们是在大年初六深夜回到筛子村的。他俩做梦也没有料到家顺老汉会死,而且是那样地死法。

家顺老汉赤身裸体地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口微张着,右手还握着那张锋利带血的大砍刀,叉开的双腿间,被他砍掉的生殖器,蜷缩着,像一只死青蛙,鲜血浸染的根部,远远看去就像一朵盛开的玖瑰,死者的面部表情和整个姿态是一个终于到达目的地可以彻底松一口气的松驰与安祥!

有继有源伏在老爸身上嚎啕大哭。


作者简介:刘耀儒,1964年生,原名刘跃儒、笔名沅河,苗族,湖南沅陵县人。已在《芒种》《绿洲》《佛山文艺》《湖南文学》《北京文学》《民族文学》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短篇小说《大山的女儿》被收入选本、《都市里的樱桃花》获第七届“PSI-新语丝”网络文学奖;多篇小说被《新浪》等大进型网站用繁体字在所属港澳台及北美等全球华人网转载,出版小说集《伤痛故园》(湖南文艺出版社)。1999年就读于鲁迅文学院作家班。曾任《湖南作家》杂志编辑部主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受聘于某文学杂志社。

(一) (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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