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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或不对比从孟买开始

发布: 2012-6-21 21:12 | 作者: 柏桦



        读V. S. Naipaul的书An Area of Darkness
        第二章《阶级》,从中得知一个孟买习俗,即一个人“只要在人行道上同一个地方一连睡几天,这个地盘就归你所有,别人不得侵占。”此习俗与中国各地雷同,相见难免会心。
        甘地说:“唔,印度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国家。”那越南呢?泰国呢?中国呢?
        “在印度,我是个没脸的人。”(V. S. Naipaul)那我的独特性又在哪里呀!
        借Naipaul的话:在朝鲜(也包括日本),我是个没脸的人。
        在印度,贫穷激起的是泪水而不是革命。(V. S. Naipaul的一个观点)在中国呢?让我想想。
        在印度,电影海报清亮、性感。(V. S. Naipaul)而中国则血拼!
        有一种人,在印度叫“箱贩”(box-wallahs);中国亦有这种人,叫“买办”。
        在印度,皮革制作人最低贱;在中国,那儿子才两岁,便吵着要看火,并开始信仰拜火教。
        有一个印度人Vasant,白天吃东西令他昏睡,他就改为夜间吃,而且仅吃一顿;在中国,人们除常规的一日三餐外,亦提倡少吃多餐,一日吃七八顿,并不让人吃惊。
        所有访客心中的恶梦是印度家庭的厨房和厕所。而中国厨房呛人的油烟是不能克服的,有关中国厕所的传奇与故事,我又写得太多,几近一本小薄书的规模,在此就不多说了。
        在印度,当乞丐是一种神圣的职业;在中国,则是一种赚钱的职业。
        在印度,“大便是一种社交活动”(古罗马人亦持此观点),人们欢喜成群结队在河边,在铁路沿线,在山上,甚至在街上,随兴蹲下,边拉边聊。“印度人是具有诗人气质的民族,所以他们在旷野上大便。” (V. S.Naipaul)在印度人心中,人间最美且又最富诗意的活动,“莫过于黎明时分迎着朝阳蹲在河岸上拉屎。”(V. S.Naipaul)若是在机场,他们还欢喜在小便池中大便,“在小便池中如何大便?恐怕得施展印度人最擅长的瑜珈术。”(V. S. Naipaul)而“一群衣冠楚楚的政客排排蹲,解开裤裆,旁若无人,在公共建筑物的走廊上拉将起来。”(V. S. Naipaul)总之,在印度,人们永难满足的欲望,就是满怀激情上露天厕所。
        在印度,做爱用左手,吃饭用右手。在中国重庆,我们用双手在血盆里抓饭吃。
        在印度,肥人富,瘦人穷。而人人无论肥瘦,都爱演讲,只可惜描述事物的才能还不够。需知:印度人活着,但不描述。
        在印度,诗人每天都要喝醉并假装忧伤。在中国,诗人每天都要赌博并不害羞。
        在印度,政府用于建设的经费,三分之一将被贪污,这是一件最正常的事。
        印度人打嗝如打雷,但个个训练有素,打得各具韵律感。
        那冰雪型塑的阴茎图腾是湿婆神的象征,它在喜马拉雅山脉一间夏日山洞里伸缩自如,每当八月月圆,它将膨胀延长至极限——五英尺。
        在印度,“别吃肉,吃糖果吧。”(小说家吉卜林说的?)
        有一位印度诗人,他说他吃着粪便长大,他又说水也学会了种姓偏见。
        “如果你在森林里碰到一条蛇和一个印度人,先杀掉印度人。”(东南亚谚语)
        吃完米汤饭,天已黑下来,在加尔各答乡间,他按照党的布署,开始鼓动农民夺取地主土地、举行秋收起义并建立自己的政权,无风,无树,蚊子又多,他没说上几句就心烦意乱起来,热了起来。
        据V. S. Naipaul所说(见其《印度:百万叛变的今天》第五章《战役之后》,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350-351页):“印度人基本上是很凶暴的民族。柬埔寨、斯里兰卡、缅甸——这些国家表面上都深受佛陀的影响,但这些民族都很凶暴。”
        歌德说:“沙漠里的印度教徒总是一本正经地宣布:我不吃鱼。”
        嗬,一年到头(孟买有一百万人在讨饭,一百万人睡在街上),活在孟买,就是热在街上、挤在街上、睡在街上。
        一个人毕生的工作就是为了最后化为土灰。“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曹操)“生命、世界和所有这一切都在走向消逝,为什么要烦恼呢?”印度小说家纳拉扬早就想开了。
        湿婆军是法西斯,那领导人既是业余画家又是希特勒。
        在印度,贫穷一直被奉为神明、真理、金钱。看:“火车在跑,报刊在印,而钱则从别处送来。”
        在印度,他怀念过去那些仪式:譬如童年、结婚、拜庙……
        在印度,化学和历史是奇怪的结合;苍蝇是上帝遣来的使者;鱼狗逗留在旅馆周遭;食物与垃圾同晒在烈日下;白杨轰立若烟囱;蚂蚁眼与狗舌头成为避邪物;阴沟好黑好阴凉;冬天,狂风乱吹,我们烤火;春天,岩石滚烫,我们吃灰;恒河沙数,请张开你的眼睛:“并非所有穆斯林都是敌人”。“别看她陷于厨房的昏暗中,她是个大学生!”
        V. S. Naipaul认为“等候早班公共汽车,奢侈!”汽车尾部排出团团黑色热雾,同样奢侈!
        在古印度乡村,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公牛耕地,母牛供奶,其粪便滋养土地;收割后的秸秆既可盖屋顶亦可喂畜牲;人不需设备和科技,仅需若干人手。
        印度的创造性早已死去几百年了。
        V. S. Naipaul说:“酷刑如同贫穷一样,是印度人对印度的新发现。”二说:“在印度,洞见正基于毫无洞见。”三说:“印度老了,印度在继续。”
        知道吗?在印度,真正的富人,要有一口自己的井,一个户外茅厕。
        三招:一、天气酷热,尸体在腐烂,兀鹰在盘旋,瘟疫将扩散,婆罗门饿得快要发狂了,怎么办?立即火葬!不能等了!二、赶牛,牛不走,怎么办?将木棍插入牛肛门!三、某在野党欲掌权,怎么办?出如下政纲:给牛免费草料,给牛(尤其是老牛)居所,保护牛(不得打骂杀害)。
        在印度,你左不是,右不是。为何?那是因为印度既提升人又贬低人。
        《薄伽梵歌》:“在自己的职责中死,这是生;在他人的职责中活,这才是死。”
        对于甘地来说,勇敢岂在于法律,在于远行!岂在于外部冲力,在于内心历险。甘地一生仅被风景感动过一次,那一年他45岁,当他面对喜马拉雅山的印度教朝圣地哈德瓦(Hardwar)时。
        V. S. Naipaul 三评甘地:一、“甘地的纺轮是无产者求生的工具,团结穷人的象征,一种思想的支撑,一种令人平静的瑜珈方式。”二、“甘地式的简朴无异于原始人的仇恨。”三、“甘地以古代情感和怀旧记忆把印度带出一种黑暗年代,而他的成功则又不可避免地将印度推入另一个黑暗年代。”
        巴韦(Vinoba Bhave)逢人便说一句话:“我用爱来掠夺你们!”一天,当某人捐出了用于办学的土地并相问于巴韦时,巴韦——派人打了一口水井——说道:“地在那里,井在那里。想喝的人就可以喝。你还想要什么?”巴韦还说过许多无甚意思或故弄玄虚的话,譬如,他曾说:“人民自主的意愿相当于1,国家意愿相当于0,它们在一起是10。如果只有1或者只有0,10还是10吗?”
        甘地以步行为象征,巴韦以步行为职业。甘地晚年每周一天不说话,巴韦晚年一年只说一次话。甘地37岁开始禁欲,巴韦从童年开始禁欲。老年甘地只能成为自己的崇拜者,巴韦成为众人的圣人。甘地晚年绝食因为心痛印度分裂,巴韦老年绝食则是反对杀牛。
        V. S. Naipaul一语点出甘地这个门徒——巴韦——的所作所为:“他拙劣的模仿使圣雄复杂的人性失色,成为简单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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